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裡有東西在蠕動。細微的顫動沿著視線邊緣擴散，彷彿有蟲子正緩慢鑽出來，黏膩、扭動、盤旋，像是在尋找逃出的縫隙。寒意瞬間從脊椎竄上來，壓住了我的呼吸。

扭開水龍頭，掬起一捧冷水猛地潑上眼睛，眼皮用力擠壓，反覆沖洗。水順著臉頰滴落，我睜開眼，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紅腫的眼眶，濕漉漉的睫毛，還有……還有沒有蟲子？

視線在鏡中的自己與水槽間來回游移，試圖捕捉那些微小的黑影，但什麼也沒有。只有水聲、呼吸聲。

閉上眼，回想了一下。這應該不是器質性的錯覺，因為它獨立於外界刺激，也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神經性病變。這不是一般的視錯覺，因為我無法用外在環境改變它的存在。癲癇發作後的幻視多半短暫而具特定形狀，偏頭痛的視覺先兆通常伴隨閃光或鋸齒狀光環，而這些都不符。

唯一合理的解釋大概猜得出來。

喘了一口氣，水還在流，鏡中的自己依舊陌生。我知道這些只是幻覺，可就算知道，我也知道真相是什麼。

有些人武漢肺炎後會留下氣喘甚至MCAS，而我則是留下了破碎的時間感。記憶像被粗暴剪開的膠卷，缺了一塊又一塊，有些片段閃現時，確信它們發生過，但下一秒又懷疑自己是不是捏造了它們。

要怎麼在雙重Debuff下，完成最困難的考試呢。

（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