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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w. ▋I ▋騙大錢💰

「前方十字路口左轉,直行五分鐘,目的地即在您的左手邊。」地圖導航報出行進方向,班諾轉動方向盤,將車駛進醫院停車場。

「看著挺普通。」透過車窗看著頗有年代感,隨處可見的醫院建築,若要說有什麼不同,大概是多了點色彩,窗戶上能見到繽紛的裝飾圖紙。

不久前在陳潘倪的提問箱出現的粉絲留言,詭異的惡臭信件和接二連三發生的怪事,內容過於有趣,私下聯繫確認過細節後,便促成此趟拜訪之行。

「好了沒、要進去了。」不耐煩地催促後座變裝的陳潘倪,「你有跟那位粉絲確認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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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溫暖絨毛的寬大斗篷足以遮掩臉龐及身姿,理直氣壯使喚人的陳潘倪顯得興致勃勃。曾以為被詐騙對象抓包會讓自己走上消波塊一途,沒想到不僅出入平安甚至還開啟副業,提問箱的靈異求助是他以往不會過問的項目,現在則仗著對方能保護自己而大搖大擺。

「那當然,我對粉絲的聯繫向來都是很上心的──」
說著刻意惹人嫌地拋出飛吻,唇膏氤氳出初戀般的薄紅。
隔著網路的面紗他大可以隱藏性別年齡,然而現實中光是身高體格就不允許偽造。摘下眼鏡讓單邊眼罩遮住慘白的虹膜,裝束下同刻意透出柔和膚色,他只能透過一點心機的細節來裝作無害。

設計雅緻的拐杖也是掩飾的道具,像是要把戲演足,待車輛停妥後他並沒有想要下車的打算,而是裝傻等著對方來攙扶。

「記得等等別不小心叫我的名字,我們今天是作為『網紅的合作夥伴』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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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獨眼的。」粗魯帶損的回應,班諾下車看著周邊,除了樹林還是樹林,要到鎮上採買只能開車,這樣的環境條件與開在交通方便的市區醫院相比,很大程度上減少陌生人出入醫院的機會。

思考著粉絲留言的細節,若撇開不可名狀的神秘力量不談,單純以人為前提下來看的話,搞事的應當是醫院員工之類,可以頻繁出入兒童醫院的身份,不太可能是毫不相干的外來者。

思考著不知是否有用的推理,眼角餘光一瞟,怎麼陳潘倪還龜在後座,班諾彎腰朝他喊:「你幹嘛?」只見他握著柺杖,另手稍抬於空中,班諾大概明白意思,伸手粗魯的將人拉扯出後座,力道之大讓斗蓬帽都掀翻了,伸手將帽蓋回腦袋上,並壓著稍稍彎身,看著汽車後照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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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粉絲前還是再確認一下儀容吧?」惡意之舉,他記得陳潘倪很刻意閃避鏡子,仔細調查後才瞭解似乎是詭異之物容易以此為媒介。

沒想真吸引什麼麻煩過來,僅是惡作劇,班諾壓制的手很快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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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稱呼陳潘倪向來不怎麼在意,他理解對方對於自己由愛生恨,這是他個人造的業──但沒有在反省,這個死性子怕是一輩子也改不了。手臂被被拉扯的力道令他生疼,當事人卻嘻皮笑臉,畢竟耍賴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下車的他本興致勃勃地環顧周遭景物,卻突然往後照鏡撞去。

他的大敵,畢生宿敵。

「啊!!!!!!!」
差點踉蹌後摔的陳潘倪失態驚呼,作為道具的拐杖這下倒真成了輔助工具,才沒讓他跌個狗吃屎。身為恐水人他與不可名狀交手不只一次兩次,當然沒一次有好下場,不如說還活著就是萬幸。

「……開這種無聊玩笑,果然是小鬼。」
撅著嘴拉了拉帽沿和衣衫,臉皮夠厚使得他並沒有羞赧多久,只是一旦安靜下來後周圍的環境音便逐漸清晰,像是兩個人交頭接耳的聲音斷續傳來,聽不清楚的他試圖往來源前進。

「總之先找個人問問路──感覺,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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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去那幹嘛?」班諾朝人指的方向望去,停車場另頭的荒野樹叢,除了被怪風吹得沙沙作響的樹影搖曳外別無其他,與此行目的毫不相干,他皺著眉拉扯陳潘倪臂膀,將人強制轉往醫院方向行進。

只是讓他看鏡子幾秒鐘的時間,真招來怪東西了?

班諾因陳潘倪這舉動而對周遭警戒,扯拉臂膀的掌愈發用力,隨著靠近醫院建築物,班諾鬆手放開,在他人面前扮演好靈媒師的助理身份,提著皮箱退半步跟隨於人身後,在醫院某處的轉角休息區與粉絲碰頭。

來人一臉憂心匆匆,班諾僅與對方簡單自我介紹,其他交涉全由陳潘倪出面,自己在旁安靜聽著,將全部狀況默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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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點,你不是以為我真不能自己走吧……」

愣神地讓人拉著走,方才明明還聽見吵鬧如今卻安靜無聲,難不成真的是自己的認知受到影響了?陳潘倪還想觀察周圍,然而攫握生疼的力道頻頻扯開思緒,最終只朝著原本的目的地前進。

前來迎接的人面貌與網路上聯繫自己的頭貼有點出入──直言的話就是,P得很厲害,但不至於看不出是同一人。拐杖支撐的男人眉眼溫柔語調輕緩,假裝成網紅委託的對象輕鬆取得信任,他朝著搭檔眨眨眼炫耀自己簡單就能拿下,並將情況適度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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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我們、醫院高層也很擔心,今天正好就有幾位來視察情況……』
似乎透過講述情況減輕少許壓力,對方引著兩人向前,不遠處有幾位西裝筆挺的男性正在交談,見到他們便點頭致意。

「社會暗面是警察觸及不到的地方,由我們來處理或許更合適。」
自我介紹過後的陳潘倪語音雖柔和字句卻不怎麼正派,幾個人聽聞挑起眉露出淺笑,難辨究竟是警戒抑或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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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接頭人的引領在醫院內漫步,建築物雖老舊但維持的窗明几淨,仍有不可避免的斑駁痕跡,由天花板往下延伸,看似水漬、又像龜裂,密集之處更交織出莫名不詳的圖樣,像個人影正往下探望。

班諾的視線不自覺停留在詭異斑駁上,直到接頭人引薦的醫院高層出現,他的視線與心思才回到眼前。

管理的醫院出了莫名其妙的詭異之事,在科技現代當然都想以科學角度解釋,可就如接頭人所說,事態已持續了一陣子,能用的手段都用上,卻還是無法解決信箱憑空出現的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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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苦處、不問神佛。
感覺醫院高層似乎也到了走頭無路的地步,才會面對陳潘倪這神棍般的自我介紹,仍舊給予展示機會。

「先前曾處理過幾起相關案件。」陳潘倪剛介紹完,班諾後腳跟上,盡責的擔任好助理角色,「若有興趣,可以先看看處理案件的相關資料及後續追蹤。」班諾在旁幫腔助力,視線遊走在高層間觀察反應,與其中一位對上了。

『能詳細介紹下嗎?』他說,班諾朝身旁的陳潘倪瞟了眼。

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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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大方展現來得更自信坦率,陳潘倪無論在線上抑或線下都展現如此信條,只要夠自信便能消除許多懷疑,尤其是在對方也同樣有鬼的時候更容易彼此吸引。

身為世俗認定的反派角色,他又怎麼會感覺不出事有蹊蹺呢。

說是同行的味道或許不至於,但利益糾葛的病院生意中有人正獨獨為了自己的利益做打算,光是那般眼神便能推敲一二。順著班諾的話他故作謙遜地請對方協助展示文件,過去的詐騙手法經過包裝成了一宗宗光鮮的成功案例,透過預知的方式降妖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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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存在』通常難以徹底泯滅,但透過專業的方式就能引導到其他地方而減低困擾。」

這番話聽來無用卻意有所指,表明不可名狀的可吸引性、並暗示自己有能將其做一定程度控制的力量──當然是膨風的,但先吸引注意最重要。

『是嗎,這可真有趣!如果不介意請在會客室稍候,這邊想先討論一下再答覆您──』
其中一位高層咧嘴一笑露出泛黃的牙齒,他擺擺手讓粉絲去忙,陳潘倪則欠身表示同意,同時在人離去時暗暗地對班諾使了個跟上去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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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對方的邀請步往會客室等待,無論結果如何,至少上鉤了一條魚,有位觀察對象便是最好的進展。

班諾還在盤算著待會要與那人寒暄套出更多資訊,言談交流的任務向來是交給陳潘倪,但他有時候只顧著瞎扯反而漏掉需要引導的重要資訊,得提點——

『雖然你們展示的成果看起來真有那回事,但醫院方面目前已與私人保全單位合作處理。』來人的話打斷的班諾思考,是那位主動詢問的高層,掛著笑容道出婉拒話語,『先將你們放入保留名單,若這次還處理不好,那再找你們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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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答覆在情理之內,可最初接觸的那眼神與後續的詢問,可不像就此打住的想法。

「又或者,我們可以同步進行?」班諾提議,稍稍將身旁的陳潘倪往前推了推,「作為您個人為醫院的盡的一份心力,畢竟我們這種怪力亂神的處理方式實在不好擺上檯面,但您對醫院的用心良苦,可是連方才帶頂我們的醫院人員都讚譽有加。」

「或許,我們可以私下來?陳先生並不介意躲在暗處協助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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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一個僱員多人的單位來說可能會影響營運的決定確實不是一下子能夠做的,更何況還是委託超自然的力量。雖然日後再議也不是不行,但就這樣放走大魚可不是他們的行事風格。

同夥率先開口嘗試說服,聽來合情合理的邀請通常不該拒絕,會拒絕的考量十之八九就是那個──

「我們也是擔心孩子的安全,像費用等等擬好合約日後處理也無不可,先朝問題推進才是首要任務。」

是的,並不是要將問題『解決』。
以眼下的少量資訊尚不能判斷敵我,陳潘倪在那抹憂心的神色中似笑非笑,勾引著對夥同有興趣的人的注意力。

「如果順利完成的話我們也不求名聲,以後能考慮我們便好,細水長流的合作才會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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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目的用各種美言包裝,在聽到費用合約日後再擬等關鍵字,高層有些微的神情鬆動,幾分鐘的沉默思考後,高層朝他倆伸出手,班諾退了半步,由陳潘倪代表合作。

『那就當作我個人私底下的委託,過程需全程保密不對他人提及,就算事成,之後也不能當作功績展示。』高層提出合作條件,收斂笑容掛上擔憂鬱色,『希望能盡快為醫院解決這樁信件怪事。』

合作就這麼確定了,交換聯繫方式後,用還有其他安排為由,先行離開醫院,之後會再電子郵件中詳談實行方式以及合約費用等事。

「既然是經營醫院的高層,費用打算開多少?先說好,我七你三,我要優先把房子贖回來所以拿多點。」甫上車,班諾劈頭便先談即錢的分潤。

「還有,應該得另外調查他吧,你剛剛有拿到他的名片對吧?給我。」後面才補上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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債主無數的陳潘倪本就沒想過要出頭,倒不如說能隱密點行動要更好,他只求最後的酬勞能早日入帳。占卜師的裝束下他總會盡可能露出溫馴柔和的一面,頷首同意時臉上都掛著收起虎牙的甜笑,就幸好搭檔沒有被他的表情噁心到。

「我們一切都以委託人方便為主的,希望能早日有個好結果。」

眼下事件的進展還算順利,與暫時與高層分頭後他也摘下了溫柔的面具,方才還一瘸一拐的立刻丟了枴杖步伐穩健。回到無人能見得的安全區表情也恢復原狀,依舊是一貫的奸滑狡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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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還沒事成就說這種傷感情的話,我們不是共產制度的嗎──總之訂金先來個這樣吧。」
撅起嘴的男人裝著並不可愛的可愛,他的戶頭也沒幾毛錢,真的快活不下去的時候也得仰賴他人……好吧,但房子那事確實是太過了點。沒有否定對方的三七分,他只是隨手比了個數字也比平日的案子要高,相信尾款還能再拉抬一些。名片一同交付,陳潘倪沒有特別喜歡這種前置作業。

「哪,如果是條大魚的話可以列入長期合作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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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跟你共產制度。」班諾斜眼看著陳潘倪擠眉弄眼,毫不掩飾的露出嫌惡表情,但對他提出的數字表示贊同,接過名片掃過墨水印製出的頭銜與聯繫資訊後收入褲袋,駛動車輛準備離開。

「生意向來都是長期配合最好。」隨著遠離郊區開往市區,車輛平穩駛入繁忙車流中,班諾在紅燈停頓的空檔又掏出名片端詳,「但我們這種生意就別想長久了,只能賺短期然後趕緊消失,不然容易出問題。」

車輛開往某處無人空巷停下,在陳潘倪離去前叮嚀:「跟他保持聯絡,在消失前想辦法多撈點,這你相當擅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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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後兩線進行,班諾跟蹤高層紀錄日常行蹤,陳潘倪則透過網路與高層保持聯繫拉近關係,隨著日子久了,蹊蹺自然暴露。

先是察覺高層每隔幾天都在街角與陌生人的匆匆會談,無論年紀或者打扮穿著,都不是高層生活圈內會出現的對象,且這陌生人時常變換,班諾覺得異樣,但也僅是先默默記下並無特殊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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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種生意』?哎,看來你也是個壞蛋啊。」
讓人載的陳潘倪十分輕鬆自在地翹著腳把玩名片,明明是自己把對方拉入火坑卻沒多少罪惡感,當初只怕把命給丟了,如今還能共事簡直是最幸運的結果。雖然態度不佳但班諾是個配合度高的搭檔,他沒有足夠的面皮把謝意說出口,只默默想著或許有一天真的能把房子給贖回來。

車輛停妥他亦不留戀,一溜煙便跳下車。

「安啦!你知道我能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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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並非空穴來風,他確實能,甚至還足以挾帶多餘的惡意去行動。透過網路他人更難以察覺他口蜜腹劍,一聲聲花言巧語加上空頭支票惹得合作對象心動。陳潘倪本就因這份假職業而研究各種非科學的力量許久,相約幾次展現過這位『占卜師』的能力,更令人確信他足以信賴。

「我看他們好像真的想幹大事的樣子,幾次見面下來口風都快把持不住了。」
和班諾匯報進度時他禁不住如此道,雖然當中不乏詐騙仔灌迷湯,高層確實對於細節不明的計劃越來越期待,只是總在要說出口之前趕緊煞車釣人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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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我這邊也發現點事情,那個高層有問題。」班諾對著開著擴音的手機說著,手指點擊螢幕滑動,即便倆人進行詐騙任務的當下陳潘倪依舊沒落下網美本業,定期PO文配美照,即便認清他的真面目後班諾深感厭惡。

可拉開距離只看著照片時,卻又無法否認陳潘倪的照片確實好看,尤其偏向中性纖細的手與腿,在見面之前班諾單方面的認定陳潘倪是女性,私訊中各種親暱稱呼與曖昧稱呼,在一相情願的誤會中編支出妄想情愫。

想起不算美好的回憶,班諾嘖聲,滑掉社群平台,將思緒放回正事:「那位高層委託其他人朝兒童醫院寄出詭異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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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覺得異樣後,班諾又觀察了幾回,將跟蹤目標由高層轉移到會面陌生人,這才發現詭異信件的由來。

「但我看過信件了,就是很普通的剪貼字或扭曲手寫,至於那位粉絲說的惡臭……並不在高層委託的信件中。」

「是真的有什麼東西纏著這間兒童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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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覺得他怪怪,但沒想到就是幕後主謀本尊啊──不錯嘛,立大功啦!」

不用花錢就能給予的稱讚陳潘倪從不吝嗇,若面對面的話他還可以加碼給對方一個擁抱,雖然應該會收穫嫌惡的表情。倘若只有自己一人的話他是不會冒這麼大的險深入事件的,又或者該說、若不是對方讓他改變想法也從不引誘到這種程度,一切都因彼此的命運糾纏而起,而至今還是逐漸失控。

回想起記憶中醫院的模樣,身為恐水人那些信件對他的汙染更容易擴散,除非有可以信賴的人在。

「真的有東西啊,看來差不多該打開天窗說亮話了……畢竟我們是『專家』,不是嗎?」

在沒人見得之處陳潘倪勾起嘴角,指尖在手機螢幕上快速滑動,擬出一份會面商談的邀約傳給班諾。

「在信裡留下太多跡象不好,和他們見了面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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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發過來的會面邀約,班諾沉思幾秒後答應,將時間敲在下週平日,人少的郊區小鎮歷史館,又接著討論起收費方式。

「你分頭尾款還是按次數收?唉算了你隨意就好總之多拿點——」這話出口時班諾自己也楞了下,真被陳潘倪同化到越來越習慣詐騙的思維模式,心生羞恥愧疚的同時又想起被抵押的房子,僅純些許的愧疚感隨即消散無蹤,「記得把轉匯紀錄分享給我,中途費用一樣得七三分。」

簡單提醒叮嚀後便掛斷電話,班諾看著牆上仍未取下的照片沉默幾秒,最終才拿起兩張失焦模糊的照片扔入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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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的平日時間,小鎮的歷史博物館毫無遊客,倆人在陽春簡陋的屋內遊蕩,幾分鐘後才碰上珊珊來遲的高層。

「到後院聊吧,那邊更隱蔽,且有個涼亭座位。」班諾提議,在倆人閒逛的同時物色到能坐下來好好談事的環境。

『你們是真的有能力,但也都是透過過往的案例,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親眼見證——』彼此坐下交談不過五分鐘,對方便按耐不住進入正題了,班諾在長椅另頭,被披風遮蓋住的手輕輕點了點陳潘倪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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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緊張什麼,錢還能飛了不成!」
與班諾相反陳潘倪語調輕快地立下了flag,詐騙中最看重見好就收,理想的情況下每個階段都能分次拿到錢是最好的,以免日後各種突發狀況或不認帳。他將金額的分配傳予多方,確認無誤後便悉心為當日做事前準備。

而果不其然,在相約的時日、杳無人煙的境地自然有出手的需要,好在他事先準備了相對穩健的方案,這種時候可不能漏氣。他朝搭檔眨了眨眼,一切盡在安排之中、目前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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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沒問題,這次請讓我們先簡單演示,實際操作可以有更強的效果。」
講著大話的他其實只是從網路上找到幾個號稱能吸引怪異的咒文,過往經驗確認有效的不多,而此刻手中的未完成品是相對較無害的。陳潘倪在斗篷下的手執筆劃下,悄悄完成這個符咒,而後隨即狂風大作,高層笑容漸深的同時他的嘴角卻慢慢放平。

『喂,不太對勁……趴下!』
他用極小的音量向班諾說道,照理而言不該如此立即且強效,除非有什麼外力介入,而眼下來談條件的人們最為可疑。不知從何而來的群蟲飛舞轟鳴,陳潘倪話還沒說完便把高大的男人往自己所處的低處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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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潘倪信心滿滿的保證中,在旁陪笑的班諾心裡七上八下,要是待會什麼事都沒發生,他得藉口離開去製造點靈騷現象,剛才在逛歷史館探查了場地環境,應該能藉由二樓窗戶丟點東西下來——

正當班諾還在考慮暫離藉口的同時,拉扯力道令他身軀傾斜,往身旁倒去,正想詢問怎麼回事,逐漸靠近的嗡聲令他立刻閉上嘴拉起連帽,下意識地將陳潘倪往懷中塞。

羽翅震動的嗡鳴聲響由遠至近不過幾秒之間,來的又快又急,眼角餘光只看見細碎黑點組成的黑霧朝他們的位置撲來,坐在對面的高層還一臉錯愕,下秒變被突如其來的怪異黑霧嚇得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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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來!」班諾扯拉起陳潘倪往歷史館的建築物奔去,也轉頭對高層扯嗓:「進屋!」

三人急速奔跑進屋關起門、氣喘狼狽,大多數的黑點被隔絕在屋門之外,透過玻璃窗可看見型似蝗蟲、約食指長的深色昆蟲不停地撞擊窗戶,撞到腦肢爆漿。

『這、這什麼蟲?天啊還有!』高層尖叫,班諾脫下外套,轉頭朝空中溜進的幾隻深色昆蟲抽揮,將其驅離,打落了幾隻,班諾彎身也不管髒,直接以手指捏起昆蟲羽翅遞到高層面前。

「這東西是靠陳先生的能力引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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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不喜歡昆蟲的陳潘倪暗暗流了身冷汗,他知道事情與預想有所不同,想要故作鎮定卻在讓人扯個滿懷之時聽著那心跳生感到焦急。這不該是個有壞事發生的場合,他們還沒拿到錢,還沒處理好債款,還沒走回幸福人生的正軌。

這種時刻由不得他偽裝。
一手勉強撐著枴杖,實際上卻是讓班諾拉著跑,膝蓋痛得像是要裂開似的。好在交易對象似乎也陷入恐慌沒能注意到他這邊,一行人踉蹌著進入室內才得以暫時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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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小傢伙仍無止境地襲來,恍惚地揉著膝頭、聽見搭檔說都是他造成的──身為恐水人心竟也感到一絲疼痛,他以為自己已經很習慣這樣的事。

『這數量也太、不對,不要拿過來!』
高層嫌棄的表情將潘倪的心神拉回些許,面對他人的負面情感他反倒很快便找回笑容,湊近對方的同時似乎有什麼昆蟲之外的存在亦衝撞著玻璃,如黑霧虛幻不祥又像是有著銳利的實體,無法形容的存在。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在牠們退去之前先辦點正事?」
危及時刻不忘討錢,陳潘倪素來就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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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潘倪步向前,班諾自然而然後退幾步,將商談主導權交給對方,視線低垂鎖在斗蓬遮蔽的雙腿上,他本就因膝蓋舊傷走不快,為躲避那些怪蟲拉著他奔走也沒多顧及膝蓋狀況,剛剛那短短幾步路走得緩慢且搖晃,要不是有柺杖支撐,估計都能跌跤。

……結束後去買點傷藥吧。班諾心想,視線看著因怪蟲爆漿而遮蔽部分視線的窗戶,窗外黑霧似乎有減弱的傾向,回頭得問問是哪種召喚方式,有點太強力了下次得換個簡易些的。

『如果事情能辦成,價錢不是問題。』高層大方,陳潘倪說了個高價數字,稍稍側首視線交會的瞬間,班諾輕點頭表示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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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好價錢,當場匯了一半的款項,想達成目的的急躁之心毫不掩飾。

「擇日不如撞日吧,就選在今晚零時如何?」班諾提議,高層興奮點頭,「但得麻煩您協助關閉醫院的監視系統,就說監視系統安排維修之類的理由,不然要是紀錄到我們三人的蹤跡……」不忘將麻煩事分配出去,縱使是給錢的金主也得出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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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涉過程之順利足以讓陳潘倪忽略先前的驚駭和疼痛,錢蒙蔽了他的雙眼,對方焦急的程度足以讓他笑彎了眼。開出的價碼並沒有被殺多少,甚至匯款也是手刀進行,收了錢的他沒有要拖延的意思,出手闊綽的金主當然要以誠信好好抓牢才行。

「決定好的事情自然是越塊著手越不擔心變故。」
隨著搭檔的發言如此附和道,高層則頷首表示同意,他們畢竟對醫院瞭若指掌,做些簡單的前置作業也更安點心。

以需要做準備為理由,相約好時地後便與人分頭,待移動到高層不可能聽到的距離後潘倪才悄聲開口。

「剛剛的有點怪……吧?你覺得呢,要減輕一點還是──」
伸手做出揮舞的動作,看到錢有些亢奮的他似乎考慮要幹更大一票。

「說不定還能弄得讓他們更驚喜!之後次次都找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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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可以驚喜一點。」大筆款項入袋後的確讓人心情亢奮,可看著陳潘倪手舞足蹈,即便已遠離的高層,班諾還是伸手壓制下他興奮動的雙手,將人一把塞進汽車副駕。

「若是之後有類似想看能力展現的要求,能調整下嗎?」班諾鑽入駕駛座,設定好導航前往鄰近的藥局,駛車上路,「這次引來的昆蟲量太多了,有點危險,要是——」反省著方才的突發驚險,提出缺點並加以改進,是學生時期在球隊培養出的行動模式。

「跑得過這次下次就不一定了,尤其你又是個跛腳。」伴隨這話,車子停在藥局門口,班諾逕自下車,幾分鐘後回來將提袋拋到陳潘倪懷中。

「今晚零時前處理好你的膝蓋,出意外要能跑,要是你跑慢了,我可不會像剛才那樣拉你一把。」班諾將醜話先說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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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議被採納的陳潘倪歡欣鼓舞,不怎麼介意被人抓來抓去,順從地坐到車裡後依然小幅度搖晃,惹得車微微震動。

「嗯──我有調整啊?」
語氣輕佻得像是開玩笑般,車子發動的引擎聲稍微壓過他的嗓音,擋風玻璃外景物隨著轉彎改變,他像個興奮出遊的孩子那樣目不轉睛。

「調整得比較低了,除了我們預先考慮的量之外其他的不是我引來的,可能是他吧。」
輕描淡寫,即便多少猜到緣由他還是想要放手一搏,賭性堅強大概就是這麼回事。片刻的等待後是隱晦的溫柔,愛惜自己的陳潘倪沒打算要送死,只是越多賺頭總是伴隨著越多風險。

「反正今晚不會靠他們這麼近,正常行動就好了,真的跑不了也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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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傢伙到底……」班諾低聲碎嘴,與總是跟詭異之物相伴的陳潘倪而言,對那些詭異之物的瞭解並不多,他知道的僅限於頭上的那個環似乎對詭異之物具備驅散能力,幼時曾因此而有過被激進宗教組織拐帶的恐怖經驗。

「再調整弱些。」不知道這能力是否能像瓦斯爐般控制火力,終歸得看陳潘倪自己,就算他能起驅散作用,但也扛不住陳潘倪亂玩。

班諾感覺他倆就是補蠅草跟驅蠅燈般,截然不同的兩種功能類型,偏偏又湊在一起行動的矛盾存在。

在熟悉的街口將陳潘倪放下車,班諾沒打算回家,又轉往五金工具店物色晚上可能會用得上的材料,於街邊餐車買捲餅餐盒裹腹,待在停車場打發時間,直到鄰近深夜時段,接回陳潘倪後駛往郊區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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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唉、好啦,真是拿你沒辦法……」
剛才被對方允諾的驚喜現在似乎又變卦了,陳潘倪毫無隱藏失落之晴,本來還想搞份大的呢。但他終究是敵不過班諾的威壓(?)心想著把提高版調弱、也就是跟原本一樣的意思,胡亂耍的小聰明讓結果沒有太多改變。

無需偽裝的狀態男人輕巧地下了車,再次與人分頭。他主要的任務就是再次準備好同樣強度的召喚物,上的藥的同時配戴護膝以防萬一,除此之外還帶電蚊拍──按照白天的狀態應該有機會用的上、吧。打開冰箱擅自把班諾買的食物拿出來吃,他哼著歌做著不算太周全的準備,期待更多錢入帳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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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對恐水人而言更需要警備,潘倪的裝束與先前大致無異,以假亂真的肢體障礙與溫柔都是表象,內心始終默默竊喜。電子設備很快聯繫上對方,墨藍籠罩的醫院透著詭譎的氣氛更襯著他莫名的笑意。

『我們稍早已經預先做好準備,不會有人知道這事怎麼發生的──除非你們不想要這條命。』
「那當然,我們可是怕死又貪財呢。」
故意順著對方的說法顯示陳潘倪心情開朗,餘光掃著能夠閃躲的路線,免得蟲一下子又被自己吸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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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醫院除了少數值班人員外並無他人,透過高層協助,由不起眼的側門路線進入,雖已經關閉監視系統,但仍舊挑了無人巡邏的路線行進,來到堆放器材設備的樓層,廊燈未開的黑暗,僅憑窗戶透進的月光提供光源。

「您要待在現場嗎?」班諾看著一同跟隨身旁的高層,「或許移動安全的地方,等我們——」

『當然得親眼見證,我要確定這筆錢花得值得。』高層一口回決提議,執意留在第一線觀看整個過程,班諾不再提點,轉頭跟回陳潘倪身邊,彎身低語:「處理好了嗎?」視線撇到花裡胡哨的作案工具,詭異的文字畫與裝滿不知名的碎骨盆,經典的五芒星法陣和蠟燭等氛圍道具也沒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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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哪些是真的起到召喚作用,抑或全都是陪襯,從頭到尾只需要陳潘倪往無人暗處一站,便可以吸引深處潛伏的怪異。

「……似乎沒什麼動靜?」班諾張望,對比下午的快速,此刻擺弄了一陣子也不見周邊有任何動靜,「等等再沒動靜,我先藉口離開。」偶爾也會有失誤,幸好準備了方案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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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昏暗襯得氣氛詭譎深沈,陳潘倪準備的物品倒並非全部都派得上用場,純粹烘托的亦有。在高層委婉的敦促之下他與班諾交換眼色表示一切準備就緒,主要發揮效果的即是白日用上的符文,他唸唸有詞燃起蠟燭的火星,燒燬與撕碎據他的理解應是殊途同歸。

片刻周遭沒有一絲動靜,恐水人的體質不該這樣安定,在人搭話時他切實緊張起來,輕輕用手肘碰了下搭檔。

「再稍微等、」

碰。

碰碰。

像是槍炮聲卻又不那麼響亮,打穿什麼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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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你、們……做了什……』
約莫在簽約高層大腿的位置,密不透光的黑褐色讓人難以判斷究竟是血又或者是其他,宛若無數黑點編織成的網將他包覆,吸食血肉又讓他物將其充填。當事人的表情看來是扭曲的,非常理能夠形容的狀態。

「我才想問你在口袋裡放了什麼啊!」
再也耐不住演戲,潘倪放棄人設提高音量喊道,對於計劃被打亂表露不快。然而話音很快被嗡鳴聲蓋過,就如同先前,遠方千千萬萬的小點正高速往此處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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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未完,莫名出現的詭異悶聲,與高層那邊的突發狀況讓班諾錯愕,側身連忙退了幾步與人拉開距離,黑點自大腿位置逐漸蔓延,似乎就要將人吞噬,高層掙扎著朝他倆靠近,試圖尋求幫助。

『你快做點什麼!這東西是你引來的吧!』高層朝著陳潘倪撲去,班諾伸手正想拉,下秒傳遞入耳的嗡鳴聲,讓他轉頭望向另邊廊道,幽深墨色彷彿有了生命般緩緩湧動。

班諾回想起下午的怪蟲組成的噁心團聚飛行物,嗡鳴聲在深夜靜謐的襯托下,顯得更加噪耳噁心、令人暈眩,他拔腿開跑。

「你跑快點!」這次真沒顧及陳潘倪,班諾多少有些愧疚,但想起為什麼會與他搭檔,淪落到深夜出現在醫院搞這些危險玄學,零星的愧疚便又變成了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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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潘倪自認與妖魔鬼怪交手無數,死裡逃生本該是拿手絕活,眼見不久前還在正常談劃的對象逐漸被侵蝕時他仍渾身戰慄。高亢的尖叫嘶吼是最後一絲掙扎,本想搭救的手最終卻停在空中。

……萬一根本不是因為他身上帶了什麼,而是因為他是恐水人的關係呢?

人命關天依舊考量著自己,他痛恨這份無情,卻又更順從著內心深處的軟弱。耳畔非人的響動蓋過求救信號,他別過腦袋選擇逃避,單邊視線模糊地映照出男人高大的背影,未了結的事情還多著呢。

本就不是體育系又過了最尖峰的年紀,舊傷疼痛早超過潘倪得以負荷的程度,每跨出一步身體便痛苦哀號,但不跑終歸是死路一條。然而負傷的獵物總是美味的,受不可名狀的侵蝕動搖,他無法確定是不是有什麼拉扯了他的腳,回過神來時已經趴伏地面。

想要抓住什麼的手就像他不久前見到的那隻一樣──吸引著惡意的惡人的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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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身後高層的哀嚎,班諾此刻擔憂行動曝光,卻又希望能引起他人注意,能多來幾個人分散風險,矛盾拉扯,這次真的搞過頭了。

眼看前面拐角是通往下層的樓梯,班諾打算直接翻欄杆下跳,另聲急促尖叫卻讓他的步伐瞬間黏著,他撇過頭,只見陳潘倪趴倒在地,在他身後是逐漸逼近的高層以及詭異黑影。

要拉他嗎?跑得掉嗎?
沒必要為這種人冒風險,搞不好連自己也丟了性命。
丟下他也沒關係,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都是他——

頓足的剎那間心裡糾結,可班諾並沒有聽見陳潘倪的求救,他猛然想起下午那句「真的跑不了也是我的命。」

陳潘倪撐起身子,細緻呵護的雙手在跌跤瞬間擦出傷口,在僅靠月光的克難光源下,可見到深色腥血滲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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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諾又想起透過SNS貼文看見的那雙手。

細緻白嫩,素雅的基礎美甲與中性風的手環,變換著各種角度拍出的纖細手照,唯獨給私下給他發了手指愛心的照片,配上凸顯獨特性的文字訊息。

『熊熊,這些只給你🐻』

班諾回頭,伸手扯起陳潘倪,粗暴地將人往肩上扛,用學生時期抱著橄欖球沖進敵隊的氣勢,在深夜醫院的廊道上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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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究竟是來自不可名狀還是自身的情感陳潘倪無從得知,過度的疼痛抑止他起身的動作,意識紊亂的當兒只覺得彷彿由指尖逐漸冰冷,不安如萬蟲鑽動啃咬理智。溫熱體液沾濕了指掌,悉心保養的手自然難耐折騰,蛆蟲狼狽的姿態於他來說正合適。

他不敢說自己一輩子都沒有後悔。

最初只是懷著報復社會的心理,後逐漸動了錢的歪腦筋……再之後又是為了什麼?晦暗混濁的瞳目中映照出男人模糊的身影,一個他曾經傷害過的人,亦是他曾經付出心思遠多於其他的人。最初或許確實抱著輕佻,但不可否認過程中他也時不時勾起嘴角,然後、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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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得像鉛塊般的身體突然一輕,破損的軀殼分明脫力又無比難受,他的手卻死死地抓著對方的衣衫。受到欺騙卻選擇拯救,可真是傻得可愛──

不、傻的或許始終都是自己吧。
深信著的劇本一次次被打破,沒有比層層疊疊的防衛心鬆動更叫人不安的事,戰慄看似畏懼著不可名狀,實則與心魔拉扯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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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tShitShit!你欠我一次! 」班諾咒罵,扛著陳潘倪狂奔對他來說不算輕鬆但能支撐下去,體能在裝潢業的勞動鍛鍊下並未退化太多。

高層的聲音依舊在後方緊跟,即便奮力奔馳拉開距離,可再這麼跑下去也不是辦法,且醫院寧靜的可怕,即便哀嚎咒罵弄出這麼大的聲響,卻不見任何人影出現,彷彿他們三人被捲入了另個平行空間,被詭異之物追趕玩弄。

拐進轉角,班諾將陳潘倪丟扔在地,伸手在他身上扒拉,急切地問:「柺杖呢?你的柺杖呢?」

在寬鬆衣襬下發現被遮掩的鋁合金柺杖,班諾舉起揮了揮,翻出褲袋裡車鑰匙,用鑰匙齒強硬地在掌心畫出一道口子,鑰匙齒並不銳利,比起刀刃更需力道與決心,可眼下這危急時刻也顧及不了這麼多,粗暴弄出的傷口鮮血流淌,全抹到柺杖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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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欠一次可太過委婉,對方基本上幫陳潘倪續了一次命。落在人臂中的他異常安分,過往無數回在怪其之中出生入死曾經聽聞帷幕之類的字眼,在一個空間裡要不是不正常,就是在前往不正常的路上。四周既安靜卻又因著人們嘈雜不堪,易受侵擾的體質令他意識模糊,慣用的道具很快讓對方扯走,接著是一片駭人腥紅。

「……喂!你?!」
由恍惚中驚醒那般恐懼,反應不及的陳潘倪只能看著長棍上血跡斑斑,他知道『天使』的身體大多不好,更知道『班諾』的身體不好──他簡直太清楚了。這樣做的後果不堪設想,但眼下又沒有更好的對策,無措的手顫抖著往衣袋裡伸,好不容易才將偕帶的手帕給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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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用這個稍微壓一下……!」
擠出完整的句子都顯費力,破傷風之類的不在此刻的考量,他只希望至少盡快將血止住。而陰晦之物概是意識到這裡有能與之抗衡的存在,當即集中火力往還在後頭追趕的高層攻擊,本就傷著腿的人慘叫聲響徹廊道,僅存輪廓逐漸消失在黑暗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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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潘倪掏出的手帕蓋壓在傷口上,瞬間便整條變紅,布料的吸水性已達飽和狀態,但至少不像先前直接順著手臂流下,班諾將布料上的血液再一次抹到柺杖棍身上,他靠在牆角探頭向另頭拐角望,高層的身影已消失在黑暗中,可還能隱約聽見他的哀嚎。

廊道深處的黑暗詭異蠕動,宛如心臟跳動般的頻率讓班諾生理性厭惡,斑斑黑點匯集成長條藤蔓向前攀長,天花牆面乃至地面,往他們的方向逐步逼近。

班諾將掌中的手帕包裹住車鑰匙揉成團,舉臂一扔,往黑暗中心扔擲過去,明顯可見彷彿捅了蟻窩般瞬間匯集的黑點發瘋似的到處逃竄,看到此景的班諾因密集恐懼症發作噁心到後頸發麻,頓時僵停在原地。

『救……我……』黑點散去後是被詭異依附的高層,即便保留著原先的外貌,但眼口鼻都散出黑霧,以非常人的姿態扭曲的朝他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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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景象太過刺激,理智受到衝擊,班諾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可身體在危急時刻做出自我保護的攻擊動作,他握緊手中柺杖,朝奔來的高層狠狠揮打。

這樣是犯罪吧?是自己將高層打死的嗎?柺杖上的血究竟是自己的還是高層的?班諾的思緒混亂且瘋狂,可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緊急關頭,他選擇下狠手讓自己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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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宛若鐵鏽的氣息讓陳潘倪屏住呼吸,在暗處太過刺眼的赤色明示他們此刻皆命懸一線。黑影籠罩的空間彷彿架構扭曲讓人看不清出路,總讓怪異追著跑也不是辦法,他能感受到意志的侵蝕,對作為帶環者的對方則是生命的流逝。

就連逃命都難的傢伙沒資格說三道四,但當躲閃空間逐漸壓縮,他咬著嘴唇看向不可名狀因人動作退縮,褪去布巾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他該做點什麼才是。
高層最後一點身為人的意識一棍子下概是灰飛煙滅,他知道那人與自己同是試圖吸引外力的邪惡存在,同情無用,此刻陳潘倪只用最快的速度思考力用的可能性。

「符咒……還有、一張備用的……」
嗓音嘶啞恐懼,他不禁吞嚥唾沫,手中有著用來點蠟燭的打火機。

「點燃扔過去的話,說不定能把『那些』集中……」
言下之意要做個了斷,將已死之人作為逃命的踏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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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詭異黑點四竄又聚集,雖驅散了大多數,但仍有部分存留,分散在兩人周邊伺機而動。

「拿來!」聽見陳潘倪的話,班諾轉頭搶過他打火機和符咒,粗魯的將他往後推,「閃開!」

將牛皮紙符咒扭成長條狀,班諾蹲下將符咒一端塞入趴倒在地失去生命體徵的高層口中,用打火機點燃露在外面的另端,隨著燃燒殆盡,四散的詭異黑點如潮流魚群般規律聚集,匯集至高層身上,由耳鼻口等處鑽入他的體內。

見到此景的班諾雙腿緊繃,本蹲下的姿態微微挺起,雙膝半曲維持在彈簧般的警戒狀態,直到所有黑點全竄入高層體內,符咒也在此時燃燒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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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諾抬起受傷的那手,緊握手指,以指尖間戳弄有停緩跡象的滲血傷口,更用力的扒拉肉痕,讓鮮血再度泊泊滴流,滴落在高層身上。

這次沒見到黑點竄出,反倒是高層的身體起了變化,肉臉可見皮膚之下似乎有萬蟲鑽動,凸起密起噁心的小點到處漫爬,聚集多之處甚至出現腫瘤似的鼓包。

超乎現實,只在恐怖點影中出現的場景就在眼前,班諾幾乎快承受不了這樣的視覺衝擊,理智叫囂著要逃離,可雙腿僵停在原地,直到高層的口眼鼻耳突然爆出黑色液體,班諾再也承受不住,轉過頭跪在地上乾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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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呃……」
話音甫落受傷的手部便受碰撞,隨後跌落地面令陳潘倪吃痛呻吟,細心養護的指掌細皮嫩肉,舊傷更叫囂著抗議這份虐待。毫無反應的軀殼正逐漸受到未知的存在竊占,漆黑的細點難辨究竟是蟲抑或其他,血液由對方的手汩汩流灑,每滴彷彿都敲打著心頭碰碰作響。

是認知汙染嗎,還是身體本能的防衛機制。
超乎自然與認知的畫面持續上演,模糊的意識正在剝奪判斷力,視力則介於被身體切斷的邊緣。火光和異物於他也無差別,世間一切都是如此渺小,知識、情感──生命。

「……死了?」

異常清晰且無情的音調。
就連痛都暫時失去覺知,相比搭檔抵抗陳潘倪反倒歪歪斜斜地靠近,他拾起沾染人血的枴杖去戳弄,又是一大團肉塊般的黑色滾落。

「太好了,贏了!」
嘴角勾彎,他的眼神卻完全沒有任何情緒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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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諾在一旁乾嘔,可能是胃袋中的東西已經消化完畢,心理上的噁心並沒讓他吐出任何東西,還沒確認好狀況,便聽見到身後陳潘倪的雀躍,班諾抹抹嘴轉身,靠近看著平躺不動的高層,被柺杖弄下來的黑色塊體並沒有四散的傾向,抬頭往周邊張望,普通的醫院內部,先前噁心的詭異黑點都消失了。

估計都聚集成這樣的黑色塊體了。班諾用腳踢著塊體,宛如泥塊般碎裂成小塊,深嘆口氣,過往也曾幾次跟不可名狀的詭異之物打交道的經驗,可沒有哪次是鬼門關前走一遭的驚險經驗,被追趕、進入平行世界的詭異空間、還有人真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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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諾的視線飄到帶血柺杖,他仍記得棍身狠砸在高層身上的感覺,即便深知是危急關頭下的事態發展,但內心仍敲敲浮起負罪感。

「不是讓你把強度調弱點?這下好了,鬧出人命。」班諾嘖聲,將過錯全怪到了陳潘倪身上,「難得有份能長久的工作……這下全泡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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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度恐懼過後彷彿全然無情的反應,情緒宛若被未知物給抽走,聽見責難的陳潘倪沒有反駁抵抗,只是環顧四方聳聳肩膀。

「不至於全泡湯啦。」
周圍的平靜氣氛讓他大膽起來,片刻在曾經是衣物的地方撥弄,沾染污穢的金屬方塊掉了下來,上頭似乎有誰傳來的訊息一閃一閃。

一切順利嗎,這樣的視窗。

於是他很自然地抄過勉強還能用的手機,回覆一句『一切順利,還有事情要處理晚點回,先匯錢』,之後一口氣砸爛在地上,徹底成為破損的磚頭。

「這傢伙應該不至於空手而來吧──有了有了!」
棍棒持續的擺弄下有新的發現,混沌之中鼓脹的皮夾落下,除了大致完整的現金外更有與他們所準備的造型不同的符咒。這種場合誰不是有備而來,而到頭來風險也要獨自承擔。

「太……太誇張了……」
理智隱隱被錢拉回來了一點(…)陳潘倪稍微睜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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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事態發展至今並非是陳潘倪的問題,為了洩憤而脫口而出的責怪話語也無法收回,對方也沒反駁,僅是一個勁的查看地上理應是屍體,可現在僅是勉強維持人形的詭異黑塊。

班諾的注意力依舊方在周遭,寧靜的可怕,除了自己與陳潘倪的發出的聲響外,完全聽不見周遭動靜,就連風聲都沒有。

班諾還在苦惱下一步該怎做,陳潘倪不合時宜的話語又將他拉回,轉頭一看,陳潘倪的左手不知何時出現了皮夾,而右手正把裡面的大疊鈔票掏出來。

「你該不會要把錢包也拿走吧?」班諾問,可腦袋一轉,目前狀況似乎拿走還更好,反正高層已變得面目全非,將能證明身份的東西全部銷毀對他們反而有利。

「你翻翻他身上有沒有能表明身份的物品,有的話全部拿走,我去別處看看。」將這裡拋給陳潘倪,班諾打算去尋找其他人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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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弄疑似屍體之物的過程中理智隨著鈔票慢慢上線,說不上是恐懼,異樣的感觸在陳潘倪心頭發酵。說不定真的是自己害對方做了壞事,但這也已經是他能力所及相對好的結果,人無完人,他又比完人要低上許多。比起高層他對班諾產生更多罪惡感,可以的話總想為人做點什麼──就像對方過去曾為自己做的,他還遠遠不及。

「他的現金比我戶頭的錢還多啊……」
故作可憐地垂著眼,癟下去的嘴角卻是明確地表達著『不拿白不拿』,戴著手套是他的細心,掏空鈔票後清點證件,一把火讓皮夾灰飛煙滅。

「枴杖,稍微拿著到處碰碰看吧。」
腳痛的男人放棄起身,只將沾染鮮血的棍棒遞送,忖著說不定能藉此打通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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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諾看著陳潘倪將鈔票收進口袋也沒多言,默默接過他遞過來的柺杖,轉身在寧靜無人的醫院中四處漫步,用柺杖隨意在空中揮動,偶爾敲敲邊邊角角,直到某次揮下,柺杖在空無一物的空中彷彿敲擊到玻璃般的觸感,瞬間他感受到的深夜寒風的吹拂,以及老舊日光燈特有的電流嗡鳴聲,慌亂無比的思緒瞬間放鬆,他們應該是回到普通世界了。

應該吧?還是只有他自己回來了?班諾連忙轉頭尋找陳潘倪,見他依舊待在原地,湊進將他扯起。

「走得動嗎?快閃了,醫院裡還有人。」拉著人催促,視線撇到他手上的擦傷,以及被斗蓬長褲包裹住的雙腿,班諾遲疑了幾秒,最終也僅是將柺杖還給陳潘倪,轉身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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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鈍痛賴在地上休息的陳潘倪目光隨著對方走,彷彿被帷幕所覆蓋的區域果真尋得破口,那是『活著』的感覺,由某處未知的縫隙向這處流淌。此地不宜久留,如此想著的他突然讓人一把拉起,好在及時抓住對方才不至於踉蹌跌跤。

「別急、別急……」
這話倒更像說給自己聽,掩飾那份站不直身的不安,而對方似乎也意識到這點,將支撐歸於他的手中。相比班諾他的行動顯得遲緩,視線投向男人的背影,這條命是對方替他撿回來的,這點可不能忘記。

──回去再想想怎麼做吧,他隔著衣料輕撫著搜刮來的金錢。

脫離的那刻時間又再次開始流動,有著人氣、聲音、以及不得不面對的現實。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委託人的屍體看來並沒有隨著他們去,概會成為永遠的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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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走在前,但不忘用眼角餘光確認身後陳潘倪的狀況,倆人原路返回,在夜色遮掩下回到車上,不急著離開,直接在車內小憩,直到天光亮後道路上有其他車輛呼嘯而過,班諾抹把臉才駛發車輛,順著早晨的車流回到城市內。

這次的行動賺了不少,可驚險程度也是前所未有,班諾理智明知道不該繼續下去,但抵不過看見帳戶數字尾端突然多了兩個零的狂喜。

或許下次不會這麼糟吧。班諾抱著僥倖心態,與陳潘倪聯繫,討論下一次的詐騙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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