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一天堂
散文 滌這個不正常的人 廖瞇 讀嘛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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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會想,滌是不正常的,可是正常意味著正確?不正常就是不正確?我這樣講,有人會覺得我詭辯,不,我沒有要詭辯。我是說真的,越跟滌談話,就越覺得沒什麼正確不正確。我有時候想,如果我早一點開始跟他說話,那麼他有沒有可能「正常」一點?所以我也只是希望他平平凡凡,正正常常就好了?我根本沒有打算了解他真正在抗拒的是什麼?

為什麼我一邊說「不正常並非不正確」,但同時又希望他是個正常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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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滌》是一本語言非常平實,讀來卻情感波濤的作品。以長年繭居在家、對周邊人事物十分高敏,對家人來說都難以親近與理解的弟弟為主軸,紀錄自己與弟弟一次又一次的對談。並以此為契機,延展出更多家人間的談話。可能是作者與媽媽的、作者與爸爸的,也可能是弟弟與父母的。

作家盧郁佳在序中給了全書一個強而有力的備註:「這也許是張愛玲〈私語〉以來,最冒犯的家庭書寫了。」。「冒犯」是閱讀過程中最真實的感受,我想不管是作者本人、讀者,以及被書寫的家人,都一定曾閃過一個念頭是「這真的能寫嗎?」,即使經過潤飾,公開的篇章也足夠赤裸。那麼,是為了什麼而寫?作者抱著這個疑問開始,也帶著這個疑問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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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既然要寫,就要寫真的」滌這麼說。
「我在讀你寫的東西的時候,我覺得很奇怪,那個不是我啊。」媽媽這麼說。

最後,廖瞇自己這麼說:「揭開本身沒有意義,透過書寫去『發現』才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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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對於要讀這本書滿害怕的(?),因為自己是一個對於「社會化程度低」這件事情耐受度趨近於 0 的機車人士 但想不到我很喜歡.......喜歡到情緒太複雜了無法寫心得所以拖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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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瞇的文字很有魅力。明明是好讀易懂的文風,卻時常能提出讓人啞口無言的關鍵問題。讀者像是踩著他的思考脈絡前進,他的思緒到哪裡,我們就到哪裡。一句一句提問出來,又一句一句的自我推翻,好像沒有適切的答案,也沒有思考的終點。

這給我一種奇妙的感受是,滌是如此難懂,由他延伸出來的人際與社會議題繁複交織著,所以廖瞇需要這樣一點一點的前進,而讀者也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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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中,我也跟著作者的腳步,試圖「理解」滌的處事邏輯、需求、語言。然後才意識到,當自己面對一個行為模式都與自己習得的一切背道而馳的存在時,我有多需要各式各樣的標籤,讓自己可以「稍微理解」這個人。像是「滌是一個繭居族」、「滌很高敏,所以討厭被打擾,討厭跟人社交」、「滌很在乎小事,因為他完美主義,也有點強迫症」。但是這些標籤,到底是提供了我們這些「正常人」一個「我願意理解你」、「我有一點理解你了」的安全感(或優越感)的成分比較多,還是幫助我們真正理解他比較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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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接著這個疑問,才會顯現出廖瞇與滌的對話,其重要性與意義為何。用比較簡單的方式來講,就是「讓滌自己講話」,把對自己的詮釋權還給滌本人。就可以發現,那些一般人會理解為負面意思的,滌本人沒有那個意思,他使用辭彙的方式有一個獨特的邏輯。這個很重要,但這個也很難,畢竟人是沒有辦法 24 小時都耐心十足的去理解另一個人的,尤其是父母與孩子之間。廖瞇身為手足,身為不與家人同住的那個相對有距離的人,他跟與滌之間也拉出了一個空間,可以排除情緒,好好的、深深的談話。

廖瞇在一次自己狀態很差的時候,與伴侶的爭吵中,也發現了自己與滌的相似之處。他說,人們通常是為了「解決」問題而去「理解」問題的,但當這個「問題」是一個人的時候,我們是把對方當作「有問題的人」想要解決所以理解?還是把對方「當做一個人」去接納所以理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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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父母的角度來說,他已經要接受孩子異於常人、處處照顧、難以溝通,然後還要越過這一切心裡的苦去「把對方當一個人接納並理解」,大概只有佛祖辦得到吧。我有一個很深的感受是,手足能做到的,跟父母真的不一樣。手足不用承擔「自己的孩子怎麼這樣」的無力感,在一個相對健康的心理距離上,能夠去接納與理解對方。

曾經廖瞇也不解,為何媽媽總是叫自己跟滌多說話。滌明明就是討厭跟人互動啊,不要再把自己的價值觀套在滌身上了!但滌的「不需要」是真的嗎?如果家人之間連話都不講了,當有一天真的想講的時候,其實是講不出來的。每次談話結束,滌都會說,好久沒講這麼多話了,真爽。其實代表滌也是需要(雖然他不見得渴望、主動要求)與人類的羈絆與罣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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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迷人(用這個詞好像怪怪的,但確實是我最初的感受)的地方是,即使廖瞇主動拉起聯繫,更靠近了家人與滌,還是會有一個超赤裸超冒犯的想法是:

我在想我是不是出於自私,才想去關心滌。如果滌這輩子都在房間裡,不會出來變成怪物,那麼,我是不是就會放心,不用想著自己到底該不該去跟他說話?「在房間裡是他自己的選擇」、「不要變成怪物就好了」、「不要去傷害別人就好了」我這樣想著,然後一天度過一天,一年度過一年。「不要發生事情就好了,這世界有各式各樣的存在」我是不是在催眠自己?

愛滌是真的、怕滌是真的,覺得麻煩也是真的。每一個對滌的感受都是真切、極有重量的。要如何調和它們,就是家人各自/合力要面對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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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廖瞇與滌之間,我也非常被廖瞇與父母間的對談觸動 首先廖瞇是感受了媽媽的苦,然後才是與滌對話,發掘了媽媽永遠無法像自己這樣與滌交流,她的愛永遠無法不被曲解的傳達給滌,為此難過與遺憾。然後,進一步挖掘自己與媽媽的相似與相異。母女的對談不一定都繞著滌,可能是一些瑣碎往事。透過去重建/重新詮釋回憶,兩人交流價值觀與想法。有所落差是必然的,但是「我想聽你說」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彼此說服。

寫到這裡,我發現最大的改變其實是我自己對滌的想法,還有我對你、我對爸的看法。滌本身有沒有改變,我現在已經覺得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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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確定這是不是大部分「長大的女兒」與母親之間,一個很相似的歷程。但跟我的有滿多雷同之處,成長過程中,家母算是比較嚴格的角色,自己也確實是在大學以後才比較能理解/諒解很多母親對我們的要求與期待,也更能接納自己與母親的相似之處。一方面可能是,家母開始會跟我們說她年輕時候的往事,讓我更認識她;另一方面可能是所謂的「懂事了」。所以並沒有發生過什麼「正式和解」的過程,就慢慢的、自然的關係比較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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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喜歡廖瞇寫的一個小片段,她每次回家都要輕手輕腳的關門,因為如果太大聲嚇到滌,滌就會生氣,媽媽就會很困擾。廖瞇一邊小心翼翼的關門,一邊想著,究竟她是為了滌,還是為了媽媽?

全天下女鵝們的靈魂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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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也很喜歡廖瞇跟媽媽關於「不喜歡的事為什麼不能不做?」的討論 全書都太喜歡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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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摘錄廖瞇的後記,我想就是此次書寫的終極意義了吧:

我去感覺她(媽媽)的感覺,而不只是自己的感覺。然後我發現她也在感覺我的感覺。我們想接近彼此,卻因為接近不了而感到受傷,感到不被理解。後來我才體會到,完全的理解並不存在,而我們卻在追求那不存在的東西。

所以我突然明白了,我能做的並不是完全的理解對方,也不是要對方完全的理解我。我能做到的只有「想要」理解,如此之後或許對方也「想要」理解我。當然,一定也有都不想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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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現爸爸在心得中徹底消失wwwwww 書中是有他的(迷之解釋),只是我比較無感一點,抱歉了爸爸www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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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寫得有點亂七八糟的但我終究是寫出來了我真棒
songyunsings
這本真的棒,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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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ngyunsings : 沒錯~不管是題材還是書寫風格對我來說都很新穎,隨著看書也能思考一些靈魂質問也是意外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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