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與路人
▸船夫的記名簿
中心與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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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家商行之主、野井戶私塾的創辦人。
  遊走幻世的照妖鏡、善待人類的大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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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百年來鍾末聽過千百種描述瑠巳的言詞,其中大部分都是讚美,當然也不乏一些詆毀他的負評,但所有的描述終歸都會指向同一個結論:他很忙。
  忙得不像個一千七百歲的妖怪,而是個汲汲營營的平凡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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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當鍾末來到被紅茶香盈滿的涼亭時,他劈頭就質問:「你很閒嗎?瑠世零巳。」
  坐在茶桌對面的金髮青年笑容溫潤,手中還拿著批改到一半的帳本,答非所問:「我很久沒做司康了,希望手藝沒有太生疏。你幫我試試吧?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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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末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入座,沒好氣的拿起盤中還熱騰騰的司康,沒好氣的放入口中且同樣沒好氣的發表感想:「沒變,好吃的讓人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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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是漁夫先生的記名簿。」
  數分鐘後,瑠巳終於放下帳本,從寬袖中拿出另一本簿子放到茶桌上,「聽說自從他弄丟後,好幾天都不載賠錢客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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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喝到一半的鍾末露出了死人般的眼神,道:「你終於瘋到去搶人家東西,看今年入境幻世的人類都有誰,好一個一個騙到你家去?」
  「啊,真是不錯的點子。」瑠巳面不改色的微笑,坦蕩的彷彿這番指控真有其事:「不過,事實上,是零無撿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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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子撿到東西不還人,給你做什麼?」鍾末伸手將記名簿拿到手中翻閱,裡頭清楚記載著所有賒帳乘客的名字和畫像。
  如他所料,裡頭大部分都是陌生的姓名和人類的臉龐,屬於那些初次誤入幻世而無此世財貨可支付船資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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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是在商行裡撿到的。」瑠巳伸手去拿起一塊司康,「準確來說,是潛進員工休息室的不明妖怪,在被零無捉到後爭鬥了一番,逃走前落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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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康被送入口中,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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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爭鬥了一番?」鍾末皺眉,但比起問候商行遭人入侵,他更忙著挑剔瑠巳的用詞。
  瑠巳也沒急著回應,甚至像刻意拖延,悠緩地咀嚼、並吞下嘴裡那口司康後才回答:「零無沒事。擔心的話晚點去看看他吧,他會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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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是抓個小偷也能受什麼重傷那才真是欠揍。」記名簿被鍾末扔回桌上,紅茶掀起些許漣漪,「所以,那關我什麼事?」
  對話彷彿告了一段落又從這個瞬間才真正開始,瑠巳放下手中半塊司康,擲起了茶杯,「下幾週你有空來私塾兼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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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是茶桌對面的照妖鏡大部分時候並不把被人拒絕列入考慮,說好聽點是運籌帷幄,說實際點就是以折磨他為樂。
  鍾末意識到他今天就沒一句話不是問句,對著瑠巳嘴角的弧度惡狠狠地開口:「你又有什麼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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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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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邊的聚落已經沒有前些日子那樣熱鬧,但依舊保持著它原來的活力。瑠巳踏著幻世海的潮風找到了船夫,將記名簿交還給他的持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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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過記名簿的時候,歪斜的斗笠昭示了船夫的疑惑,幾團川川更是圍著兩妖上跳下竄:「找到了!找到了!怎麼找到的?」
  瑠巳微笑道:「我們家商行的員工撿到後轉交給我的,興許是有乘客連同個人行囊勿拿了,而後落在夜魁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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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抹笑因為藏在面紗下而顯得模糊,於是儘管沒有任何質疑的理由,船夫仍打開了記名簿,確認內容是否遭到大幅竄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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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船夫先生。」瑠巳目送他的動作,唐突再次開口:「那本記名簿裡似乎有些我們家商行員工和私塾成員的名字,能讓我替他們償還積欠的渡船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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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夫自名字與畫像中抬起頭,不存在的目光落在金髮青年的臉上。
  他的沉默不帶審視或意外,只將手裡的記名簿轉了個方向,示意瑠巳可以指認欲代替支付渡船費的賒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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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您,船夫先生。」瑠巳很快翻過數頁、說出數個名字,其中大多都是人類,「那麼這是船資,請收下吧。」
  一枚裝滿夜判的荷包落到船夫手中,低沉的嗓音隨之自斗笠下傳來:「你很善良……對人類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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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瑠巳眨了眨眼。
  「……啊,很多人那麼說。」面紗下的青眸歛起,柔淡的的笑意未改、聲音卻遙遠了幾分,「但我不認為我和其他妖怪有什麼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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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夫先生,您去過現世嗎?千年前與千年後,人類和妖怪社會的進步可以說是有天壤之別。」
  「雖說基於兩世截然不同的法則、資源、人口數與種族組成,這幾乎是必然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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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月暮沉,幻世本就朦朧的影子被拉得更長,港口的景色染上一層霧紫。
  船夫數著荷包中的夜判,記名簿內曾被墨水寫下的名字被墨水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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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很弱小。他們很少能夠憑一己之力生存,但正因如此,他們擅長創造與使用工具,亦經常承襲先人的結果。」
  「——所以,如果說人類是一種資源的話,只用來作為存在或力量的證明,實在太浪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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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離的光影間,金髮青年的聲音在夕色中綻放成燒灼的星體,「知識、技術、文化、思想……將他們一切有價值的事物盡其所能的利用,那才是更划算的買賣,我是那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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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名簿被闔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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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夫擱下一句「稍等」,隨後帶著記名簿回到港邊的船屋中。他似乎在裡頭摸索著什麼,數分鐘後拎著一條魚妖一夜干出來。
  沒有臉也沒有表情的船夫走上前將一夜干塞到瑠巳的手裡,靜靜擲下一句:「溫柔的人,時常覺得自己太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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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曾剖開了身軀,鹽與風抽乾了水。翻白的眼與乾裂的皮膚失去光澤,死去的生命將成為另一條生命枝微末節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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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雜著驚訝的沉默持續了幾秒,清脆的笑聲才從面紗下傳出:「唉呀、先前糧食不足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嗎?船夫先生。」
  「多虧你的幫忙。」船夫點了點大概是頭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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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太客氣了,」瑠巳愉快的收下了一夜干,「漁夫先生才是……溫柔的那一邊呀。」
  曾經鮮活的魚不曾知曉面紗下那片湖是否更為清澈,它的屍體是鮮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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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家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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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月初上,是零無該下班的時候。
  並不是商行特別熱鬧的時段,也沒有其他需要支援的地方,於是他歡喜的和來交班的同事擊掌,正準備離開崗位,迎面就撞上了一雙鋒利的楓色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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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子連在眼前的小偷都抓不到,懸壺峰上練的東西都還我了是吧?零無。」
  「哇啊啊啊鍾醫生你怎麼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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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分鐘後,鍾末如願進到了陸家商行的員工休息室。
  他掃視了一番聽說是案發現場的場所,看起來是有些凌亂,但更像是日常使用造成的結果而非破壞行為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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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沒有受傷喔!鍾醫生不用擔心!」在旁邊剛把制服外袍脫下的零無展示著他毫髮無傷的雙臂,「嘛就算受傷了也不用擔心,我是『零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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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你放可疑人士逃走的理由嗎?」鍾末連一個眼神都吝嗇。
  「讓醫生丟臉了對不起啦!!」零無慘叫,洩氣,順便偷抱怨:「但是鍾醫生自己這幾年都不在幻世的耶……不過鍾醫生為什麼會來?瑠巳先生請你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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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句沒有被回答,鍾末的目光突然停在某個地方,「零無,所以到底是什麼東西被偷了?」
  「嗯?呃,沒有東西被偷喔?」零無困惑的抓了抓頭,「應該說,我發現那個人的時候,他就只是鬼鬼祟祟在翻出勤表和員工名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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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鍾末走向擺在休息室深處的一張桌子,桌面上正擱著攤開的名冊,零無和其他人的名字寫在上頭,是瑠巳的字跡。
  船夫的記名簿重疊了上去,他不著痕跡的咋舌,隨後把一張紙條塞到了零無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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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麼?處方籤?」
  「菸草的配方,叫瑠巳下次拿來給我。」
  「欸好、呃,哇……超貴……」
  「已經太便宜那傢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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