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然必須知道，你的每封信永遠都使我歡喜，可是你要寬恕我的回答，它也許對你沒有什麼幫助；因為在根本處，也正是在那最深奧、最重要的事物上我們是無名地孤單；要是一個人能夠對別人有所勸告、甚至幫助時，彼此間必定有許多事情可以實現、完成，一切事物必須有一個完整的安排，才會有一次的效驗。



今天我只要向你談兩件事：第一是「反諷」（Ironie）：

你不要讓自己被它支配，尤其是在創造力貧乏的時刻。在創造力豐富的時候你可以試行運用它，當作一種方法去理解人生。純潔地用，它就是純潔的，不必因為它而感到羞愧。如果你覺得自己同它過於親密，又怕同它的親密日漸增長，那麼你就轉向偉大、嚴肅的事物吧，在那些事物面前它會變得又渺小又可憐。


Rilke，1903

尋求事物的深處：在深處反諷是走不下去的—— 若是你把它引進偉大的邊緣，你應該立即考量這個理解的方式（反諷）是不是發自你本性的一種需要。因為在嚴肅事物的影響下，如果它是偶然發生的，它會脫離你；如果它真是天生就屬於你，它就會強固為一個嚴正的工具，並列入你創作藝術一些方法的行列中。

第二件我今天要向你說的事是：
在我所有的書中，只有少數幾本是不能離身的，有兩部書甚至無論我走到哪裡都在我的行囊裡。此刻它們也在我的身邊：一部是《聖經》，一部是丹麥偉大詩人延斯．彼得．雅闊布生的書。我忽然想起，不知你讀過他的著作沒有。這很容易買到，因為有一部分很好的翻譯在雷克拉姆萬有文庫中出版。你去買他的《六篇短篇小說》和他的長篇《尼爾．律內》（Niels Lyhne）。你先讀前一本的第一篇〈摩根斯〉（Morgens）。一個世界將會展現在你的面前，一個世界的幸福、豐富、不可捉摸的偉大。請你在這兩本書裡體驗一些時，學你以為值得學的事物，但最重要的是你要愛它們。這種愛將為你得到千千萬萬的回報，並且，無論你的生活取怎樣的途徑，—— 我確信它將穿過你的成長的絲綸，在你一切經驗、失望與歡悅的線索中成為最重要的一條。

如果我應該說，我從誰那裡體驗到一些關於創作的本質以及它的深奧與它的永恆的意義，那麼我只能說出兩個名字：一個是雅闊布生，偉大的詩人；一個是奧古斯特．羅丹，那在現存的藝術家中無人能與比擬的雕刻家。

—— 願你前途一切成功！

—— Rainer Maria Rilke《給青年詩人的信》（Briefe an einen jungen Dichter），馮至　譯



第二封信
1903 年四月，比薩，Viaregg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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