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兔三窟
【原創】獲人體的梅花意識x龍血鍊製的人造人(雙性x雙性)

9 CxC ”Paradisus est fovea sine fundo”「樂園是個無底的坑」9 Penana

1620年4月,樂園與代價。焚盡的愛意匯聚到那兒,成為眾生心向的樂園,拔舍巴毫不猶疑地朝自己眼窩舉起匕首,對此,勃然大怒的姑方……

-​姑方&拔舍巴,​神聖羅馬帝國黑教堂⭢樂土平原渡口,渡船至「樂園」/奉上抵押品/血腥有

樂土裏側的雙神座 每周一三五小說連載 CxC penana求轉噗 轉噗感謝
狗兔三窟
那永世安逸的樂園並非天堂、也非地獄
不是往上而去,更不是往下探尋

所有試圖鑿開入口的行徑勢必都是徒勞無功的犧牲,請務必遵循樂園守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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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開。」

聽見熟悉的聲音,心裡卻異常平靜。

他們正在跟著人群一起靠近,那明顯心懷不軌的「大主教」,

「……」

氣得累了,也就不想再過問他人的信仰問題,懷裡的孩子也好,自己的脾性也罷,對姑方來說,自己會選擇在戰亂時來到歐洲也不過是個「順便」而已。

要把這「順便」妄想成含有深意的舉止也好,當作他的任性也好……那些都是人類該要有的機能,弱小的生命各個負擔著一具靈魂的運行,脆弱的需要愛意滋養才能維持在一定的頻率上運轉,啊哈,這麼艱深的事情就不多說了。

他只是想在這注定無解的世界裡找到那唯一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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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ysium,為有心之人而生的樂園』……」

在終將傾斜的輪軸上,姑方將他意外發現的「門票」上避之不見的一串字符朗讀出來。

頓時,詭秘的黑霧自姑方周圍的地面湧出,自他的肌膚邊緣撫過之後,率先擁在了拔舍巴的腰際。有心者的樂園,那是「梅花」眼裡獨有的文字脈絡,明顯是「一票一人」的活動方式也讓他伸手挽住拔舍巴的腰際。

在拔舍巴的腰上為手指注入靈力,「梅花」劃了個不知道能不能通用的手勢。

「有心者」的意義實在太過廣泛,無力的姑方沒有思考太多,不過,即便他眼前迷濛,仍是看見那黑霧短短一瞬的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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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跟我一起的。「祂」得給這個鬼東西傳達如此意義。「祢們」是怎麼算的我並不清楚,但我不能把他放在這裡。

像是聽見「梅花」的要求似地,黑霧裹了上來,這是允諾了兩人同行的要求了,是嗎?被拔舍巴反向侵犯的「梅花」對著黑霧的縫隙一望,彼方細語的人群果然慌張起來。

看這黑霧,似是要包裹他一身凌亂的衣裳,也似是在向外生長一般。

「……聖處子、閣下……聖處子閣下……來人……來人……!」

世上究竟是何等人士能創造出給予無形異族顯現之力的紙張?或許在這前方就有解答。

吱呀、吱呀。那是什麼聲音?他們正在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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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帶你走,你就別在這兒給我裝睡。

在下墜中,拔舍巴的耳邊傳來陌生的呢喃。

聽上去不像那個「賓客」的聲音,更不像他在那白晝夢囈裡見到的身影,更像是某種混合後的音色、混了許多模樣……和會晤、任務與獵殺任務中見到的罪人與市民都不是一個樣子,把最純淨的樣子虛掩在所有汙泥下方封印……他是下意識說了什麼對方才如此回應,是嗎?

拔舍巴想起他無意間的請託:「請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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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何時開始的?下墜中,拔舍巴憶起了伴他度過日夜的深夢。

夢裡一片寂靜,與教堂裡的環境相似,但沒有侍者、主教與任務存在,他的身軀並不疼痛,只是在這安寧中伸出掌心,輕捧那些圍繞在他身旁的幽火,一開始,他本以為自己會對這景象感到恍惚與困惑,與日俱增的懷念卻讓他了解了絲絲悲哀與落寞。

帶我走。他真的這麼想過?

帶我走、帶我走……愈是入夢,拔舍巴就愈是牽掛夢中那熟悉的場所,明明腦內依舊有主教下達的命令,他還是想念那種感受,或許他早已有這份想法了,卻無人得以訴說。

我會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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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從未想過有人會這麼回應他的話語,一身創傷與腹部血肉模糊的傷口像極了鳥兒折翼後底下駭人的血肉,折磨身軀的灼熱不在,反之又是這伴他許久的痛楚再次襲來,撕裂肉體的燒灼感與聖棺中初生的哀號又一次響徹,讓他像是被刀尖戳破皮囊的祭品那樣無助,任鮮血汩汩流出。

他同時也像是從血池裡出生的生命。

一座鈷藍血池是孕育他的子宮,臍帶則是人們的禱告與歌詠,一切所望讓他在眾所矚目的祈禱下出生,看似備受恩寵,實則簡陋不堪,千瘡百孔……此時此刻,熱血還在奔流,扯著身軀,使力想要睜開雙眼的拔舍巴卻感覺到後腦勺傳來阻力。

「別動。」

是那個人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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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他按在懷裡,掌心安穩地撫著他的髮絲,似是母親、也是父親,不過,不明白父母意義的拔舍巴覺得那更像是溫暖的草地,興許他在那蒼藍色的夢裡往門外走幾步,腳下就會是這種氣息了。

那是有別於幽冥的,滿是生機的大地。

而當那人如此開口,一縷陌生的花香也自鼻尖淌過。

「已經收取二位共兩張門票,歡迎你們,樂園的貴賓。」

直至他們一同在渡船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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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吱呀,那是漆黑的迷霧裡頭傳出的,木槳的聲音。
抬眸一望,他們似是在下墜中搭到了一艘渡船上頭,船夫身披覆面的斗篷,面孔模糊地難以辨析。

能說那面孔既是野豬白皙的獠牙,也是無面者難以道盡的愛意──在明白狀況以前,已經醒來的拔舍巴卻被身下的姑方一把抱了回去。

「唔。」

臉被迫撞在這片單薄的胸襟上頭。

所幸是他也很單薄,沒有讓這撞擊弄傷他們任何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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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口……對了,有傷口。伴隨意識清醒,身下的灼燒感便讓貼在姑方胸前的拔舍巴皺緊眉頭。

視野被受限在胸襟前的拔舍巴僅靠鼻尖就能嗅到他們之間的血氣,一縷花朵淡香難掩這人血氣的芬芳,發生了什麼?思緒還沒銜接上來搞清楚狀況,就見在他底下的姑方往引渡人的方向瞪了過去──這是個出乎意料的插曲。

「……這裡就是『樂園』?真沒想到那團黑霧居然能交涉,到處聞起來都是死氣(死亡氣息),要是『真品』在哪個鼻子過敏的族類上豈不是進樂園前就先被燻死了?」

他居然在對那個船夫……飆罵?

嗯、嗯?趴在姑方身上的拔舍巴抖了抖。

他想起來了,他們在黑霧裡下墜,這個人也有開口說話──但不是這種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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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別於方才恢復意識後的沉默與語調,這位「賓客」的聲音聽上去又變了許多,變得像人,聽著更像是拔舍巴在搭馬車出行時見到的那些市民,他們聒噪不堪,說著他無法感同身受的話語……這是,怎麼回事?

「參加者、賓──」

這位船夫──「引渡人」愣了。

備好的話語和作用於「引渡」上的術式都倏忽地在此刻被姑方的話匣子打斷,論姑方這第一句抱怨如何:對靈力/魔力預先有涉略的族類要怎麼應對?「樂園」當然也有算在其中,可這般一上來就給人一頓罵的還真是難有。

說「黑霧」吧、「交涉」吧,拔舍巴也在對這位躺著飆罵的「賓客」愣神。

……Anus loquax?(囉嗦的老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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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什麼參,賓什麼賓?別當我是東方人就是傻子,有些族類防不勝防,人又見不著神像上的孤魂野鬼,責任心都去哪兒了?假貨被拿去幹啥先不說,真品不選人的話,我包你這天上掉一堆病患跟屍體下來,到底把樂園當亂葬崗還是茅坑啊,這『樂園』我猜是不是沒有給人以外的族類一點『族權』,你們有沒有算進石頭的宿願呢?要說的話,咱那兒我可是連石頭的『告解』都要聽吶!」

「人又愛把死了的枯草拔掉,不知道名字的就在那邊瞎猜這兒是野花那是雜草的……我嗅嗅,噢,臭死了,還是說你們『樂園』早就下血雨了,這旁邊的死氣都是那些受害者?」

「……您……」

啊,這是要人怎麼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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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這裡無人知曉姑方的嘴囉嗦的程度從何而來,不過,那姑方還是「梅花」的日子裡,能阻止他話匣子大開的人可是五個指頭算得出來。這裡已經沒人能阻止他抱怨了,這句句罵聲在引渡人身纏的魔力面前可更是細緻,字句的力量都專為抱怨而來。

像是做買賣的,大多數人都是付錢、取貨,俐落地結束他們的購物再往下一個目標而去,卻總有些人能在老闆面前說上個三、四小時,說他個天南地北,嘮叨到一個晴天霹靂的極限,囉嗦到要甚至拿錢出來給老闆「要老闆陪聊」那般荒唐。

感覺到一陣陣魔力(靈力)從賓客的口中溢出,忍不住把眼睛睜圓的拔舍巴覺得自己的嘴角竟產生了一種陌生無比的抽搐……愈想忍住,身體就愈是不聽使喚地打顫,這人的嘴一開就彷彿拿著火把的暴民那樣蠻橫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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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說了,先等一下。「請」先讓我說話。

不然也請讓那位船夫(引渡人)把話說完。

拔舍巴的習慣讓他頭一回感受到「請」這一字的突兀──他第一個浮現的字眼其實是「tace(閉嘴)」。

欲開口的拔舍巴張開掌心才要往胸口輕拍,頂著咬傷,面色蒼白的姑方就異常「亢奮」地低頭過來摸了摸他的腦袋。

「你等一下,等我罵完。」

等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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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個票喔。」像是抱著小孩似地抱著拔舍巴,豎起指就是用粉色的光芒塑出了「門票」的模樣。

「我撿到它的時候,它突破我的結界讓我現形了,力量的密度之高,高到我都想說做這張票的人是哪裡有病,怎麼把這麼容易吸收力量的東西放到人間?說『人間』(humanitas)你聽得懂嗎?」

渡船仍在行駛,木槳的聲響卻被姑方的罵聲給蓋去,那原先清晰的聲響下方,引渡人本就模糊的聲音更是模糊了,想要抬頭的拔舍巴眼裡也被捂得只能看見這位賓客別緻的面龐……和他憤怒又囉嗦的下巴。

「聽得……」

所以,當引渡人如此開口。

「聽得懂就──啊!?」

拔舍巴則毫不猶疑地又往姑方的臉上咬了一口──頸上那自己咬出來的口子還在流血,但是,他管不了那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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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吱呀──心有不可動搖的想望之人。

「……」

「……你倆幹嘛呀,我罵都沒罵完呢,原來你不是那鬼地方的人,其實你跟這個臭船夫是同夥是吧?你們怎麼跟島上的花兒一個樣,成天想攔我講話,噢,你下面的血都流到木頭上了,欸?這渡船有沒有保養啊,怎都發霉了呢?我……」

「……」

就這樣帶著門票前去樂園吧,去到樂園,去到那平靜無波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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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渡船之上,右邊是引渡人,左邊是拔舍巴,摸著臉頰的姑方莫名其妙地從引渡人的面孔裡看見了不合時宜的感謝之情,臉頰被咬這一口雖然是沒到見血,夾在這兩個沉默者中間的姑方還是吐了幾聲怨言。

他伸手過來撫了撫拔舍巴染透鮮血的大腿,讓拔舍巴甚至不清楚自己有沒有露出厭惡的表情。

「我跟引渡人,不是同夥……」以為自己要耳鳴的拔舍巴先是開口,拖行而出的鮮血與滲入木頭縫隙的污漬敵不過發話權的魅力。

「是啊,二位是樂園的參加者,而我是領你們前去樂園的引導者,若您對門票的存在有怨言,或許,進到樂園就能尋得您的……答、案。」

而引渡人也不是沉默寡言的類型,發話權竟是如此迷人的東西,預定好的宣示受到了來客聒噪的性格影響,似是變相地承認了「引渡人可以被觸碰,也可以參與交談」的他,開場白也說得慢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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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開口,姑方揉了揉被咬疼的臉蛋,又伸手揉了揉自己還在滲血的頸脖,聽到耳邊拔舍巴那流利的拉丁語,扁了扁嘴的他氣憤地回了引渡人一句。

「少幫腔,划你的船,不跟我聊就下船再說。」

「……???」

一旁的拔舍巴又睜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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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出現在外袍裡的紙張,還有不知為何被咬了還能如此聒噪的賓客……當他們終於起了身,面對面,耳邊仍是一頓聒噪連音的拔舍巴頓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看著姑方半裸著靠上船身,拔舍巴席地側坐。

「我是姑方,不是人類,發生這種事你我都不願意,也別太在意了。」

對話是由姑方先開始的。「不是人類」一詞直白地從那口中道出,拔舍巴卻覺得這人的話沒什麼說服力,他真的太聒噪了……聒噪到讓人來不及思考他的語意。

「……」

然而,記得自己在恍惚中的犯行讓拔舍巴覺得自己要正常開口也是樁難事,他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在浴池裡倒下,濕了身,見到「那片景象」以後便渾身發熱……姑方一身袍子,完整的部分不超過三分,拔舍巴的記憶也在那裸露的肌膚間一點一點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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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裂開的外袍與底下的襯衣,想起那衣服是他親手撕開的,裸露的鎖骨與上頭清晰的咬痕更是新鮮得不行,那外袍看上去是棉製的,很厚實,損傷不重,裡頭的襯衣卻破得能見到梅花單薄的胸膛──向來都在用法術動手的「聖處子」沒想過自己會單單撕毀別人的衣物。

要撕都撕整個人身。

「……幹嘛那眼神,你不也『不完全是人』嗎,還是真的被那個什麼教團欺負太久,腦袋都傻了?你叫拔舍巴對吧,有姓氏嗎?」

不過,這尷尬的沉默也沒有在姑方口無遮攔的話匣子前維持太久。

聽到姑方輕佻的語氣與直接到似是下一刻就會詆毀「啟示九夜」的時候,手裡抓著自己外袍的拔舍巴也皺著眉頭開口了,教團沒有「欺負」,教團給予他的……是「任務」。

是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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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欺負』我。」

「我是拔舍巴(Bathsheba)……沒有姓氏。」

更是他存在於此的「職責」。

像是沒料到他會這麼回答似地,還沒思考這副軀體完好程度的他聽著那「沒有欺負」著實有些刺耳,沒有欺負?原來當事人是這麼想的嗎?

泛著淡粉碎光的眼眸瞠目結舌,那一瞬過於清晰的情緒對上拔舍巴眼裡的森冷時他就能感覺到拔舍巴的認真,話匣子一關,複雜的情感便以漲潮之勢向他湧來,四周的水仙香氣便隨風淌來,成了站於拔舍巴一方的陪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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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匣子一關,重拾發話權的拔舍巴就有空隙拉著外袍凝視這人了,見姑方沉默下來的樣子,一直都待在「啟示九夜」的他讀不清這個表情的意思。「表情」只是拖延義務的冗贅,面貌露出與否並不要緊。

不管姑方複雜的表情如何了,拔舍巴抬頭朝他的正事而去,才想見見引渡人的面貌,禁聲的「引渡人」就對他倆背過了身,那面孔長得如何從背影是難以判別的,不過,覆面斗篷的樣貌還是與教團裡的人們有些神似。

他的視線又落回姑方吃驚又複雜的神情之上。

姑方頸脖上的傷口還汩汩滲著鮮血。還不等拔舍巴繼續對話,姑方就又是開口。

「『……真的,是這樣認為的?你……認為自己該是這個樣子……?』」

這次「祂」的聲音聽起來就不是那麼像人了──一股異音從姑方的喉頭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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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不回答這個問題,之後再給你答覆。」下意識撫上耳朵的拔舍巴愣是對這個聽來有些奇怪的「聲音」蹙眉,眼前人給的印象讓他難免有些緊繃,「……你的傷口還在流血,之後……」

「……你?!……」

你居然讀得懂嗎?

沒想到這種「異族的言靈」能被這個「拔舍巴」讀出來,姑方深吸一口氣,對拔舍巴撇開了視線,又將語言恢復為這個地區使用的拉丁語。

「之後再說,之後我們可有很多話能說,至於這血……不要緊,我自己治得好。而且這裡還有第三者在,先搞清楚狀況吧。」

是啊,先搞清楚狀況吧。

達成共識,知悉環境,無論這「樂園」在回應願望之餘,會要求「參加者」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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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兩位終於達成共識了。」

「顯然兩位知道初步明白了此地之名,這裡是『樂園』,願望與慾望的歸所,心念想望之人得以在此滿足所有,只是,這座『樂園』依然有著必須遵守的『守則』──守則與『罰則』共存,毒酒與美酒各司其職。」

黑霧延展,如門扉敞開,水仙不在,而「樂園」到來,死亡不在,而生機盎然!一到岸邊,一座森林與不遠處顯眼的石像便出現在兩人眼前。

引渡人先是上岸,他敞開的雙手纖細如世上最美的仙女。
引渡人先是上岸,他高聲的宣告宏亮如山林裡最精壯的野獸。

引渡人先是上岸──他語中那不明所以的笑意雜亂無章,像是值得來客一縷思念的故我。

「來啊,來啊!拿起『樂園守則』,就像是拿著神的啟示一樣珍惜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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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身來,拿出手冊;牠轉過身來,叼來規則;他依稀的面貌正式讓所謂「非人族類」感到警戒,卻不得不聽取引渡人必要的進言。

「──請以心中所想,選擇接下來的歸處吧。」

若是不配合聽取,或許就會有芳香毒酒自天上落下也說不定。

眼前的景色在兩人眼前延展、伸縮,免去了讓受傷的參加者步行的煩惱,他們可不能讓尊貴的參加者滴著一路鮮血到往神的面前啊──接著,引渡人便將姑方與拔舍巴領到了三尊純白的神像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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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的來了。

這裡是「樂園」的開幕,而開場白就是循著「能實現一切願望」的傳說而成──面對要他們選擇神像,獻上供品的引渡人,本能告訴姑方:這裡不能再開口罵人了。

越過那些死人氣息,春季沃土的氣味這才清晰地來到鼻尖,本就對這個「門票」有所質疑的姑方其實並未設想過自己的慾念。

他覺得自己沒有願望,更是沒有理由待在這裡──或許那些認為自己無願無慾的常人都會這麼想,是吧?

不過,打自一開始就在義憤填膺地發火的姑方還是免不了在拔舍巴的發言前心裡崩潰。為什麼能這麼冷靜,為什麼要把事情搞成這樣?姑方向來就是這種人,即使他知道事情演變至此並無具體原因,他的情緒還是大到能讓他在凜冬裡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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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俗一點說,他其實罵得也是他的心裡話,如此荒唐的「樂園」不知是誰人創造,人要背離人道就算了,是何等生命竟如此公然地背離生命之道?

他絕對會跟這個樂園的創造者有仇。

那是姑方所知的「法則」,也是姑方一路看過來的循環,那循環才不是這麼可以任誰恣意去轉變的東西……好吧,縱使這時有個比他功力高深的傢伙出來指責他說他錯誤也好,他就是看不慣。

看不慣之餘,意外闖入的教團裡出來的「出問題的生命(孩子)」還給了他這般答案。

說自己沒有被欺負,彷彿自己是心甘情願待在那兒被切得滿身是傷,然後一肚子壞水撲了過來還想為別的壞人爭辯說「他們沒有錯」……側過頭,他看著一旁沉默的拔舍巴,即使他們是被引渡人傳送過來的,拔舍巴腿間溢出的血流也往下匯聚成小小的血泊。

這不是人類鮮血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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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從碰觸就知道了,這絕對是那種反覆撕裂的舊傷,閹割的傷口在前端裂開,後頭也很脆弱,最嚴重的陰穴則大大影響了拔舍巴的行動能力。

都到這地步了還不怪罪任何人嗎?一瞬的驚訝讓他露出「梅花」之相,還讓他憋不住自己該要限制的靈力……噢,縱然他沒有細說,這時也該意識到他不是人了,他才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卻會因為眼前那孩子過於讓他意外的「眼光」而百般驚詫。

──甚是讓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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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懷裡的手冊是羊皮製的,厚實的羊皮包整齊地裹著一疊羊皮紙,而一同與他下船,踉蹌地被引渡人傳送到這兒的拔舍巴手裡的手冊也與他相似。

說是要「一起之後再談談」,眼下的情況卻沒了讓他們私下談話的空隙。

身披覆面斗篷的「引渡人」一說明完就坐到了三尊神像面前。

「我不會打擾二位的談話,請盡情討論。」

現在,有別於一開始的動搖,正式開展的「樂園」讓引渡人身纏一絲不可進犯的氣息。

他們是「樂園的參加者」……而現在的他們若要進入樂園,就必須從這三樣選擇裡擇一。

血肉或貴重之物、景仰或愛、鮮花或蔬果──我獻你個狗屁,誰要輕易就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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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率先想要判斷神像被施了什麼「魔法」的姑方被干擾的反而自個兒虛弱起來。他的力氣只夠扶著身旁的拔舍巴了,靈力……這鬼地方在限制他的力量嗎?

「……」

他知道自己身邊這人身上有多麼駭人的傷,即使被引渡人這樣要求,反射性將身邊人當作同伴的姑方還是對「達成願望」、「歸處」這些詞的意涵有所警戒,在鯤島時就擅用言靈的「梅花」,對上漆黑中,眼瞼泛著鈷藍的「聖處子」……就近一看才發現,這孩子除了鮮血以外,眼瞼也有幾分異樣的藍。

「……拔舍巴,噢,雖然我們初見,但『願望』這種模糊事,先別……」

說到這地步來,他就得面對自己辨不清拔舍巴血液的事實了,僅能感覺到這年輕之子血液中無可動搖的純淨,還有藏在胸中那魂火的異樣感,一種,被「人」給強行塑出的違和……啊啊,那些什麼「啟示九夜」的傢伙們都沒這麼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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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舍巴」真的只是被創造出來,單單如此而已嗎?

「……我獻上我的『眼』。」

還沒等他整理好思緒開口,皺著眉,稍微直起身的拔舍巴便搭著姑方的手,向引渡人回應自己的選擇。

──噢,以如此貴重之物供奉嗎?

──那樣的話,就請您到這位尊神面前,看看他的座椅,端詳他身旁那柄利劍。

──別因為祂雙眼的缺損就背過眼去,那正是祂得以給予物質與一切難以完滿願望容身之處的表徵,向祂獻上您要給予的貴重之物吧,樂園便會欣然回應你的想望。
狗兔三窟
見到這樂園那精巧的魔法在眼前展開,引渡人笑著回應了拔舍巴。

同時,一柄沉甸甸的匕首也倏忽出現在拔舍巴的手中,他安然接下匕首的動作沒有絲毫失誤,拔舍巴一手倚著姑方,一手則仔細端詳起匕首的紋路。

被這景象刺痛的姑方眉頭深鎖,轉瞬之間,這孩子的身影竟是如此遙遠,明明就在身旁,想要伸手打下匕首的姑方卻覺得有一股力量鎖住了他的身軀,動彈不得。

該死……他被鎖住了,又是這種感覺……跟祂成形時一樣的感覺……

確實,與拔舍巴素不相識的他也好,「祂」也好,都無權以一個異鄉人的身分阻止另一個異鄉之人的選擇。權貴再如何貪腐暴虐,人心思想從來都不是能輕易掌控之事。那是「梅花」的毛病,也是「梅花」厭棄職責的原因之一──體內的職責與見證者的雙眼正在改變「原本的他」應有的歡快與奔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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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天,世間一切都會變得無可奈何。

「我──」

總有一天,「改變」的力量就會被全數交託於「人」。

而祂也將在那島嶼之上將一切見證。

終將對所有苦難,束手無策。

看著拔舍巴低頭握起匕首,面色不改地放開了祂的臂膀緩緩向前,背對著祂。而就算背對,祂也能見到拔舍巴將刀尖反過來對著面部的動作。

如此平靜,沒有半絲可怖,彷彿他就是為此刻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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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開所有顧慮,「梅花」在拔舍巴背後掙開了枷鎖。

在刀尖帶出眼珠的剎那,祂也同時開口。

「我獻上我一部份的『枝枒』──」

「……!」

剜出的眼珠讓視野浸染人血般的鮮紅。

縱然他鮮血鈷藍,能代表疼痛的顏色依然是這般鮮紅啊。

或許有微小的猶豫吧,可是,決定獻上眼珠的他動手仍像是處決罪人那般俐落,單單想著要進入「樂園」的他只是把這當作手段而已──他沒有對姑方如此說明的空隙,也體會不到姑方對此的在意。

願望、慾念?那些事情有很重要嗎?視野模糊之中,身上給治療師處理過的傷口裡頭依然滲著一股讓他不適的酒氣,您看見了什麼?耳邊彷彿又響起了主教的聲音,可是,他什麼也沒想過……他什麼也沒見到,就因為他還沒辦法給出答案,只能先以行動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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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處子不知「姑方」之意,就像他不知主教之意。

然而,身後倏然響起的嗓音清澈地讓他見到了花海裡的身影。

四周風流一起,一股熟悉的衝動促使他回眸望向那位嘮叨的「非人」──他不久前才剛經歷這種感覺,當下的他一見到姑方就衝動地將對方當作同伴,撲了上去。

現在的拔舍巴則最周遭如海市蜃樓般浮現的粉色花海為之一愣。

是花海沒錯。

「……什麼……」

粉白相間的花海──與他看見的「景象」如出一轍。

剜出的右眼還在手心,他該是模糊的眼裡反而清晰地照出了「梅花」的面孔。
狗兔三窟
臉上的表情不再是待在船上時怨憤嘮叨的模樣,嗓音更是離人遙遠至極,百感洶湧,如同一片花海徹底被風暴刮落,在那之間露出的則是「梅花」悲慟的面容。

「此枝既是我孤芳之血肉,也是我孤芳最美的花朵,它同樣能代表我對人世之愛──」

「──『樂園的引渡人』,我將此贈與那貪婪血肉之神!」

僅只一瞬,卻是無比深刻的一瞬,在姑方身上顯現的「梅花」之影赤著雙足,身披絲衣,髮絲在他伸出手,凝聚出自己枝枒的剎那也隨風揚起,顯現了遙遠鯤島那應當在此刻茂盛的梅花花海。

花香溫柔,而他的面龐竟在悲憤間痛斥起樂園的神明,彷彿這份「贈與」是他身為梅君最後堅持的尊嚴──用上祂遙遠的真貌嘲諷這毫無意義的獻祭。
狗兔三窟
像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了結局似地,引渡人露出笑容。

異鄉來的小神、異世之花朵……冥府的看守者、人類偽造的道具……

從一開始,一切都在樂園之主的眼中。

插曲只是取悅觀眾的戲碼而已。

樂園是個無底的坑。
狗兔三窟
作者後記
樂園的門票與代價。

貪得無厭的神啊,祂們歡欣、祂們君臨、祂們高歌之中,衣袍隨風飛揚的引渡人露出了所有面容。

這邊終於到了發動門票,渡船進入異時空的樂園了。
劇本上這篇資訊量真的爆炸,除了必要轉接進樂園的劇情,還有角色間自我介紹;而選樂園神像的思路是:「因為先拿出了欲提交的供品,引渡人引導他們選了對應的神像。」

燭龍的眼睛,一眼見幽冥,一眼在人間,拔舍巴毫不猶豫用匕首剜出了「陰眼」,這幾乎等於在冥界(樂土平原)讓自己當麻瓜(?)

在姑方的宣誓前,包含三種定義的枝枒被真身獻上,因為同樣擁有神性,所以在樂園神像允許說謊那一部份,姑方沒辦法對神像說謊,鮮花、血肉、愛……一切都在那兒了,神覺得狂喜(?)。
狗兔三窟
世界觀進入樂園部分衍生及另私設至 《契約之地》 原創企劃

補充維基百科:
每個宗教都有屬於祂們自己的淨土、天堂,古希臘宗教也不例外。至福樂土就是古代希臘人信仰中的最初樂園,這是一塊由眾神賜予不朽生活的英雄們所送達之處。
最初是從冥府範圍分離出來,能夠獲准進入之資格為死後即將加入諸神行列的凡人和英雄等等。後來,祂也擴展到包含了由眾神所挑選的人,死後的他們依然可以保有幸福。

至福樂土 - 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
樂土平原的所在,地處大地西端之邊緣,環陸大洋俄刻阿諾斯之發源近旁。
在與荷馬相近時代的希臘口頭詩人赫西俄德的描述,至福樂土也被之稱為神佑群嶼,位於大地盡頭之西邊的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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