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軼事｜ ✉️✉️✉️ :


分離後的時間越走越長，像是日落時分的斜陽拖出的狹長陰影，永遠無法消失不見似的。

漫長的歸途除了在飛機上的進食與睡眠，和著陸轉乘回國的班機，其餘的都被濃濃的思念填滿。

話又說回來，十天前的他可是對去程的過程一點印象也沒有了，現在倒是感觸很多，可見戀愛真的能教人一夕成長。

飛機降落時氣壓攀升，熟悉的耳鳴莫名也染上一股惆悵，他現在是真的離戀人很遠了。

因此著陸的瞬間，自然就不會有十天前迫不及待要回去時預想的高興；此刻顯然有些鬱悶的隨著眾人下班機。

被他攢在手裏的流蘇耳飾隨著他的體溫而溫熱，還沒有走到機場，他就急的按下中心的開關。

好像這樣就能立刻與對方取得聯繫。

興許是幾日夜晚的操勞，飛機上那漫漫長途簡單的在夢鄉裡帶過，這使他沒有經歷過長的等待和思念。

雙腳才剛踏上久違的地面，電話便先一步打了進來，那些是因旅程而被擱置許久的工作，為了養活一家子的人他也不得不忙碌起來。

「洵———」只是在忙碌之虞他總是不自覺喚出戀人的名字，視線也總在尋找那人身影，他只能感嘆短短十天竟然就能形成下意識的習慣，而又無可奈何的一次次期待落空。

直到耳邊那連結訊號的耳機產生電流波動，他難得動作一滯，惹得幾滴紅褐色都濺到了身上。

同伴那皺眉的埋怨都被他擋在掌心之後，隨即便以訊息聯絡早已安排好的線人做好準備。

「終於等到你了。」他勾起唇角，喃喃道。

終於在按下按鈕後，他一直悶悶不樂的心緒平穩了不少；除了完成知更鳥的囑託外，也是他擅自將其當作心靈寄託的緣故。

下飛機後，他隨著人潮很快的通過免稅商店，周遭的環境音嘈雜起來；他雀躍的拿起手機要和戀人傳訊息報個平安。

似乎是太久沒有使用，手指點開通訊軟體的動作都稍嫌生疏；然而就在應用程式開啟的同時，數百條延遲的訊息造成一連串的震動提醒。

他在亮紅燈的訊息海中尋找知更鳥的視窗——沒有。
接著又打開電子郵箱——沒有。
手機通訊錄——依舊沒有。

「⋯⋯」
「啊啊啊！！！」隨後伴隨一聲慘叫，他終於發現，兩人相識十天，絲毫沒有經歷過交換聯繫方式的環節。 「⋯⋯這麼重要的事——這不是完全忘記了嗎？！！」

隨著訊號順利連接上，耳機裡頓時傳出聲響，隱約能聽見來自機場的廣播聲，和周圍人聲鼎沸。

於是原本遠距離戀愛的鬱悶也減少了些，手上的動作也俐落起來，忽視了同伴那從頭到尾滿頭問號的神情，幾秒鐘就把工作完成了一二，便迫不及待地將背影留給了同伴。

少了尖叫聲的干擾，洵治那頭的聲音便清晰了不少，此時耳機裡恰好傳來對方的慘叫，東拼西湊的似乎也能猜到慘叫的原因。

也就是為什麼他要放下工作遠離那駭人的尖叫聲，他從口袋掏出了隨身攜帶的私用手機，按下早在與人初識時就查到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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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洵治慘叫聲中，一道身影與路人們八卦聲背道而馳，徑直走向洵治。

「請問⋯⋯可以跟你要個聯絡方式嗎？」那絲毫不顧及場面的搭訕就這麼從那陌生男人中脫口而出。

「嗚⋯⋯」他因焦慮而將手機握的死緊，雙眼又死死盯著那什麼都沒有的螢幕（實際上有，只是不重要），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而剛才的那一聲慘叫也引來了眾人注目，至此他可以說是既焦慮又緊張，導致此時向自己搭話的陌生男子完美的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煩欸，要推銷的話去找別人啦——沒看到人家在忙嗎！？」
難得掀起一陣憤怒的他索性將脾氣發到這個萍水相逢的路人身上，再搭配他落魄的狀態，霎時間像極了衝著行人齜牙咧嘴的流浪動物。

本來上班就煩，現在還被兇⋯⋯委屈了。

陌生男子把手機又往前推了推，幾乎佔據了洵治面前的所有空間，雖說工作要完成，但他可不像知更鳥那樣沒臉皮，嘴巴閉上後就沒打算再次搭訕。

『⋯⋯真的不考慮一下嗎？』人的嗓音多少會受到電流影響，那一口特殊的口音卻不會，調笑的語調忽地從那部手機響起，大抵是洵治新鮮的模樣逗笑了那人，笑聲同時輕淺的傳出。

『機不可失喔。』

「誒？」
他疑惑的皺起眉，瞧著那推至面前的手機屏幕，熟悉的嗓音流瀉而出，一時間有些糊塗。
大腦混亂的思考著那不會是自己的幻覺——或是什麼人偽造的語音答錄。

短短幾秒鐘，他閉塞的腦子像被大石撬開，頓時瞪大了眼睛。
「——啊啊啊！！」緊接著又是一陣亂喊，他倉皇的奪過陌生男子的手機。

「嗚嗚嗚我還以為再也聯絡不到你了⋯⋯那太可怕了啦⋯⋯」
緊緊抓著那根本不是自己的東西，甚至遲遲沒有提到一點正事（交換聯絡方式），完全就是在向人抒發他從發現無法聯繫對方後累積的焦慮。

「我我我剛下飛機喔，你那邊都還好嗎？」
然而剛才聽見的兩句話其實就足以安撫他受挫的情緒，且快速轉換，已經雀躍的想和對方聊天了。

他先是安靜，好讓戀人能完整將話說完（畢竟那麼可愛，他可不想漏了點什麼）。

小孩似的，可愛到不行。

「我怎麼可能把你弄丟，你就算是跑到其他地方，我也會把你找出來。」雖然這齣令人慌亂的戲碼是他一手安排的，卻也不妨礙他出聲去安撫對方。

鮮少的溫柔鋪開在男人臉上，原本因工作而涼薄的也鍍上了層溫度，由話筒傳入、傳出。

「我這邊都還行，有你在的話會更好。」僅僅只是一天，就已經受不了那總是下意識尋找對方身影的習慣。

想碰一碰真人。

「想你了。」

他才剛和人說話不到五分鐘，就已經因為對方三兩句安撫和濃情蜜意的情話惹的面紅耳赤，心裡既暖又踏實，就像是舒舒服服的被捧了起來。

「是、是呢，我也是⋯⋯這麼想的。」要是知更鳥在這裡會更好、要是他在對方身邊會更好。

「我也很想你，而且在飛機上的時間除了睡覺以外都在想——」
說著他開始叨叨思念的體驗，畢竟對他而言與某人相戀、掛念也是頭一次。
「這樣一直想的話時間就變得很快，沒有做多久的飛機就到日本了，哈哈哈。」

他舉著電話走到窗邊，絲毫忘了手機不是自己的，看著窗外的景色，也好奇知更鳥那邊的。

「啊啊，我這裡現在是大晴天呢，你那邊呢？阿咧，日本和義大利有時差的吧？！」
接著才想起這通電話的背景，擔憂戀人是用睡眠的時間在和自己通話。

只是一部手機，卻牽起無限的思念，而那短短十天的經歷好像成了他的全世界。

與戀人通話時臉上笑容是掩蓋不住，或許連路人都能察覺那滿溢出的喜悅，瀰漫在嗓音裡頭，甜的能化出蜜。

「天氣⋯⋯」隨著回應的時間被拉長，他也邁步向上，鞋跟踏在階梯發出叩響，在幽靜的地下室迴盪。

他的腳步從容，速度卻也不慢，三兩下就到了陽台邊上，隨著風聲呼嘯他才開口：「天氣挺好的，光害沒影響到這， 所以能看到一大片星空，和南極一樣。」

「我剛剛結束工作，你時間抓得很好。」明明飛行航程是固定的，卻說得好像對方抓準時機出現似的。

那晚風還在吹，而戀人充滿活力的嗓音卻比那陣陣吹拂更能勾動他的心弦。

「你這麼厲害，讓我又更喜歡你了。」

「是嗎，和南極一樣啊⋯⋯」
戀人的描述立刻就將他回憶中南極的星空投影在眼前，像是自己也能看見對方此刻看見的景色，頓時心頭又暖意滿盈。

而那句告白也讓他喜孜孜的，臉上更多了一絲春風得意，靦腆的搔了搔臉頰。
「嘛，也不完全是我——下飛機後，沒有多久就接到電話了，還有個人把電話⋯⋯」
「啊！糟糕、完全忘記了！」

隨著自己的說明，讓他想起這部手機是別人拿來的；立即回頭望原來的地方，在人來人往當中搜尋那陌生男子的身影。

無奈剛才他正在氣惱，壓根不記得那個人的面孔，於是又疑惑的往回走了一些。
「剛才⋯⋯這個電話是一個男生給我的，誒⋯⋯但是是你打過來的？」 「誒——」接著是一連串的自問自答，最後才想起最初令他崩潰的原因：「啊，我還沒有你的聯絡方式！」

「啊啊——那個是我同事，剛好去日本出差，就讓他順手幫個忙。」還想著再多聊一會，沒想到忽地就進入了正題，不過冒冒失失地洵治也是一百分的可愛。

「你以後就用這部手機聯絡我吧，如果想聽我聲音的話。」畢竟知更鳥這邊幾乎是24小時監聽著洵治，不需要手機也能知曉對方一舉一動，甚至是任何需求。

「嗯⋯⋯對了，等你晚上洗好澡我們再來視訊，確認一下“那個”的狀態。」他特地在關鍵詞上加重了語調，說著好聽，其實只是自己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