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IS 𒀸 HARLAN

▌𝐏𝐀𝐒𝐓 𝐈𝐈𝐈 - 𝙿𝙰𝙸𝙽𝙵𝚄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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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洋裝的蕾絲裙擺、與金絲繡邊的飄帶,舞動於風中,在盛夏的柔光下透著女人的身形。女人淡淡的香氣撒在走過的路上,贊恩跟隨其後,試圖捕捉著女人優雅翩躚的背影,彷彿手裡緊握一束純白玫瑰,隨著香氣迎面而來,無數花瓣零落在後。

一切美得如詩如畫。七歲的贊恩當時天真地以為,這位如同天神下凡的女人,注定會帶領自己走進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是要帶著自己去往屬於她的生活、她的國家、如她美貌一般優越且富足的家庭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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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難民潮,並且如果一切如他所嚮往的,那便能喚女人一聲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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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不安的年代,約旦的邊境成了他和數不清的難民們共同的避難所。

四處流浪那時,贊恩沒受過教育,他的世界觀裡,也許這世界就是黃土堆砌而成,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似乎只能在帆布遮蔽下苟且生存。紛爭四起,國民一貧如洗,持有槍械並不稀奇,而人們的命運,可能就會在一顆無情的子彈下結束。他甚至以為阿拉伯語可以流通在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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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追尋自己的血脈,也是一種簡單而純粹的渴望,或許,只因為他對自己的容貌產生了疑問。

如暗夜裡的月光,他的膚色蒼白,五官與其他孩子那般深邃且帶有陽光印記的面容相差甚遠,沒有曬過的痕跡、茂密的睫毛與含著水波般的黑色虹膜。他曾被欺笑為:被餓死後跑出身體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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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去年,某一天,贊恩從別人家破舊的電視上發現:在遙遠的某個地方,有一群人,受到一場地獄般的衝擊。遠方的人,和他一樣,擁有相似的膚色與面容,並且同樣承受著戰火帶來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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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才真正開始相信,或許他並不屬於眼前這片土地。

或許,他的命運注定會與這個世界的其他角落產生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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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特羅佩的這條路上,贊恩再也無法忽視所有玻璃倒影。途經所有車窗、商店櫥窗、街角的反光鏡,他都能看見。女人頭頂上的金屬環,如真實的花圈,雕琢十分精緻、朵朵花瓣層次分明、猶如片片金箔捲成玫瑰的姿態。

金屬光環,是不是代表這個她真的不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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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恩的腳步,輕躍於緊密排列的路磚上。

眼前牽著他的女人為自己帶來了難得的溫暖,為他阻絕了所有威脅與不安全感,更甚的是,夜間裡只要在她附近入睡,便一場惡夢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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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精品店後,進入港口的途中,贊恩心中的希望被悄然點亮。
港灣之外,湛藍色的海洋,是他見過最美麗的景色。他轉過頭仰望著,根據女人對著摺疊手機的對話、語氣、聲調和表情,他猜測港口有一艘漁船要接送他們。

兩人牽著手走上海堤時,贊恩凝望難得見到的藍色海水,不自覺地、背後有些悚慄發麻,女人此刻將他牽緊,在愈發狹窄的堤岸上,他倚畏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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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即將到來的那艘船,應該會帶著他們進入下一個通往幸福世界的旅程。


應該要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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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應該要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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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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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極寒的雪地上,盤坐的贊恩再次回想起那段時光,依然固執地認為,事情應該會按照他的想像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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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實並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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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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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恩利用螺絲起子輕輕撬開PRC-152的側面,不是要破壞它、只是把金屬尖端往裡稍微捅了一下,再緊緊捏住讓它鬆開的裂縫合上。接著便回去,報告自己作戰前裝備檢查有疏漏。

不過,事實上,這麼做已經太遲了。


回到營區後,在隊長的指示下,贊恩最終不得不面對那位等待他的心理諮商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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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幽暗的房間,灰綠色的牆面環繞周身,沒有任何一面窗口或反光的鏡面,一張磨砂質感的黑色桌子,和兩張簡單的鐵椅子,視野範圍內僅有這些單調的角色,這令贊恩心底一陣莫名的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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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眼前,坐著一名褐色短髮的青年。開口便單刀直入:

「哈蘭,剛才的作戰報告中,嗯…他們都聽見你重複了同樣的請求,好幾次了,對嗎?」


贊恩和同樣的諮商師會面了不少次,兩人也許稱得算熟識。

然而,這對贊恩來說是件難堪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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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是指,這種情形已經好幾次了?」贊恩也絲毫不避諱地發問,眼神往別處晃了一晃,「這影響我的成績嗎?」

諮商師齒縫裡嘶了一聲,手上的筆輕輕抵在太陽穴上,懷中的報告書被反覆扳弄著紙角,彷彿贊恩的作戰成績,是他也可以參與決策的事情。「不影響,也許。你通過了水下訓練、過去是海軍,這些種種說明你的症狀非常、非常、非常輕微,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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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但是,哈蘭,今天的遭遇,我需要你放輕鬆,小心地、仔細地告訴我,當時你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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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恩腦袋斜了一邊,「你是戴環者,對吧?」

「哈蘭。」諮商師無奈地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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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恩難以啟齒。

曾經的水下訓練,近從海邊的巨浪,遠至暴風雨中的船上,抑或傾瀉在身上刺痛無比的瀑布之下,甚至是沉浸入冰川裡,無數與水親密的訓練,他都堅持過了。他想自證的態度就寫在冷硬的表情上,眼神裡,是對這世界部不公平的憤恨,一灰一藍的眼眸像是冰山鄰著海洋,他注定要在這個戰場上堅持下去。


恐水人的身分,對他來說就是一張撕到一半、殘膠的標籤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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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峙諮商師的狀況,早在前幾次會面就發生過幾次,兩人就無奈地協商過:回報上級,贊恩.哈蘭精神情況評估結果為正常。

最難堪的莫過於此,贊恩知道自己曾經對諮商師軟磨硬泡過不少次,在心理測試和面談時,不斷巧妙地調整答案,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符合三棲特種部隊的標準。就為了能夠進入那個極具挑戰性的部隊,爭取那一絲能夠改變命運的機會,為了作戰成績,得到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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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蘭,你知道我不能放過你這一次。」諮商師的語氣沉澱了下來。

「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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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陷入沉默,過半響,才有了一點聲音。


房間外有人輕敲了門,「贊恩.哈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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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恩開門後,對諮商師使了眼神。

關上門便與外頭的隊友並肩走離諮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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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準備第四次任務OPP,去看衛星圖像收集的最新資料…怎麼,你跟裡面的還沒談完?」

「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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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友偏頭看了一下贊恩,「談了,婚禮辦在哪都談了?」

贊恩漏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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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說婚紗要Vintage那款。」

「噢,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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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室外一段被無數腳印覆蓋的路線後,進入戰術作戰中心。

熟悉的空間裡,最前方擺放著衛星通信設備、無線電及軍事電腦系統。

這些設備承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代表著情報支持,指揮命令的發送藉由它們熬過了軍隊在北極的艱難任務。而在設備的後方,則是緊張而沉默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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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冷的空氣瀰漫,中央擺著摺疊式的鐵椅子,早坐滿了人。

這些人是出類拔萃,集中精力,在手邊的設備上,聽命於指揮官、分析員與通訊設備中遠端對話的各部門專家,快速、準確、效率極高地交換信息,進行最後的戰術部署。

贊恩與隊友站在最後方,表情越發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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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好像往水底沉了下去,過去一分一秒,時間終將把他困在流沙裡。壓力在逼迫著他,想讓他知道,唯有專注和冷靜,才能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存下去…

在這個不公平的世界裡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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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下這場會議中擬定的作戰計畫,最後的人員名單裡面,贊恩成了狙擊小組裡的備選。


那一刻起,他眼前好像看見了冰山崩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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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結束後,他始終沒有任何表示。

唯一選擇就是服從。


無意識間麻木了自己對時間的感受,贊恩再次走出營區,於周邊林區陰影下,一步一步把腳印刻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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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沉得厲害,白雪上的印子卻淺得彷彿他不曾走過這條路。

聽見有人慢跑接近,贊恩回頭,又是那個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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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想待在這裡餵狼嗎?」隊友喘著白霧,一張臉覆著凍壞了的緋紅色。

贊恩眼神上下量著對方焦急的神態,自己卻沒有幾分力氣開玩笑。

「我沒看見狼,看見一個、比我更像獵物的傢伙。」

隊友語氣裡帶笑,「回國之後就是夏天了,這北極婊子哪裡吸引到你了,非得在這當老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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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你剛才沒有聽清楚嗎?」

「哈蘭,」隊友打斷贊恩的話,「也許他們打算讓你去別的地方作戰,但你好像比我預期的還要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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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地方是什麼地方?」贊恩停下腳步,回頭猙獰的一望,「這個地方,有人口販子。」

「這她媽的夜晚讓我不知道究竟過了幾天,總之我殺了一個人口販子,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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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恩咆嘯,隊友便不再回應。

那一聲嘶吼,像是無聲的警鐘,響徹在兩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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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回應,只有寒冷寂靜的飛雪遊蕩在空氣中。仿佛曾經並肩作戰、分享過艱難時刻的隊友,突然之間都消失在了贊恩的視線裡。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睜大而發紅的眼睛,這種突如其來的孤立感,不由得心頭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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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友無聲地走回頭路後,這林中翩翩的細雪,飄落到贊恩那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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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張還未被蜈蚣攀爬的左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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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ᴘᴀꜱᴛ - ᴛʜᴇ ᴇɴᴅ


▋I ▋Rhine
你的文字在情緒與情感渲染上真的做得好好,我好像能感受到贊恩內心那種沉重、不甘心、困境,那種內心的掙扎、還有對歸宿的渴望
你描寫那個女人,小贊恩就有種理想化的美好,對未來的憧憬
卻又被狠狠打碎,將他拉回現實,我真ㄉ是會瘋掉
他在接受心理諮商過程的那種無力感,他已經這麼努力了,就是為了自證,恐水的身分並不會影響他的表現,但現實又是殘酷的
這每一次累積堆疊起來,導致他最後咆嘯失控,真的讓我超難過RRRRRRRR
他是這麼的內斂吃苦耐勞優秀,終究也是一個人,會脆弱會無力
這篇真的太沉重了,贊恩乖,阿嬤給你糖吃,不苦不苦
▋I ▋亞德里恩
我自己蠻喜歡小贊恩跟女人相處的那段時光的刻畫,可能是因為小贊恩在這段如同上面萊茵中所言的,那是一種對於未來的憧憬和美好,如同被陽光照耀的道路一般的

在回到後續雖然贊恩與隊友之間互開玩笑,可實際上在任務分配被安排為備選,那刻間好像把他一直以來努力證明自己的這件事打碎,情緒層層疊疊的牽引至最後一段爆發,最後描寫隊友遠行那段和細雪飄落的部分,好像顯得他與原本所期望的更加遙遠,最後也十分感謝贊恩中的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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