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 唐美雲歌仔戲團《孟婆客棧：冥星雙飛俠》11/17 晝公演 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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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打算進劇場之前，把《孟婆客棧》電視劇給補完，但最近我對異性戀的情情愛愛越來越不感興趣，所以第一單元的梁祝婚禮我就看得斷斷續續，第二單元講師徒情就看得比較入迷，補的速度也快很多，結果到第四單元又是異性戀的情情愛愛，現在就停在修羅場(?)之前；另一個原因就是我依然沉迷在《博德之門3》，每天跑一個段落就要睡了，沒有其他時間繼續補檔，目前還停在17集。不過好在《冥星雙飛俠》除了客棧的主要角色與世界觀設定之外，沒有其他與電視劇相關聯的角色和劇情，所以檔沒補完，或是沒有看過電視劇也不礙於理解《冥星雙飛俠》的劇情。

由於《孟婆客棧》的班底演員幾乎都有參演，因此進劇場之前蠻好奇也有點擔心電視劇演員在劇場的呈現，尤其是講求身段跟舞台表現的傳統戲劇，很容易在劇場裡被對比出來；《冥星雙飛俠》用了「劇中劇」的方式把劇場演員跟電視劇演員分隔出來，合理地讓電視劇演員沒有參與到傳統戲劇演員相互對戲的橋段之中，即使有，也只是一小部分的台詞跟角色，沒有因此而讓舞台呈現變得不協調。不僅保留了原作萬老闆跟底下員工互動的笑果，也沒有讓不同領域的表演方式出現不協調的衝突。

照例先說明一下，我在寫觀後感的時候都只根據我觀劇當下的想法與體驗，其餘的劇組訪談或是劇評通常我都將其作為補充，而如非必要不會引用。
以下將電視劇版的《孟婆客棧》簡稱為本傳，《孟婆客棧：冥星雙飛俠》簡稱為《冥星》。如有妄言，還請海涵，錯漏之處再請不吝指正。

〈故事最後，俠女依然是俠女〉

開場在我預料之中地先由唐美雲唱起本傳的OP，現場版聽著就是很爽R 片頭影片也投影在布幕之上，像是坐上了擺渡船搖搖晃晃地抵達了電視劇中的世界。OP結束之後就由客棧的員工們唱起開場曲，明快地解釋著本傳的世界觀，也得力於本傳偏向單元劇類型，所以只要講解完世界觀跟孟婆客棧主要在幹嘛就可以直接進入故事主題了。

孟婆客棧的主旨是要幫那些七天之後就要喝湯轉世的人，完成他們一個最大的心願。方團長雖然也來到了孟婆客棧住下，卻遲遲未說明自己的心願是什麼，反而是一直看著《冥星雙飛俠》──她生前的招牌戲──的劇本，然後過於入神而進入了劇本中的世界，變成了《冥星雙飛俠》劇中的主角之一「流星」，而萬老闆以及《冥星》的主要劇情線就是把方團長從劇本中帶回來。

在開場前有稍微聽了一些陳建星編劇的導劇，還以為這會是以個人視角來檢視歌仔戲的近代史，但跟著劇情不斷地前進，才發現原來這齣是很個人的、剖析演員方素秋（唐艷秋）內心與遺憾。「歌仔戲」在故事中作為一種乘載演員一生的悲喜、矛盾、成就的載體，而非敘事本身。

歌仔戲與有相似血統的中國傳統戲劇相同，其傳下來的、借鑑京崑而來的折子戲大部分結局無非是歡喜大團圓，才子佳人終究會修成正果，該娶妻的娶妻、該考上功名的考上功名、該沉冤得雪的沉冤得雪、該一躍成為狀元夫人的成為狀元夫人等等等，這些傳統的男女主角、才子佳人無論遭遇是甚麼、角色動機為何，都會回歸到「社會期待」之上。在《冥星》中的劇本《冥星雙飛俠》原本的結局也跟那些傳統折子一樣，女扮男裝行俠仗義的流星，在結局穿回了女裝、嫁給了自己的師兄青冥，並由青冥繼承其父龍嘯山莊莊主的寶劍，而在劇中也有透過角色提出為什麼流星一定要恢復女裝的問題。在反派一方也有類似的問題存在，但可能因為篇幅、或是選擇性書寫，而被簡化與沒有得到一個好的收束，這後面一點再談。

「流星結局是否要恢復成女裝，並由青冥繼承龍嘯山莊莊主」的這個問題，除了是對「社會期待」提出的質疑，也是方團長與父親的心結。《冥星雙飛俠》這個劇本本身就是方團長人生經歷的互文。擅自離家學戲的方素秋，就是擅自離家習武、行俠仗義的流星，而不願教導流星的龍嘯山莊莊主，即是方團長那一直沒有認可其在歌仔戲上成就的方父。

循此可知，《冥星雙飛俠》的原結局對於方團長來說是一種「無奈的妥協」、或是「對父親的妥協」；更進一步說，在家父長式制度下的社會中，「父親」同時也是「規範」、「制度」、「社會刻板印象」的擬人化象徵。否定女性在外的成就、只肯定女性在家庭中「輔助」位置的貢獻，就是家父長式社會的傳統特點之一。如同莊主在萬老闆的介入下，知道了流星就是自己的女兒之後就把女兒剛才救了他的事情拋諸腦後，沒有過問流星本人的意願，就逕自規劃起了婚禮，也將婚服做好了，展現出了家父長式自以為是的「父愛」。

當然這不單單是關於「女性是否最終要回歸家庭」的討論，對應到「現實」更是指在舞台上因為生角扮相而成名的方團長，她在舞台上的成就是否有得到父親的認可。有意思的是，方團長的父親在劇中沒有一個固定的演員演出，需要出台詞的時候，是作為說書人的湯伯扮演的；反而母親的角色有固定的演員出演，有比父親更為明顯的形象，也是方團長跟家庭的情感連結。

在方團長跟著歌仔戲班學戲、演戲之後，只有方母大老遠地坐車去看她，也只有方母在她返家又離家時出門迎接與相送，方父的身影在整齣戲中幾乎是不可見的，藉此塑造出了家父長制下「父親」威嚴、遙不可及又不可知的形象。

劇中因為萬老闆的干涉，導致劇情走偏，流星的衝動讓她與萬老闆被魔教抓住，令魔教得以用流星的性命要脅莊主喝下化功散，不僅讓莊主武功全失，人也變得癡呆而不認得男裝的流星。這是方團長與其父親終極決裂的結局，也是眾多可能的結局之一，換成遊戲的說法這就是 Bad End。這個衝擊讓方團長從劇中清醒了過來，其轉世前想完成的願望也就浮現了出來。在《冥星》劇中我們無法確定方團長跟方父在生前的結局是甚麼，只知道《冥星雙飛俠》的結局是妥協的結局（Normal End），而方團長對此一直耿耿於懷。

劇末，透過改寫《冥星雙飛俠》的結局，莊主親手將寶劍交給流星，並傳授原本不想交授予她的劍法，而冥星也繼續以男裝扮相行走江湖；透過這個 Happy End（或是 True End） 幫方團長圓了與父親和解的心願，父親認可了方團長的成就，而這不是由方團長的屈就換來的。故事結束後，俠女依然是俠女。

最後萬老闆和方團長唱起了電視劇本傳的ED，接著方團長便喝湯轉世，「消失」在舞台上。
不得不說我比較喜歡 Duet 的版本w 然後看到布幕上彼岸花時，我第一時間差點喊出 リコリス www （新動畫跟說好的短篇動畫甚麼時候要出RRR）

其實從《光華之君》看到現在，唐美雲歌仔戲團的製作在我心目中已經是品質保證，《冥星》也不例外，無論是敘事節奏還是舞台調度都掌控得宜。由於《冥星》的敘事主體已經從電視劇本傳的客棧轉移到《冥星雙飛俠》的「劇本」，所以雖然將客棧的員工們幾乎都找到舞台上，也適度出場並擔任說書、過場、轉場、轉換氣氛的角色，但整體的主軸仍然放在「劇本中」的人物們。

該有的笑點也有都很好地發揮作用，只是「李世民大戰風塵三俠」那裡，我那場觀眾的笑點比較是放在小咪問的那句「有這齣戲嗎？」而不是「李世民大戰風塵三俠」的這個哏。可能大家離《虯髯客傳》的記憶已經有點距離了，加上年紀大的長輩觀眾們大概也對這個故事不太熟悉，即使過去歌仔戲也不乏關於這四人的故事，例如明華園的《李靖斬龍》，但知名度看起來還是有差。

另外，針對方團長的身世再從養父母回到原生家庭這段帶得有點模糊，也許之後可以將這段簡化一點，不過方團長對應到的現實人物是唐美雲的母親唐艷秋女士，謝幕致辭時唐美雲團長證實這是給她母親的一封情書，從事後查到的消息來看，《冥星》中方團長生前的經歷確實就是唐艷秋女士的生涯，可能出於這樣的創作動機，才幾乎完整地把唐艷秋女士的人生經歷寫進戲劇當中。

除了以上幾點之外，我認為比較可惜的地方是反派魔教教主的塑造。教主跟莊主原本是同門師兄，但教主喜愛穿女裝、似乎也是同性戀，因為被師兄通風報信而被師父廢了武功、逐出師門，後來跟師妹創立魔教莊主對抗，為的就是報復那天被師兄出賣的仇。教主其實是另一個流星，或說更進階版的流星，他真實的自己不為這個家父長制的世界所容，他也不是自願離開原生教派，而是被暴力逐出，甚至到了對峙的那場戲時，莊主仍然不能理解與認同他，觀眾們也不能確定教主的結局是否能被改寫，或是在流星的 Happy End 中莊主是否有像認同、理解流星那樣與教主和解。

教主的「真實身分」在下半場被揭露後，我就有點如坐針氈，身為LGBTQ+社群中的一員，是很樂於看到傳統戲劇中有酷兒角色、情節出現，但這樣的喜悅也伴隨著擔心，尤其是台語劇、歌仔戲中一直有將酷兒角色丑角化的設計，而教主的身分揭露也帶著一點戲謔跟搞笑的成分在，不是說我不同意這樣的安排，而是在全劇的最後讓他依然承受著師兄的指責，沒有從這個痛苦中解放出來，然後隨著方團長的清醒，這條線也就戛然而止了。

但至少這個角色沒有被真正地丑角化或被描繪成純粹的邪惡，讓我安心了不少，是說我想在現代歌仔戲或劇場創作也比較少見單一面向的角色啦。只是可惜教主這樣的角色，其塑造與曲線最後沒有得到一個收束。或許是編劇選擇性書寫，就像司馬子長選擇重筆濃墨地書寫越王勾踐如何臥薪嘗膽，吳王夫差的三年自我砥礪則是幾筆帶過那樣。但還是希望所有劇中的酷兒角色，都能得到一個合適且完整的角色塑造。

至於《孟婆客棧》IP的主角萬老闆，由於我還沒補完本傳，在這裡寫我對於他的角色分析可能會有所遺漏，所以這個就等到我補完電視劇再說吧。 只要我從 BG3 的誘惑中爬出來

最後我要來發個廚，去年《臥龍》是林芳儀的諸葛瞻清朗俊逸，這次換曾玫萍的流星清朗俊逸，不過還是差了諸葛瞻一點w 這兩位旦角扮相時絕世傾城，生角扮相又英姿颯爽，真是生旦兩道 RRRRR 不過我要吐槽場刊的定裝照跟舞台裝根本不一樣www 害我想到 13 年宙組《泡沫之戀》的場刊，Teru 髮型詐欺的事件

差不多就是這樣，之後有想到甚麼再補。以上。
然後默默地祈禱一下，希望《臥龍》的 BD or DVD 可以是曾玫萍沒有 under 黃月英的版本，我想看諸葛瞻跟長平公主吵架((？

錄影場只有台北，所以抱歉了😞

AlphaLeomax : 原來如此，可惜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