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術/乙五]

如果這個世界是一盤壽司，那應該是一貫炙燒過頭的炙燒鮭魚握壽司吧，鮭魚的表面燒焦，魚肉乾柴，就連油脂也蕩然無存，醋飯甚至變得溫熱；也可能是用鑄鐵鍋烹煮的多滋多味燉菜，爐火將醬汁燒得沸騰冒泡，揭開鍋蓋，燙人的水氣如桑拿房；但又有誰能否定烤箱的比喻更為精準？畢竟逐年攀升的氣溫，就好比有一雙看不見的手，負責調節每年、季、月、日的暑氣溫度與時長。
站在大暑的日正當中下，甚至讓平成年初出生的五條脫口而出：
「在我還是學生的那會兒，天氣還不至於這麼熱。」
教師十幾歲時的夏天體感溫度究竟少熱幾分，光憑想像是絕對無法體會，因此乙骨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五條道歉：
「老師，對不起，我沒想到平日會這麼多人。」

在經歷澀谷、新宿以及如葡萄串般諸多波折後，如今日本總算是迎來了相對之下的和平，而乙骨那萌芽在更早以前、無處安放的心意，從有點明顯、有點讓人在意，到捧著花束去告白——實際上並沒有捧花——僅有一線之隔，在認識五條，迎接冬至，新年結束，春天開始，櫻花凋謝，直到第二年的夏至，乙骨向五條告白了。
過程令人訝異的順利，當五條為了回應他而摘下墨鏡，向他看過來時，乙骨就知道了，自己一直以來投注在對方身上的目光，在歷經時間的累積，逐漸沉澱了重量，然後慢慢轉化成某種明亮而溫暖的東西，在不知不覺間朝著自己反射回來。
乙骨憂太，和五條悟交往屆滿一個月，現在仍是單戀。
對於好友的戀情與煩惱，盡管乙骨不曾言明，後者也不甚明顯，但凡有眼珠子的人都看得出異樣，拿真希的話來說：「這都一個月了，你們還沒牽手？」與「總之就去約會吧！」

今早任務結束，從委託人那裡得到吉祥寺車站附近的一間拉麵店有在販賣極品布丁的情報，乙骨便鼓起勇氣詢問五條中午是否有空，言詞間倒也沒提「約會」之類的字眼，握著手機的掌心全是黏膩的汗水，直到另一端的五條答應，喜出望外的乙骨不禁生出應該早點這麼做的想法。

早知道就別這麼做了——滿頭大汗的乙骨心想。
「這有什麼？你們上次吃的水果大幅我排隊了一個半小時耶。」
「咦？一盒只有四顆的那個……」
「每人限購兩盒。」
總之，五條的意思就是想安慰他吧。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頭頂的艷陽依舊熾熱，唯獨隊伍前進的速度比想像中快，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左右就輪到他們了。
狹長型空間的店舖裡以吧檯座位為主，點餐只需掃描QR碼。
「老師要吃什麼拉麵？」
「中華拉麵吧。」
乙骨自己點了醬油拉麵，布丁則是一人各一份。

周圍基本都是剛才一起進來的客人，只見他們都迅速地點完餐，餐點也由老闆娘快速地端上桌，令人詫異的是，其他客人清一色只點了布丁，他們的拉麵上桌時反而成了熱騰騰的異類。
那些只點布丁的人很快就吃完離開，輪到下一批進來時又重複了一樣的事。
「這是怎樣？」五條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本來就生得俊美，白色的頭髮和出眾的身高都很引人注目，今天和乙骨出來也只戴了墨鏡，這一笑起來，其他人都直盯著他瞧。
乙骨一方面感到說不清的得意，一方面又巴不得所有人都別開臉不准看，心情複雜了起來，為了掩飾這份心境，他假裝低頭認真地喝起湯。
由於除了他們以外的客人都只點布丁，老闆在煮完兩份拉麵後，就跑到收銀區的凳子坐下，偶爾收收布丁的錢，期間，老闆娘一直忙進忙出，遺下端布丁給客人，一下給客人上飲料，又要收拾用完的碟子和餐具，接著開冰箱確認布丁的庫存。

「好吃嗎？」
回過神來，不知不覺，老闆娘已經站在乙骨的面前問道。
「是的，很好吃。」乙骨反射性地回答，但他也沒說謊，湯頭不死鹹，麵條軟硬適中，配料也是可圈可點，挑不出半點毛病。
「你沒在客套吧？」老闆娘露出狐疑的眼神。
「沒有這回事。」
聽了他的回答，老闆娘用鼻孔哼出一口氣，悻悻然地說：「這樣啊。」
這時，坐在收銀區目睹整個過程的老闆也出聲了：「你別聽他說話，這婆娘自從布丁大賣後，就老是在懷疑拉麵不夠好吃，我的拉麵怎麼可能不好吃？只是我的布丁更好吃罷了！」語畢，老闆的神情得意，老闆娘只是撇撇嘴，跑去補充冰麥茶。
乙骨身為局外人只能一個勁地陪笑。
吃完的碗很快地被勤快的老闆娘收走，冰甜的布丁則取而代之。
五條在午餐的主角出現時眼神都亮了，乙骨刻意慢他一步拿起湯匙，充分地享受年長戀人為了一口甜蜜而笑顏逐開的模樣。

確實是很美味的布丁，味道濃郁，口感偏硬，焦糖的微苦中和了砂糖的甜膩，只吃一口乙骨就能理解為什麼有那麼多人甘願在大太陽底下排著老長的隊伍，也要吃上一顆。
結帳時，老闆還特地叮嚀他們布丁只有午餐才有，讓他們想吃的話可別搞錯，五條似乎認真記下來了。

一踏出店門，暑氣就撲面而來，剛才在店裡吹涼的身體又漸漸熱了起來。
「我在兩點有一個任務，憂太呢？」五條看了下手機的時間。
「我是兩點半。」
「那叫伊地知來接我們好了。」五條說完隨即撥打了電話。
乙骨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電話接通，但話又說回來，不請伊地知來接他們的話又要去做什麼呢？兩人下午都有任務，根本不可能悠悠哉哉地逛街或看電影。
另一邊的五條已經跟對方約好時間、地點，切斷電話後，他對乙骨說了句走吧，率先邁步。
乙骨見狀立刻跟上。

在炎熱的太陽底下行走，兩人的身體已經出了不少汗，乙骨有些擔心穿著黑色外套的五條會不會中暑，同時視線難以控制地看向五條前後擺盪的手。
「要牽手嗎？」五條就像是背後生了眼睛，突然問道。
被說中心思，乙骨心臟跳快了一拍，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認：「嗯……不過還在外面，我怕給老師添麻煩。」而且他的掌心全是汗。
「你會顧慮這種事啊。」五條摸了摸下巴，眼神閃過一絲頑皮，他不由分說拉起乙骨的手，帶人拐進一條巷子裡。
「在這裡的話不會有人看到，憂太想用什麼方式牽手？」
他們站在圍牆旁邊，略微傾斜的陰影只拉到膝蓋，往上都暴露在驕陽下，五條的右手手指慢慢滑進乙骨的指縫，直到兩人十指緊扣，五條還舉起兩人的手，展示一樣地左右搖晃。
這比乙骨自己想像中還要更加親暱，他只感覺腦袋變得更燥熱。
「老老老師……」
「你們在別人家後面幹什麼？」

兩人轉頭看，聲音的來源是一位駝著背的老婆婆。
來不及放開的手還尷尬地交握，一時間好像也錯過了放手的時機。
「這附近小孩很多，別在這裡做這種不三不四的事情。」老婆婆不太高興地說。
果然在別人眼裡，他看起來就是對未成年出手的不良教師啊，五條心想，事實如此，他也沒什麼好要說，正想抽回手卻反被乙骨緊緊握住。
「不好意思，我們馬上就走。」乙骨嚴肅地說，「但是，我們只是牽手而已，難道老人家從來沒在外面和誰牽過手嗎？」
說完，乙骨就拉著五條離開了巷子。

「憂太剛才很帥哦。」五條視線集中在兩人的手上，即使到了外面的街道，乙骨也完全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請別取笑我了……抱歉。」回過神來的乙骨鬆開手，「其實我剛才有點生氣，因為……」
五條可以理解乙骨生氣的理由，畢竟被說了那種話，不過五條想乙骨可能沒有意識到，以成年人的角度而言——
「老師明明那麼漂亮，他想說的竟然只有這些！」
「咦？」憂太同學你這生氣的點……
乙骨走路的速度出乎意料地快，五條這一愣怔，兩人已經差距四步，還沒等他加快腳步，乙骨馬上便注意到，並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五條。
五條見狀，露出一個微妙的苦笑，說：「憂太也太喜歡我了吧？」
只見身高足足矮自己一個個頭的年輕戀人，馬上雙眼閃閃發光地承認：「是的，我最喜歡老師了！」

---Fin.

在要不要讓學長使用「最喜歡」上猶豫了一下，畢竟最喜歡已經給過里香，但是這樣想就沒有衝突了吧？「最喜歡的女性」和「最喜歡的男性」，人可以有複數個最喜歡沒有問題(人渣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