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稿
上班前整理一下去年寫不成篇的草稿。
鬼才之道我從看完到二刷，一路到鬼門開了又關還在寫，現在都跨一年了哈哈，但也覺得可以保持未完成狀態。

標題：來賓請掌聲鼓勵
衍生：鬼才之道
關係：無，但讀者可以各自解釋
大綱：弄鬼是夜間工作，逢魔時刻，陰陽交界，旺來大飯店招牌的霓虹燈斷續閃爍，對過路人頻送秋波，當鬼也是挺累的差事。

變成鬼之前，同學不知道原來生活泡沫綠茶可以喝到膩，連望一眼外包裝，喉間即回甘那股發澀的甜。

頂樓的太陽曬得很，同學躲在水塔的遮影裡，吸乾鋁箔包底僅剩的綠茶，托腮看老闆娘跟房務人員合力將黑色垃圾袋從推車卸下，屍袋似地一一在天台上擺齊。那裡頭裝著四一四號房的被單、碎花棉被與枕頭。

陽間網紅超鐵齒的前一組客人，或說最後一位入住四一四號房的幸運兒，是不常見到的外國姓名。柯國隆針對房客做了一番調查，發現對方是小有名氣的日本靈能力者，在疫情過後開始探訪各國的靈異景點，為此他們讓房客進門後多留了一陣，送上折腰女鬼加上跳樓女學生的喪膽全餐，隨後靈能力者受人介紹，馬上到附近的宮廟收驚，看來對良好的國民外交留下深刻印象。

人是嚇走了，躲在行李箱裡的床蝨反倒長駐下來，成列的點點血漬印在白被單上，既不是紅玫瑰亦非蚊子血，遠觀倒像一條月老繫緣的紅線，快將斷裂。

整理房務的老闆娘眼尖發現蟲害，何奈為時已晚，找除蟲公司來也沒用，日光曝曬是唯一能根除後患的方式，不巧普渡整個月多是連日的雨，好不容易等到天公作美，難得放晴已經是鬼門關這天了。

萬物皆有靈，床蝨應當不是例外。

死後的世界充斥人形外皮的鬼，兜哥曾說動物靈跟人走不同的道，生前無論寵物與飼主再怎麼親暱，死後各走各的路，陽關道或獨木橋都只容隻身通行。

「但人不也是一種動物嗎？」
「我們是會感傷的動物，紀念感傷，賦予它意義。」同學正想反駁，說他在書上讀到大象也會弔念亡者，沉思半晌的兜哥加註道：「年復一年。在每個節日、生日和忌日，或是某個沒由來的瞬間，我們思念那些已經不在的人。」
他搖搖頭。「直到陽間的人忘記。」
指向同學放在口袋裡的厲鬼證，兜哥扯開一抹苦澀的笑，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會再死一次了。」

旺來大飯店位在半山腰，和都市的水泥叢林保持一段距離，地利優勢也使得從頂樓望下去的景色毫無遮蔽，烈日炙烤每一吋沒有陰影的角落，熱到連鬼都受不了，忙完的老闆娘和房務迅速躲回有冷氣的室內，唯有黑色塑膠袋擱在地上曝曬，可能等到日落才會上樓收拾。
同學直盯天台的出入口，手握壓扁的鋁箔包，他舔濕上唇，舌尖抵著翹起的乾皮，等了半天，依舊不見薩琳姐的身影。

到頭來，還是兜哥從《鬼島日報》剪了一篇〈三折腰封頂鬼后 凱薩琳華麗轉身〉報導，慎重裱了框，掛在歷屆金鬼獎的獎座旁，那晚凱薩琳的震撼宣言便入了棺。

不像其他成員擁有無聲的默契，同學沒能找到適當的時機提起，也不好當面問前輩一句為什麼，雖然薩琳姐當晚的替身代打，是使他下定決心回到旺來的關鍵，但誰會料到四一四號房戲劇性的傳說，會以這般平淡的方式落幕。

離開折腰女鬼的舞台之後，誰也沒資格攔住薩琳姐的去向，畢竟處置生命故事的權力在個人，可引退的鬼后沒有其他打算，僅澄清自己不認床，逕自搬遷到七樓的空房，離梳化間近得多，更與他跟蜜拉隔了兩間房。柯國隆戲稱他們那層樓是女生宿舍。

天邊連一朵雲都沒飄來的晴朗，陽光刺得同學瞇細眼，頭暈目眩，但說不清是什麼讓他在頂樓多待了一陣，或許是他不切實際的想像，想像塑膠袋底下的一隻隻小床蝨，像加熱玉米粒般嗶嗶啵啵迸裂成爆米花。想像日光烘暖那一床被淚水沾溼的雙人枕頭。想像四一四號房的原貌可以歸還給當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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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敲。」

⋯⋯誰啊？

房內少了蜜拉擺弄瓶瓶罐罐的聲響，睡醒已過正午，睜是睜開眼，同學仍死賴在床上，仰望頭頂上方的浮雕花型崁燈，遲些想起室友的行蹤，蜜拉早就交代鬼門關要回家一趟。沒有蜜拉每五分鐘一次的貪睡鬧鈴叫喚，任何掙扎都是徒勞，他眼皮眨呀眨，再度垂落一半。

「敲敲。」

唔，不是幻聽嗎？

「敲敲。」門外似乎等得不耐煩，用跟和善絕緣的口吻催促道：「數到三，再不開就破門囉。」

「等我一下下。」坐挺身子的同學拉攏睡衣，掀開被與一腳踏地同步進行，對梳妝鏡扒好睡歪的翹髮，朝門的方向叫喊。
「別告訴我你忘記了，同學。」

口頭敲門的來者並不難猜到身份，全旺來上下會這樣說話的也只有柯國隆，別無分號，但為什麼——同學倏地喚回記憶，講定今天要借柯國隆一整天厲鬼證，睡前還將證件擺在床頭提醒自己。就怕被罵嘛的本能他慌得一把抓起厲鬼證直往門邊奔去，險些被脫在牆邊的運動鞋絆倒，開門即對上柯國隆不假掩飾的大白眼，以及和平常沒什麼兩樣的死人臉。

「我沒忘啦。」
「你們女明星就是排場大，就連開個門也要三催四請。」
柯國隆不全然買單同學賠罪的微笑，只抽走指間的厲鬼證，揣進皮衣外套的口袋裡。
「你們？」同學選擇性忽略柯國隆的碎嘴，話都只聽重點，回問：「薩琳姐沒出門啊？」
「他說什麼都不要跟兜哥去鬼委會。會遇到潔西卡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就穿這樣去見網友？」

毛線帽、短褲和繽紛的長襪是柯氏風格，黑皮衣顯然是從梳化間衣架上挑選的Makoto打歌服，腳上趿的矽膠拖鞋則是房客的失物招領，同學低頭望著鞋面上的黃色笑臉，心想這絕不會是赴約網聚的首選穿搭，雖然只有旺來幫的御用造型師可以駕馭得了兜哥的花襯衫。

「什麼穿這樣，這叫古著。」
「夏天穿皮衣，看了都嫌熱。」
「要不然你借我外套啊。」
甩下厚重的皮外套，柯國隆抖抖肩，跟著進了房間，「再說他們不會『看見』我，我只會出聲，沒有要現形。」
「沒看到人還可以叫實體網聚嗎？萬人響應，一人到場噢。」

「呸呸呸，別烏鴉嘴，這些網友都跟我認識好幾年了，我們公會很麻吉的。」柯國隆嘖了聲，感慨年輕朋友不理解時下的網路文化。「才不會放我鴿子。」
「有事打到我房間，如果你還要續攤。」
難得見柯國隆緊張，同學無意消遣初次主揪的網聚，反身指了指室內分機。
「兜哥說開會也要到晚上，餓了你們就先吃，不用等他。」
應了句知道，帶上房門前，同學好奇地問：「話說回來，你這次約哪吃飯啊？」

「噢，就市區那家新開的餐廳，吃無光晚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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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是鬼門開的那天，蜜拉張羅好他的女鬼梳妝，才湊近鏡面替自己描眼線，那是支新款顏色，暗紅得像乾涸的血。
「要不要幫你帶點什麼回來。」
蜜拉刻意不看鏡裡的他，講得輕，一種回宿的路上順道買宵夜的自然。

嘴像是被真實的針線縫密，擠不出半個字，同學搖搖頭，原先平整的瀏海分了岔，他執起桌上的梳，順齊煩惱三千的高溫絲。

生日和忌日他依舊會收到爸媽的關懷，生前的願望一次滿足，有時是當令水果，有時是再怎麼吃也不會被嫌垃圾食物的雞塊山，往生的好處是沒人會糾正他吃相沒家教，警告他全吞下肚會發胖和冒痘子，熬再晚的夜也不會遭人催促，到處鬼混一次解禁，沒人管束即是夢想成真，卓曉雷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自由，是在他死了之後，在每一個夢醒時分。
化冥財燒紙紮，多少寵愛，給的全是家人記憶裡的卓曉雷，他只是代為收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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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得晚的同學留守飯店，餓到快變惡鬼，才想起陽間網紅一行人祭拜的供品多到備品庫房擺不下，被老闆娘索性一箱箱堆在卡啦OK的舞台上，不說還以為是哪家企業年終尾牙的大放送，嫌紅包不夠看的主委加碼。

從頂樓下來後，他本想到舞台再拿個鋁箔包裝的運動飲料，最多再拿一包起司洋芋片就撤回房間，豈知電梯門一開，遠遠聽見舞台那側傳來樂音。

納悶去鬼委會一趟的兜哥難不成提早回來，同學躡著手腳走近，生怕打擾，麥克風好端端掛在立架上，無人登台，僅播送導唱模式的伴唱帶，編號七三八〇，徒留黃乙玲獨唱〈愛情的酒攏袂退〉，清亮的嗓音迴盪整層樓。

同學踢到躺在地上的點歌本，扭頭往旁望去，桌上有幾罐打開的金牌啤酒和生十八天空酒瓶，熱炒杯裡酒水半滿，在室溫裡消泡殆盡，反觀下酒的瓜子和辣味花生仁的包裝原封不動。
目光順勢掃向沙發，扶手上交疊的足踝引起同學注意，他挪步上前，看清那跟鞋的繡花緞面上綴有小巧珠子，古典的款式他只在一人身上見過。

同學在沙發上找到酣睡的凱薩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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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還有寫一些同學跟凱薩琳的散步對話，目前還跟這邊連不起來就是。
之前認為最需要更改的地方是時間點，不過電影本身已經很飽滿，我不需要畫蛇添足就是，就這樣吧。焉！

Navi :

補充個人歌單：
陳珊妮 - 鏡子、來不及、如果有一件事是重要的
陳綺貞 - 靈感
Tizzy Bac - You’ll See
何韻詩 - 如果我們只剩一首歌的時間
盧凱彤 - 留一秒
Vast & Hazy - 複寫 (More)
何欣穗 - I Want My Life Back
張懸 - 模樣
葉樹茵 - 決定、傷心無話
楊乃文 - 親愛的我不想努力了

my little airport - 每次你走的時分
草莓救星 - 這樣的我
鄭宜農 - Our Pop Song
青虫aoi - 無你的故事

這歌單是去年八月左右建的。
1. 那時安溥還沒叩跪對岸，現在已經無法再重溫他以前的歌，不然〈模樣〉其實很像撞鬼的歌曲。
2. 原本好像還想把〈躺在你的衣櫃〉跟衣櫥做結合來寫。
3. 看到跳樓的安排就先想起凱彤，留一秒想想他。
4. V&H的複寫我覺得滿適合潔西卡。

同學在沙發上找到酣睡的凱薩琳。
……怎麼可以停在這邊！！（毆
好喜歡和漾寫的各種各樣細節，像柯國隆去跟網友吃飯是無光晚餐ＸＤＤＤ笑點都太妙了跟電影裡一樣的幽默ＸＤ
"化冥財燒紙紮，多少寵愛，給的全是家人記憶裡的卓曉雷，他只是代為收下而已。" 也好喜歡這句

加 嘉 : 謝謝加嘉！如果未來它上串流的話我或許可以補完這篇，二刷過了幾個月現在感覺跑掉，不過這篇主要想談薩琳的厲鬼是建立在創傷事件上，再現和暴露在高度的悲憤裡，也是一種PTSD，而主動離開的他又會變得怎樣。呼應到你引用的同學那句，跟在世他們的相比，死後的他們又是不同的人（或說鬼）了。
可能無光晚餐的餐廳結帳會收到金紙（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