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限交 | with ▋I ▋ 受難者與旁觀者 】

　　「我想，我的確碰上麻煩了。」
桑如是自言自語道。

　　他不得不在心裡由衷的感謝浮士德教授。

　　上次寄來的課程內容相當有用。桑認為唯一沒有用的是自己，因為當單字詞彙量不足時，任何的時事文章都會造成閱讀困難，他知道對付不可名狀應該從哪裡切入，他知道自己的手肘哪裡方便放血，但如果要問他「海峽是什麼」「美國為什麼會獨立」，這種可稱為常識的東西，並沒有刻在桑的知識庫中。

　　這次特意送來他手中的單字詞彙量強化本堪稱一絕，其中有一半他的閱讀理解概念模模糊糊。
還好他從來不在奎拉面前學習。因為真的很丟臉。

　　咬著筆的尾端，在閱讀填空遇上麻煩的他不禁冒出冷汗，抬起頭來，視線巡梭在附近的座位跟書架間。

　　羅梅洛今天有得到外出許可，但今天沒什麼特殊的活動，於是他來到了圖書館，藉由看小說來打發時間，文字是羅梅洛年紀還小的時候唯一的溝通方式，部分小說那些引人入勝的文字可以讓他更有畫面感，這是一個很棒的消遣。

　　所以，他今天也選擇了一部小說，專心的閱讀，並沒有去在意自己身旁的人坐著的是看報紙的大叔，還是努力讀書的青少年。

　　有人在，似乎是在讀書，看年紀約莫是個青年，自己手中的書，也許對方能夠替自己解惑。

　　桑審慎思考了一會，拿起自己的書，走向了那名閱讀中的男子，注意在圖書館的禮節——「不可大聲喧嘩」，而開始了這次的搭話。

　　「先生，方便耽誤你一些時間嗎？」
自己聽起來好像個傳教士。也許亞斯小姐說的對，他真的說話像在搭訕。

　　而羅梅洛並沒有回應。
　　他盯著小說，沉浸在文字表達的畫面中……或者就算沒有，他也沒辦法回應一個視線之外的聲音。

　　雖然從外人看來，他像是冷漠的在拒絕別人，但他真的沒有這個意思。

　　是太專注了嗎？思來想去，他將手輕輕放在對方肩頭上拍了拍。

　　所幸桑並不是第一次搭訕失敗就會放棄的性格。

　　「你好，先生。我能耽誤你一些時間嗎？關於這本書的內容，我遇上了麻煩，想請人幫助我。」
這次他將自己的需要說的更清楚一些。

　　羅梅洛在肩膀被拍了以後才回過神，他轉頭看向身旁的人，他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自己擋到人了嗎？

　　他這回看見了對方所說的話，把小說給合上，移了些位置示意對方可以坐在自己旁邊。

　　「什麼問題？我可以看看，但不一定能幫上忙。」他回應。

　　攤開的書籍上是約莫國高中程度的文字，其中有一些圈起來的部分詞彙。

　　「這些詞義……我能夠向你詢問嗎？不好意思，真是麻煩了。」
即使借來厚厚的英文辭典，沒有人作為教育者，自學仍是一條苦澀異常的漫長之途。

　　羅梅洛看著那些圈起來的詞彙，這些並不難，大約高中程度以上就都能學會了，有些則是國中程度，或許是學習上比較困難的少年，他很樂意替人講解。

　　「你習慣用聽的，還是用寫的？」羅梅洛問：「我可以寫註釋在上面，防免你之後忘記。」
　　「但你可能得借我筆。」

　　向對方遞出自己的一隻鋼筆，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習慣用聽的……麻煩你了，先生。順帶一提，可以稱呼我桑就好。」
他如今會沒辦法把文字跟唸法組合起來的原因就是閱讀的書籍量太少了，雖然能夠普通的口說，閱讀卻經常碰到難處。

　　「好的，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羅梅洛。」

　　雙方簡單的介紹結束以後，羅梅洛便開始一個一個解釋著桑所圈起來的那幾個詞彙，為了上下語句通順，他會在解釋完單詞以後順便把整個句子搭配桑所不知道的單詞整個重新詳述一遍其中的涵義。

　　他在兒時，他的保母也是這麼教他的。

　　最後，他用鋼筆寫下那些少年不懂的詞彙的相似詞，當然是比較通俗易懂的版本，雖然這些詞彙的替換會降低整體文本的格調，但也就充其量是讓桑有個小抄可以看，記住以後再進行理解會比較容易。

　　「大致上是這樣。」羅梅洛的註釋告了一個段落，一小段時間過去了，他下意識轉頭看看窗外，想確認外頭有沒有下雨，卻在窗戶的倒影上看見了別的東西。

　　除了自己腦袋上的雜訊讓他得重新反省忘記戴帽子的事情以外，桑的頭頂上也存在著像徵他身份的環狀物。

　　「你……」羅梅洛想要提醒他，但在人滿為患的圖書館中直接說出關於戴環者的事情好像不太妥當，而且他也不清楚桑是否知曉孤立協議，與他自己的身份。

　　所以陷入了一個不知道該怎麼說明的糾結態。

　　看著這些被換成相對易懂文字的小抄，桑感覺一陣窩心，就像暫時的擁有一位老師——他正準備開口答謝，臉上甚至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他看見羅梅洛對自己欲言又止的表情，並沒有加入任何組織的人自然不曉得對方想表達什麼，於是側了側頭。

　　「羅梅洛先生，你怎麼了嗎？」
順著對方的視線，他看見了窗戶的反射，對自己頭上的環並沒有特別的反應，而是轉回頭，指指自己的頭頂，像是無聲在問是指這個嗎？

　　「……」羅梅洛還是不確定是否該在這邊直接講出來，所以選擇點了點頭：「外出的時候，戴個帽子比較安全。」

　　「雖然我也忘了。」

　　沒什麼資格與立場去說教，羅梅洛也不喜歡說教，但圖書館畢竟是公開場合，或許他們的立場不那麼危險？

　　「還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嗎？」他把重點轉移回桑的課業上。

　　「謝謝提醒。其實我沒什麼在注意這個……」
也許只是單純運氣好，沒有碰上懷有惡意的人罷了，戴環者的立場大家通常都清楚。

　　「你也……」
羅梅洛的話讓他眨眨眼，這意味著對方也是，沒想到能夠在圖書館遇到同樣族群的人，這令他親切，但看著對方的模樣，桑不確定此人是否有自保的能力，也許待會離開圖書館時，自己可以送他一程。

　　「還有幾頁……」
往下一頁翻時，夾在書頁中的是關於之前委託的綱要，對『驅魔人』提出的細項要求就這麼撞入視線內。桑微愣一下，說了聲不好意思之後取下這張紙，收回自己的包內。

　　「沒關係。」羅梅洛沒有漏看紙條上的內容，似乎是驅魔相關委託，所以這人是屬於自己行動的驅魔人嗎？如果是的話也好，這或許能代表桑是個有自保能力的戴環者，他甚至能接委託驅魔。

　　「你能夠過得好就沒事了，桑。」他忘了加上敬語，也下意識覺得對方外觀上看起來是個高中生，用『先生』這個稱呼不太對。

　　「但同時接委託，學業能兼顧好嗎？」並且，他關心了下這位「高中生」的日常生活。

　　面對眼前幫助了自己的青年，桑輕撫自己的下頜，思考讓他陷入短暫的沉默。

　　「我沒有上學。現在在旅行途中，作為驅魔人偶爾有點時間就進行學習。」
「我會做的也就只有這方面的事情，算是在自力更生吧。」
他簡單解釋了下，向對方微微一笑。

　　「羅梅洛先生呢，日常生活上，沒有碰上困難吧？」
算是戴環者之間互相的關心吧。

　　沒有在上學嗎？雖然不知道詳細原因，但每個人都有不方便多談的事情，或許這對桑來說也不適合多聊。

　　「辛苦你了。」他說：「我是聽障，早期確實很不容易，現在已經好多了。」

　　會讀唇語、會打手語、在一些特殊的教學下甚至學會了說話，讓人無法在第一時間判斷出自己身為聽障者一事。
　　此外便不該奢求什麼了。

　　「你看起來未成年，獨自旅行沒問題嗎？」經濟、監護人的許可、甚至跨國辦護照的問題，這些感覺都不是這個看起來只有高中的少年可以忽略的事情。

　　說實在完全看不出這個人有聽障，桑微微瞪大了眼睛，難怪第一次搭話的時候對方並沒有應答。
「幾乎，看不出來羅梅洛先生有聽覺的問題。」

　　「……其實我已經成年了。」
在糾結暴露自己的學習水平和實話間選擇了實話，畢竟外表年紀確實有點過於偏小了，當然，這問題在他出入各個需要年齡證明的場所來說也不算少見。

　　「是身體的某種缺陷吧。但其實沒有除了經常被人詢問以外困擾的地方。」
雖然拿證件出來偶爾還是會被懷疑就是。

　　「我很高興能聽到你這麼說，這也是我所希望的。」希望以一個近乎與他人無異的正常模樣生存下去。

　　不過聽到桑已經成年以後，倒是換羅梅洛睜大了眼睛，他還真沒聽說過這種疑似凍齡的缺陷，但他們本身身為戴環者，基因缺陷就是必不可免的，這或許也是一種來自基因的缺陷。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他指誤認對方未成年一事。

　　「沒事的，我並沒有被冒犯。妹妹也有同樣的情況，不如說，你這麼認為很正常。」
桑搖搖頭，他如果沒有特意解釋，旅途中遇上的人也許有一半以上並不知道他的實際年齡。

　　必要的情況，或是對方同為戴環者的時候，桑覺得自己說出口也沒有關係。

　　「其實我遇到的人大部分都很好。願意在我說出自己需要學習上的幫助時提供協助，羅梅洛先生也是這群善良的人其中之一。」
「我很高興能在這裡遇見善良的同胞，如果之後還有機會碰上，任何需要幫忙的事情，我都可以盡己所能的協助。」

　　「我只是盡我所能。」受到他人的誇讚，羅梅洛多多少少有些不習慣，但他感受到來自少年真心誠意的感謝，內心也有不少欣慰。

　　「對了，你不是說還有幾頁嗎？如果我的程度沒問題的話，一併講解後面有疑問的部分吧。」就算這會花費一點時間，就算這佔據了他讀小說的時間也無所謂。

　　一個積極向上學習的人，他認為值得欣賞。

　　「好，那就麻煩你了，羅梅洛先生。」
桑坐得近了一下，他的提問相當積極，他知道要充實知識、就必須把握每一個願意幫助自己的人。

　　這個並不罕見的午後，時光過得飛快，在抱著書冊離開時，桑的笑容比初遇時還要大得多，他盡可能安靜地用力朝對方揮手告別，心情相當的好。

　　未來還有沒有機會相遇呢？他與同伴的旅行還很長久，也許總有一日能再碰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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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羅梅洛跟學渣的交流……學渣下次去找指導教授的時候會被發現有驚人進步的
羅梅洛就是真正的天使

謝謝桑中跟我交流！！暖暖的交流好喜歡！桑那麼認真學習他是個好孩子！！有任何需要的話羅梅洛會繼續教他的！！

什麼天使您太誇張了他只是教了一些基本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