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野ラキ
┕ ɴɪɢʜᴛ ᴀǫᴜᴀʀɪᴜᴍ ɪ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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ㅤㅤㅤㅤwith 極楽 霄.
菅野ラキ
ʜᴏᴋᴜᴊᴏᴜ₂₀₂₄₀₇₁₅

隨著少女的事件過後,兩人沿著階梯一路向前。潮濕的觸感逐漸消失,周圍變得明亮的光線與先前的黑暗形成了鮮明對比。空間彷彿被扭曲重塑,最終呈現出了寬敞的通道入口。

兩側的梁柱上雕刻著精美的裝飾,高大的玻璃窗外是壯麗的海景,海水在光線下閃爍著粼粼波光,而一旁的指示牌上清晰標示著—— 『 Σ展區 』。
菅野ラキ

「 … 」

ラキ的手拭去眼臉餘留的淚水,步伐沉重地跟在霄的身後,最終停在了路口的交叉處。他沉默地向後退了步,似乎有意地想與對方保持段距離。

「極楽さん……你還好嗎?」

他輕聲問道,擔憂之情溢於言表,低垂的頭卻只能將視線落在地面。即使過去有過暴露身分的經驗,他也從未如此直接地傷害過身邊的人。此刻只被深深的愧疚所困擾,不曉得該如何面對眼前的人。

「……真的、對不起。」
彷彿做錯事的孩子般道歉著,聲音幾乎微不可聞。身影慢慢地躲在梁柱的背後,第一次如此強烈地希望從一個人的眼前消失。
極楽 霄.

玻璃窗外的景色似壟上薄紗那樣朦朧,浪花像海藍色的紡布來回在沙灘上刻畫編織,空氣只散著春和的暖意……眼前白日美幻的景象證明他們還未回到現實的水生館,但這樣的虛幻只要找到連結點也能輕易離開。

這麼想著,霄想起什麼似的摸索著手中的外套,卻發現本該在裡頭的東西都不在了⋯⋯

——大概是留在空間中了吧。

「⋯⋯。」
霄平靜地思量著該如何,菅野開口的時候他也只晃了晃手上的外套。

「啊啊~……這個外層破了啊,很貴啊。」無視對方詢問似的,霄將外套的裏外翻轉後穿上,遮住手臂和手肘殘下的傷口。

但抬起頭只見菅野將身體幾乎藏進柱子後,留了點髮色在那端像長出的草似的……偌大的空間仍避無可避的將那句懨懨的道歉傳遞。
極楽 霄.

「……不需要向我道歉。」

「這副身體沒什麼好處,就是傷好得很快,有時候還來不及感覺到痛。」

霄沉默了會,腦海閃過那些菅野為了夢境中的自己難過的畫面,清楚這並不是足以讓對方安心的答案。

「⋯⋯那種狀況,接受攻擊更能快速理解能力的應對方法。

不是說不想丟下我一個人嗎?也是我讓你承受那些事的,只是⋯剛好可以利用的誘餌罷了。」

他說完這些後悄然地呼息了口氣,只有這樣才能把對方的愧疚停留在今天。

等對方發洩完不悅,然後離開就可以了。
外套裡的東西怎樣也無所謂,護身符在他身上本來就是莫名其妙的笑話。

霄望向外頭的景色,平靜的海面或許能撫平所有無必要的思緒。
菅野ラキ

ラキ的視線僅落在霄的影子上,注視著那方微微動作,唯獨最後的話語卻是令他無法理解。

 「 為什麼…? 」

「……極楽さん明明不是那樣的人。」

他喃喃地語道,皺著眉頭滿是不解的眼神思索。

回想對方見到自己的真實樣貌也並未表現出厭惡或恐懼的樣子…即使那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但文化節的邀約被對方放在記憶中,就算是為了事件而來,那仍是自己的存在被他人珍視著的感受。如果不是如此,霄本可以選擇避而不見,今日兩人也不會在這裡重逢。

他眼中的霄一直是一個溫柔的人,卻始終無法理解那份冷漠與疏離背後的意義。想被害怕著、想被討厭…?是自己的行為讓對方感到負擔,才刻意說出那些話的嗎?

…即使如此,我還能繼續留在你身邊嗎?
菅野ラキ

「 極楽さん沒有做錯任何事…。」

ラキ從影中抽離,綠色的頭髮在光線下顯得尤為鮮明。他從梁柱後緩緩鑽出,步伐堅定地重新出現在了霄的面前。

「…我想幫上你的忙。 就算讓我當誘餌也沒關係,我不會再傷害你了。」他微微低下頭,讓陰影不再遮住臉龐。琥珀色的雙眼這次真誠地注視著霄的身影。
極楽 霄.

為什麼不明白……我怎麼樣根本不重要。

「……不需要。」
霄皺起眉頭,對菅野給出的回應感到浮躁。
即使沒有望向,也清楚對方此時用怎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你誤會了,我根本無所謂,只是礙事就順手處理了。」他回答的簡短,只想越過這些探索。

或許是過去接觸人群的日子就是做著這樣的工作,他不知不覺習慣處理這些事情。
放著不管延長人魚跟女孩囚禁彼此的時間,二十年了,多一點時間有甚麼差別嗎?

他清楚那一分一秒的痛苦都是真實存在,雖然不同情她們,但卻能理解她們。

脫離痛苦解脫曾被他視為一種選擇,如今他卻也對痛苦產生依賴⋯只要感覺到安逸或幸福就會伴隨失去,不如一直浸泡在孤獨,苟延的活著,尋找可以暫時填補寂寥的方式。
極楽 霄.
「而且你能幫甚麼呢?連自己也救不了。」

「繼續不管發生甚麼都不會丟下誰——這種小孩子承諾來犒勞我嗎?
持續交集沒有意義,你根本不了解,我不是你該繼續接觸的人。」

霄的語氣肅然卻沒有責備,只是陳述事實般的述說。
他終於轉過頭看向菅野,稀鬆平常地笑了笑,像是希望對方不要繼續回答自己。

即使相識短暫,他卻幾乎明白菅野是怎樣的人。
這樣純粹輕柔,承載不同的想法、性格、性別、種族,他無數次被這樣的靈魂吸引,忍不住汲取沾染。

⋯⋯好像只要他說請陪在我身邊吧,就能被那樣的愛環抱溶解。

藍海上的微微粼光存於那雙眼,霄看著菅野的神情是複雜的,看見往昔如今用各種方式理解自己的人,予取予求,自己卻給不了任何。

他怨恨自己連愛的資格都沒有⋯⋯
害怕愛需要面對自己缺失而不正常的一切。
極楽 霄.

『如果沒人能接納真正的你,就來找我吧——』

「……。」想起自己隨口跟菅野說的話,他嘲弄般笑了幾聲。

步伐退開窗前,外頭的天空像是逆轉了時間,記錄下了白日前的晨曦雲霧,煙藍色天空把四周覆蓋一層薄煙似的影子,一會又因為日光閃過雲尾而閃耀⋯⋯待到無數流星星子落到藍寶石的海床,融合入水面每寸的光輝。

- 「這裡很漂亮吧? 即使被說是吃人的怪物,心靈卻還是有這樣的世界。」

「…不過很快也要消失了。」

那樣意義深長的語句,霄伸出手向著一旁——
玻璃窗之內的指尖觸碰到了透明的牆面,手指間微微的電流淌集中。
掌心覆蓋,眼前的場景碎出了裂痕,畫面像是冰裂般延伸出傷痕……

菅野ラキ

「住手——!」

ラキ的呼聲在空間迴響,他急切地衝上前緊緊抓住了霄的手腕。剎那間的接觸使得電流穿透肌膚,麻痹與刺痛的感觸彷若鋒利的銀針穿刺心底的蟲隙。

電光仍舊劈向眼前,幻麗的空間隨之震顫,裂痕如蛛網般迅速蔓延將原先的美好撕裂成了不合理的破碎。

「她的靈魂和那個女孩一樣,一定是有什麼期望才把我們留在這裡。所以……!」

——所以?我究竟能做什麼?

言語在一瞬間戛然而止。ラキ感受著前所未有的情緒在心中翻湧,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霄面前展露了如此的混沌……或許是今日一次經歷了過多,大腦早已是超出所能負荷的極限。他對眼前的人,甚至此刻的自己皆感到無比陌生。錯綜複雜的思緒交織著,最終只留下了胸口沉重的窒悶感。

這份感受是什麼…? 為什麼?
只能望見自己的無知與無能,深感不甘的失落。
菅野ラキ
 「……」

「 ……對不起,我根本不理解妖異的心思。
ㅤ但是、極楽さん今次來這裡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ラキ低聲問道,目光卻不再停留在霄身上。他鬆開了那隻手,隨著撇過的頭轉身離去,只留下背影映在對方面前。


「——就由我來把她找出來。」


話音落下,黑色的蟲體從耳畔鑽出纏繞四肢。增生的線段扭聚化作為數條繩索,垂落於地面四散開來。

ラキ的腳步毫不猶豫地朝向空間的深處前進。看似決然離去,卻仍有幾隻蟲體停留在了霄的腳邊……
極楽 霄.

「⋯ ⋯」菅野直接動手阻止是出乎意料的,霄想收回破解卻也來不及,只能看著對方承受疼痛而不能所動⋯⋯忍著無視菅野那些難以平復的情緒。

是啊,不懂就放棄吧。

他從碎片稜鏡中看著對方走遠,只要此時繼續破壞掉空間,菅野做什麼也是徒勞⋯⋯

然而他重新將手再次覆上牆面,卻也是思緒紛亂⋯遲遲沒有繼續動作。

"來這裡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他在意菅野跟擔心菅野,那並不值得一提的理由,只會被解釋成自己的作為能被接受的部分。

說想被理解的話⋯菅野你會很努力吧?大概會為了我傷心吧?會更溫柔的對待我吧⋯⋯ 我也只會恬不知恥的接受你的好意。

「⋯⋯看過那種夢境,你要我怎麼辦? 」

稜鏡中半張面孔喃喃真實,破碎的天空轉變成了黃昏,被像是對話那日的色彩籠罩著⋯⋯
極楽 霄.
霄在夢境裡看到菅野像是失去依憑一樣哭泣,也許那個人不是自己也一樣,只是不想傷害任何人⋯⋯他何嘗不能理解。

他想佔據在那樣的位置是不可以的。

自己又想帶給誰不幸⋯⋯那是不可以的。

扶著牆面,霄低頭望見菅野留下的部分蟲體,像是不清楚發生什麼也想在自己身邊留下保障一樣。

明知道自己沒有這樣的能力還做徒勞的事情,為什麼要這麼拼命?

⋯⋯

⋯⋯⋯




極楽 霄.
空間內的長廊分支無數、只是無盡循環的空曠水箱,隨著兩人的狀態那般分不清楚哪條才是通往正確的路。

「⋯⋯。」
霄的步伐在迴廊傳遞,遠遠只見菅野的背影,專注到沒能聽見自己的聲音持續前行。

「菅野⋯⋯吶,停下來。」
那端的步伐急躁,霄只是輕而易舉從上方躍越過空間停落,擋在菅野前進的通道。

「⋯別這樣,你已經幫過她們了。」
「你不用證明什麼,也不需要做什麼⋯⋯不需要這麼努力。」

他摁住菅野的肩膀讓對方能冷靜點,但卻不知道怎麼說服對方。

「…我該怎麼做你才能聽我的?理由或目的很重要嗎? 我自身跟你想體會的所有是相反的存在,知道這樣就足夠了。」

「你看到她們還不懂嗎? 那是我眼裡的世界,一直一直⋯失去和痛苦永遠存在,你想要再感受這些?」

菅野ラキ

為什麼總是這樣…?

ラキ因霄的舉動而停下身子,為著自己的無法理解而感到難過。那樣相反的存在、無法觸及的情感,熟悉的感觸像是曾經在宿主身上也望見過的。

他能明白失去的痛苦,那是深刻的恐懼,一種在孤獨中徘徊的寂靜。他當然害怕那份寂寞,卻又是因曾經的失去而獲得…… 即使悲傷,這些感受對他而言也都也是珍貴的。

——那是因為在他的世界中不存在『永遠』。

痛苦與美好,即使感受都是那般鮮明,終有一天也會隨時光的流逝而化為虛無。菅野的時間是有限的,那在他身上望不見的永恆,唯有在卡農的存在中尋找美好而拼湊出幸福的碎片。

ㅤㅤㅤㅤㅤㅤㅤㅤ 然而眼前人的世界又是如何的……?
菅野ラキ

ラキ凝視著霄的神情變動,抬起的手緩緩將掌心貼上了那張面龐。猶如承載了所有的傳遞,希望能藉此窺見那內心深處的真實。

「 極楽さん……」

「你害怕失去什麼,又正為了什麼而痛苦?即使如此,就只能被這種感受所束縛,得和她們一樣在絕望中徘徊嗎…?」

望向那雙深邃的藍,他無法得知對方究竟見過多少的破碎。只是心中湧起的深沉也為著那樣的處境而感到疼惜。

 「 我不會丟下你的。」

「即使我無法完全理解你的感受,但我已經不想再看見那樣的世界了…… 想要大家都自由是不可以的嗎?即使要說那是我的自私,即使只被能視作不切實際的理想。」

『我不會丟下你了,所以不要離開我。』
那些曾面對菅野律的逝去而再也無法向對方說出的話語… 他也已經不想再經歷任何人從自己的身邊離去。
菅野ラキ



「 無論是人類或妖異,沒有人應該永遠承接痛苦。
ㅤ 如果有解脫的機會,我也想把自由還給 她/他……」

還給少女、還給人魚、還給菅野律、還給極楽霄。

他想看見世界的美好是包括那份心靈解脫的自由。即使仍害怕自己的存在帶來不幸,唯有面對這份恐懼才能實現真正的改變。因為霄的存在,他不願再害怕怪物的本質,他知道獲得人心的卡農能夠通過自己的行為和選擇來重新定義自己,他也已經不想再傷害任何人了……

ラキ的雙眼堅定而柔和,目光在空曠的長廊中彷彿被時間也凝滯。四周寂靜而無聲,唯有數隻蟲體仍在微弱的光線中持續竄動著。
極楽 霄.
「⋯⋯。」看到菅野冷靜了些,霄總算感覺能將狀況停擺。

然而那方望向自己的眼神仍試圖獲取深處零星的光芒,手心的溫度輕觸,菅野仍舊訴說他不願再聽見的…掩藏的情緒翻湧著,讓霄沒辦法說出任何違心詞彙,那想必會深深傷到菅野。

所有人的自由? 確實是不切實際的虛妄⋯⋯

「你太天真了⋯不是每個人都是幸運的,不是嗎?」

那些無法挽回的、不能被原諒的作為,要是被傷害的是你身邊的人,想必你沒辦法再這樣說吧⋯⋯

霄回應似的撫過眼前人的臉龐,指尖描繪般著落每一寸,眉尾、 眼角、鼻尖、唇⋯拇指摩挲過柔軟,試著重新理解那張夕陽下的畫像該有的神態,那雙珀棕色眼睛矚望著,將藍色蝶羽凝滯於理想的松香⋯⋯美卻不現實,他理解了菅野沒說出口的那一面,卻難以回應。

「果然不一樣吧,我們⋯」
極楽 霄.
他輕輕帶過菅野的上身,毫無預警在唇瓣落下吻,輕觸幾回後⋯便如渴望融合的索要吸吮。

「⋯、⋯」早已做過無數次的舉止,霄按著感覺只讓菅野有喘息一會的餘地,氣息從鎖骨延索脖頸的輪廓向上再次探入,舌尖唾沫翻攪的聲響突兀且赤裸的傳遞到兩人耳裡。

那雙藍眸桎梏的本能讓獵物在身體暢然裡屈於迎合,霄試著避鎖多餘的感官,克制著其他作為好能無視菅野任何反應,因為他知道那必定是被妄為牽引的假象。

菅野現在說不會留下自己,只不過是感到愧疚跟同情的轉移,只需要再一點時間就能理解⋯⋯
但必須重複再一次放棄的經歷,他感覺心臟被什麼揣緊一般。

如果菅野的自由裡有自己,留在他身邊不行嗎?

腦海閃過無數面孔,指責或悲傷、憤怒,因為他的苟延懷揣情感的人們,曾以為能解脫而鬆懈珍惜的自己⋯⋯霄的動作不自覺地加重,害怕這種關係稍蹤即逝。
極楽 霄.
——不,是一定會消失的。


咽喉因爲咬噬獲得鮮血而灼熱,血液裡的感覺沸騰著,直到要奪走菅野的呼息一般討要更多,他才使勁推離菅野。

「⋯」舔舐嘴角分不清是誰的血液,心臟的聲響震盪他所有感觸。
湛藍的雙眼被慾望浸成赤紅,霄只能喘息著等待緩和,黑色指甲像是方便撕碎什麼而變得尖銳,他掐緊拳頭任其刺入手心,想讓疼痛使自己清醒一些。

即使現在的身體已經不像以前那樣不可控制,重回這種感覺還是讓霄感到厭惡不適……因為他確實的在這一刻能感到滿足,能嚐到菅野的一部分。

「只是一點點,我就會變成這種樣子⋯⋯你覺得過去我做過什麼呢? 傷害過⋯殺害怎樣的人?⋯⋯那是我沒辦法彌補的。」

霄極力平復著語調……身體卻不由自主打顫著,喉間燒灼讓他揪緊領口,閉上眼短暫逃避所有。

菅野ラキ

「 …、 … ?! 」

震驚與困惑的不安交織大腦,似是陷入無法逃脫的陷阱,卻又令人感到矛盾的舒適。ラキ感受著身體被突如其來的親密所佔據,那樣無形的引力使他不自覺回應起那份不該屬於自己的情慾。

蟲體們的動作在一瞬間停滯,好讓所有感官凝聚於菅野的體內。像是他原先不具備的驅動,此時也能沉浸在那生物該有的慾望之中…卡農注目著霄,是被奪取或被支配,彷彿與第三方共享著菅野的同一副身體。

「 …、… … 」ㅤ
直到被對方推離,ラキ才勉強從那混亂的感受中抽身。心臟劇烈地跳動,因氧氣的缺乏而大口喘息著。嘴角傳來的刺痛與鮮血將感知從朦朧中點點劃開,視線逐漸回到焦點。

眼前的霄顯露出真實,赤紅的雙瞳仿佛吞噬每一瞬理智。在這一刻,ラキ似乎終於也能明白了什麼……
菅野ラキ

「 … 」 他站在一旁不再接近,而是緩緩地讓線蟲纏繞到了霄的身上。細長的蟲體如同冷冽絲綢般延伸,繞過小腿、纏繞手臂,環繞於頸部。他真切感受著眼前人的起伏,心跳、呼息,彷彿也更深刻望見了霄的痛苦與掙扎。


「 … … 你已經不是過去的極楽霄了。」

「 就是因為逝去的已經不會再回來… 你得更看清楚眼前的事情,不是嗎…?」

他不願對方陷在過去的痛苦,不要再被遺憾所束縛。
然而說出這句話的他,卻又是感到心虛的。因為他確實也正以自己的方式彌補著過去的遺憾。那建立在他人死亡之上的自由…為了證明這個世界而活著。即使如此,享受於當前的美好,這樣的剎那主義是狡猾的嗎…?
菅野ラキ


「 想彌補什麼是不能可能的,這種事情我當然也知道……但是,已經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極楽さん也已經很努力地做出改變了不是嗎…?」

他聽見的那些言語,是對方的懊悔與愧疚、同樣不願傷害誰的恐懼,一個靈魂存在溫柔本質的真實寫照……然而那些過去的遺憾,最終無法原諒的人唯有自己。

他仍希望霄能夠原諒過去,接受他人的理解與接納,能夠珍惜自己已經擁有的關係。因為那是霄生來這個世界上本該擁有的事物。
極楽 霄.
逝去的,不會回來?……誰
看著眼前有甚麼意義,還想從我這裡要走什麼?

低下視線的目光裡閃逝驚愕,純粹的字眼讓那張臉怛然失色⋯⋯誰都明白的言語像利刃輕而易舉劃開內心,伴隨著顫抖的呼吸輕淺急促,他脆弱的沒辦法聽進一點菅野的祈望。

什麼不是過去的自己⋯⋯什麼努力?
別說得像他什麼都沒錯一樣,別讓他意識到只有自己活到現在,即使小心觸碰的一切也一樣會消逝——

「不要說了。」

意識自己期望什麼而向菅野袒露心聲…隨著藍光呲響,霄動身將纏繞在身上的試探扒開,即使連同自己的皮膚灼傷,痛楚卻讓他清醒許多。

凝滯片刻,霄抬起頭看向的雙眼已恢復本有的平靜色彩,身上的傷痕也像未存在般復原。

那雙眼中的波動不已是唯一真誠的回應,但僅止於此……他勘勘看清菅野苛責的內心,只看見對方獲得的自由又被自己束縛。
極楽 霄.

「抱歉,菅野⋯」

垂下眼簾,霄用一如既往的語調擺正該有的距離。

「你沒有錯,不需要把我的事遷延到你自身,本就與你無關。」

「想知道她還想傳達什麼,可以喔⋯⋯但你再繼續說下去,我現在就把這裡毀了。」

搶在菅野回應前的威逼,霄頓了會挨向前……伸出的指尖卻是相違的謹慎,安撫般順過菅野的髮絲、停落在肩上收束,餘光可見那方嘴角的傷痕。

「⋯ ⋯。」
他偏了偏頭,仍然想從這付身體的接觸求得一點平靜,是感到抱歉更多或渴望更多宣洩,這些情緒的分界他早就不去區分了。

「我也有方法讓你安靜不是嗎,不要再讓我那麼做,好嗎?」
菅野ラキ

「 … …… 極樂さん你這個笨蛋。 」
眼角淚光悄然滑落,他將臉埋於袖口掩飾著那些早已流露的情緒。難過自己的無能為力,為著無法實質為對方做點什麼而感到深深的遺憾…那句從未對誰說出過的責備,無奈只能以這種方式表達無謂的反駁。

「 … 」直到拭去臉上淚痕,他沈默地再也說不出任何話。重新收束落在地面的線段後,再次將其向四處延展。蟲子們輕輕扯著霄的腳踝讓對方帶頭前行,兩人便在沉默中朝著前方持續前進。
菅野ラキ

步伐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空曠的走道在漫長的行進中彷彿失去了時間的軌跡。四周的光線逐漸柔和,空間的邊界扭曲著。直到兩人轉過拐角,只見通道兩側被繁茂的植物緊緊簇擁,綠意蔥蘢間隱現出一片蔽海花園。

走道的深處,一座巨大圓柱形的水缸靜靜佇立,珊瑚的枝條如雕塑般展開,五彩斑斕的熱帶魚與海馬悠閒地游弋,宛如彩虹般的色彩在水中翩然迴盪著 ……
菅野ラキ
(lots)
極楽 霄.
(lots)
極楽 霄.
當走近碩大的水缸,四周視線被水藍的光芒籠罩,水面那端迷濛的收落晨曦的光輝,一束束照下半透的薄紗飄動著。

水底龐大礁石面烙印上光的波紋,水下一閃一爍,魚類遠遠看上去只是數個色彩小點,將眼前的場景渲染不同的顏料。

面前幾隻橘白相合的小丑魚在海葵內竄游迷藏,即便悠然和諧與方才唐突對比,霄也感到安然不少。

他一直都是這樣看周遭的……那些變化不與自己有關。

「… …。」

對了,菅野不敢說話吧? 得說點什麼。

目光瞥過腳邊上蠕動著的,多數人為之悚然的聲響,形似變異的軟體昆蟲,除了啃食速度快似乎還想鑽入他的體內過的寄生本能⋯⋯隨著視線向上,黑色綿延連結收縮到眼前少年軀體裡。

螳螂的身軀成為四葉,黑色生物是連結的莖⋯⋯

你也是被留下來的人啊。
極楽 霄.

「別那麼不開心~我沒事,」

「雖然我是想這麼說就好⋯⋯如果你那麼好哄就好了。」他輕輕笑了聲。

「我這樣活著至少七十年了,雖然不比那些上百上千歲的妖怪,見過的東西卻也不少。沒有任何異能或靈能,但卻不是完全的人類或動物的存在⋯⋯從來沒見過呢,我懂得還不多啊。」

與鬆泛的語調不同,他看向菅野的目光謹慎而仔細。

像這樣觀察人類身體動作的傳達情緒,最開始只是生存的手段,後來則是習慣。

比起他人想傳達給自己的,霄總是更在意掩藏的。
一旦自我被揭露,生物被找到弱點⋯⋯赤身露體的羞愧會讓人急著逃離,只要稍加對那些部分有所表示,很輕易就能傷害他人和破壞關係。

然而直接窺見菅野在意的事物,沒能去演繹不能接受菅野的樣子⋯⋯他至少得收拾殘局才行。
極楽 霄.

鑲黑的指尖滑在玻璃上敲了兩下,那端的小魚跟著跟隨著引導,但不一會又蹓躂到別處去。

「不只是你,我也不了解妖異~有時候他們的想法純真得可以,或許跟你蠻相似的。」

「⋯⋯說說你的事吧。」

「菅野⋯不,你認識的那個菅野是怎樣的人?」
菅野ラキ

「 … … 」

ラキ轉頭望向霄,只覺得一切景象彷彿置身夢境。他甚至無法辨別這是曾經的現世抑或幻象所編織的虛偽……然而相較這些,霄的話更是令他感到訝異。

蟲子的意識寄宿於人體,以往外界總將他視為一體的存在,誰也不會在意其中的差異。眼前人卻能看穿他的偽裝… 霄的洞察曾令他感到不安,如今卻化作難得的釋然。或許此時此刻,他也沒有必要再繼續掩飾自己……

「 …… 極樂さん、你聽過卡農的音樂嗎?」

ラキ的目光凝視於水中,海底植物繁密茂盛,珊瑚彷若綻放的花朵層層疊疊鋪滿水下,色彩斑斕如同過去田野搖曳的野花野草。透過水中波光粼粼,他回憶起過去的時光……
菅野ラキ



「 我曾經生活在一片原野中,是小提琴的演奏把我喚醒。我聽著他的聲音,每一天每一天⋯⋯

音色就像溶於大氣,最初我只是感受到音波的震動,好像微妙的擾動穿透我的身體裡。那時的我根本無法理解人的情感,只覺得那些回響是我從未見過的,讓我覺得世界存在於美好的事物…… 漸漸地,我開始也想離開那裡,我想藉由菅野的雙眼去看見更多不同的世界。」

因卡農的樂曲而相遇,那是蟲子心靈的開端。激發著線蟲生物的本能,他也只是純粹地嚮往去到更廣闊的世界生存。
菅野ラキ

「 ……現在回想,那些音色的傳遞卻是寂寞的。」



「 他是個沉著的孩子,比起任何人都更加獨立出色,卻總是很孤獨……對世界充滿恐懼,因活著而感到痛苦。當人覺得生命不再存在意義的時候,也能選擇將一切給捨棄…… 」

然而這些卻只有在他獲得人心後才逐漸明白。冷漠地拒絕所有人,實際上也只是掩藏自身脆弱的一種防衛。即便到了消失後,也像是未曾被誰真正理解過……

琥珀色的雙瞳再次望向霄,思緒浮現起那些人心的複雜……難以捉摸的心思,或許與霄給人的感覺有些相似。



「 寄生生命成為他人的存在,我…是這樣的怪物。死亡的時候有人領著自己,你認為這樣的我們還是幸運的嗎?
…解脫的自由,明明誰也不知道死後的世界會通往哪裡。」
極楽 霄.


霄仔細聽過菅野的聲音去讀取字句裡的時光,因眼前繽紛景象有些晃眼從而冥閉雙眼。

「⋯ ⋯。」水的流動回音、撥取漣漪傳達自他生來清晰的感官。

卡農在霄印象裡不過是輪唱的音符編織曲,喚醒菅野的或許只是連結起兩端物質的旋律波動才造就層層流淌生物軀體的共振⋯⋯但感情總是最難解的流動,意識會引導在群體裡尋找另一方的繩索試圖編織。

雙眼重新映照眼前,被海光染色的眼睛沈澱著許多思緒。

雖然無法知曉那人是為何感受,但他能明白寂寞和恐懼如何抽離一個人的靈魂鞭笞,害怕傷口癒合結痂又被撕裂的痛楚⋯⋯當心潮臨界崩解,卻發現身體仍完好的存在,日以繼夜——⋯⋯此時投來問句裡,幸運只是異常遙遠陌生的詞彙,本該只有死亡才是落停所有的休止符。
極楽 霄.
順應著菅野的目光看去,水光折射波粼,注視著自己的不是只在水窪中浸泡的倒影,那雙試圖包覆自己的雙眼⋯⋯對過去的他,要用多少代價換都可以。只要能被需要、被理解,可以將自身存在轉變為有意義的,即使肉體消散,自己的意識被全部吞噬也無所謂⋯⋯

「記得真清楚,你很在意那些話嗎。」

「那天我告訴你,我曾經羨慕這樣的死亡對吧? ⋯⋯也許現在也是。 」
極楽 霄.
「無論重來幾次這個選擇,即使被認為是不幸,即使發現未來有無限的可能,絕望的可能仍駐紮著,那就把希望停滯在那時候。」 「去哪個世界都無所謂,心不會再那麼寒冷,自身一切都會被接受⋯⋯這樣相信著的相遇。」

霄頓了頓,離開面前的斑斕光輝。

「很難懂吧? 命運被如何定義才是正確的我不在乎,就算你是吞噬一個人存在的怪物⋯⋯我知道的也只有站在這裡的菅野。」

步伐的迴響穿過前方開拓出前景,只是尋常不過的海下隧道,霄卻不知為何停在前一會,才繼續向前。
菅野ラキ


ラキ只是沉默地聽進對方的話,本能地抗拒面對一個人死亡的理解。那是否是真的自由、抑或只是以自己作為現實的逃避⋯⋯這種事終究只能化為心中永遠的無解。只是無論做出選擇或被留下的人,對他而言都是過於殘酷的事。

現在的他能以未來的時間填補過去,讓自己相信只要不斷前行就能找到自由的解答。霄的話卻像是否定了這些信念,因為已經不需要未來、只要一切能被接受,無論結果如何……

「才不是無所謂… 這樣的話就再也見不到面了。」

ラキ低聲喃喃,望著霄的背影逐漸融入隧道的湛藍。
他仍然無法理解將絕望化作平靜接受的心態,因為他眼中的死唯有留下無法填補的空虛與孤寂。無論是律或是眼前的霄⋯⋯ 他拒絕接受死亡成為他們唯一的選擇。
菅野ラキ

兩人隨著隧道持續前行,透明的玻璃猶如幕牆將外頭廣袤深海呈現在眼前。微弱的光線穿透海中,似是星辰沉浸於水、萬千繁星隨水流在玻璃上輕輕漂浮。

ラキ抬頭凝視著一切,巨大的魚影在隧道周圍緩慢徘徊。隨著水波輕輕流動,隱約的音律亦隨之流淌。反覆的樂章宛若曾經的歌聲,卻又不同於他記憶中的任何聲音。旋律在空間反覆回蕩,時間的流逝將過去的樂章重新塑造,留下一份完全不同的曲目⋯⋯

「 ……真的很難懂呢。」
「是律給了我感受世界的可能,但我想他的結局不應該是這樣的。即使絕望永遠存在,我也會一直在這裡……就算那天面對的人是極樂さん也一樣。 」

若是時間能夠倒流,也許現在的他會做出截然不同的選擇也說不定。菅野ラキ因律的死亡而生,他的心卻不願以他人來成就自己的存在……也因如此,得向這副身體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才行。
菅野ラキ
... 「從來沒有見過的事物對你來說一定還有很多喲~不可以就這樣停下來吧!」

ラキ長長嘆了口氣,回想霄先前說過的話,他隨手將手邊的線蟲朝對方扔去。蟲子爬上霄的肩膀扭動著身軀,好似隨著隧道音律的節奏舞動著……
極楽 霄.
「看來你不是天真,是任性啊⋯」

霄嘆息著仰起面龐,並未多說什麼。

魚影游動掠過眼前來回,看似自由實則被籠罩在水箱是以照人類認知製造出的幻象⋯⋯只為了能將絲毫訊息傳遞,但他仍舊對水沒有太多好感。

指尖觸碰隧道的屏障,自那點為中心的漣漪漩放,隧道的畫面因為異物溶解一瞬,魚類化作泡沫……卻一會又重新自泡沫中重生,霄也只是作罷收回了手。

他並不想探索未見過的事物去增添多餘感觸⋯⋯寧可繼續泡在這樣的思想麻痹知覺,不願承認自己害怕離水的那刻所有的溫度都會消失。

交換思想到這裡就足夠了吧⋯⋯

他清楚繼續來回不過徒增煩惱,即使那雙藍色的眸子寫著與心想不同的渴望,在青海色光中也不會被察覺。

「我對否定你的希望沒有興趣,你也別想說服我。」
極楽 霄.

「面對的是我也一樣~這種不存在的假設通常會被用來告白呢…
我聽過很多次了,這種比喻命運的方式。」

他頓了頓,只是故作嫌棄地撥開肩膀上的黑色扭擺的生物。

「你這些東西沒有痛覺嗎?真的跟水母一樣⋯⋯別黏上來,好噁心。」
極楽 霄.
(dice10)
菅野ラキ
(dice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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