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生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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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

集中

當我們千里迢迢跨過山頭，來到傳聞中的村莊時，村莊已經被滅了。

我們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殘骸。傷亡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慘烈，可能是在攻擊到來之前就逃開了。但是房屋倒的倒、塌的塌，要在這裡找到能用的生活用品真是做夢比較快。

房屋毀壞的痕跡還很新，估計是前幾天的事，雖然木材的斷裂處有些許濕氣，但還沒有滲透到深處。地上的碎屑也沒有因為山中的風雨而沖刷掉。

村莊各處都有兩公尺長的爪印，每個爪印都有一個人腳掌的深度，但是在村莊邊際卻沒有任何入侵者的腳印。

這就怪了，如果是外來的入侵者應該會有離開的痕跡，除非腳印被大雨沖掉，可是木材只有斷裂處濕潤，代表只是山中濕氣與接地面比較受潮而已⋯⋯讓我更疑惑的是，在我們四處翻找是否有倖存者時，卻連一點血痕都找不到。

看起來就像這些村民們早就知道村莊會被摧毀一樣。

預知？不對，並不是每個種族都會預知。更何況如果會預知的話，應該能夠更早預防，而不是在事情發生前匆匆逃離才對。

全部人都被抓走了？不可能，抓人的理由是什麼？

其他人皺著眉頭，燁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你們有頭緒嗎？關於這個狀況？」我忍不住提問，只換來了其他人的搖頭。

「我認為，我們應該趕快離開。」兌開口了，她看起來像是看到了什麼不詳的畫面，眉頭皺得最深。

「逃得掉嗎？」燁反問，兌沉默了半晌。

「至少能夠減輕傷害。」

不知為何，兌看向了我，緊接著燁也看向了我。我恍然想起，對吼，說好要把我放生在這裡的，如今村莊被滅，總不好把我一人留在這裡。

「我一個人可以的，畢竟這邊已經被毀掉了，也不會有更多種族想要侵略這裡，我留在這裡反而比較安全。我也有搭建房屋的能力，足夠在這裡生活一陣子等我的父母找到我。畢竟本來就約好要在附近的村落見面，我留在這邊也方便他們找尋，你們先走吧。」

「但我們不能保證外來者不會折回來，你還是跟著我們走比較保險，我們至少可以齊心協力。」

「燁！」畢發出了反對的聲音，但我能夠理解。因為我在隊伍裡面武力算中下，而且我將能量壓到比常人還低，血統還是不起眼種族的混血，畢會認為我是拖油瓶是自然的。

「我們不能猶豫太久，否則下一個死的就是我們全部。」軒宣和兌交換了眼神，低聲說道。

燁很快就作出決定，要讓我留在這個村落。他半跪下來與我平視，並且拿出了兜裡的一塊玉交給我。

「雖然這塊玉不能帶給你太多幫助，但這是我師父送我的平安石。現在我將它送給你，他會保佑你平安跟父母親相會的。」

我揚起微笑：「謝謝，你們也小心。」

我目送隊伍離去，隨後便轉身走向村莊深處。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人應該還在村莊裡，但是在哪裡呢？

他們繼續往下走，應該會遇到原本就在村莊的人才對，除非⋯⋯

我繼續走到村莊深處，繞了一圈也差不多天黑了，我點燃火把看路，卻意外發現了一條羊腸小徑。

小徑上雜草叢生，若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這是一條路。

我順著路走下去，沒想到我通往了一座森林，森林中又是一處被破壞的村莊。

這個村莊的痕跡相較於上一座村莊要老舊許多，可能有數月以上了，同樣是爪痕，同樣沒有倖存者與血痕，同樣沒有入侵者的腳印。

找了半天，我依舊沒有任何線索，甚至沒有找到任何人的氣息。

如果不是他隱藏得太好，就是他根本不在這裡。

但是沒有離開的腳印，那麼他是怎麼離開的呢？

我躺在草地上看著夜空，星星點綴成一帶銀瀑，周遭時而浮現極光，映得大地也一片絢爛。我拿出燁給我的玉石，透著星光，玉石中晶瑩流轉。雖然裡頭的能量不多，但是個不錯的容器呢。

未歸的飛鳥滑過天際，我突然想起了前幾天的追蹤者。那個在山頭盤旋的強大威壓，如果這些村莊的毀壞與他有關也說得過去了⋯⋯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呢？地上沒有腳印，可能那頭野獸會飛啊！

但是村民呢？

我心中突然浮現一個相當不妙的猜測。

如果這些村民早就知道野獸會來，並且引誘外來者去擊敗他，並且在野獸到來之前就先逃跑，那麼一切就說得通了。

但是這樣成本也未免太高了，一次就要毀掉一個村落。

還是說，這個襲擊村莊的野獸，其實是村莊裡的一份子呢？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最危險的，就是往遠處走的燁他們了。

兌曾說過，她的能力繼承得不完全，可能她看到的是一部份的未來，所以才會說是碎片。又或者她所說的減少傷害，就是我去找他們之後，突圍救困的樣子。

無論是哪個，我都必須去找他們一趟。確保他們真的平安無事我再離開，也算是還了玉石與攜行之恩了。

氣息很混亂，剛剛似乎經歷了一場廝殺。

我飛在空中找尋眾人的足跡，他們走的速度算快，但是在山的另一頭，氣息就斷了，並且留下滿地狼藉。

破碎的能量還殘留在空間中，錯不了，跟毀壞村莊的氣息是一樣的。只是讓我疑惑的是，周遭的草木留有強烈的惡意，彷彿燁他們一行人的經過，是某人精心策劃的一場陰謀一樣。

地上留著嶄新的爪痕，同樣沒有其他腳印，但是也沒有燁等人的氣息去向，不祥的預感越發濃烈，這好像不是一般的妖獸毀滅村莊了，是蓄意謀殺。

當務之急，是先找到燁他們一行人。

我取出燁贈與我的玉石，上頭還留有他的能量，我可以藉著能量探詢到他的位置。

光芒一閃，玉石上已經附著了尋人法術，一道光線緩緩射出，接著停在前方荒蕪的土地上，一動也不動。

前方沒有東西啊，他們怎麼可能⋯⋯

思緒還沒落下，一道強烈的威壓就朝我襲來。我壓低身子，風刃在我頭上削過。要不是我閃得快，我現在早已身首異處。

真是的，這年頭大家都喜歡搞偷襲啊，欺負一個弱小女子還真是不要臉。

眼前突然燈火通明，這哪裡還是剛剛的空地？分明是個繁榮興盛的村落啊。只是迎接我的並不是友善的村民，而是一個個滿懷惡意、舉刀舉火把的村民。

看來我少算了一個，如果那個怪物會隱身，那要將整個村莊都藏起來，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呢。

我要找的人就在村民後面，手被綁在身後，一個個躺倒在地，看起來昏迷不醒。他們身上有許多傷，看起來是奮戰了一陣子，樣子相當狼狽。其他人都在，唯獨兌不見人影。

而剛剛那股強大的威壓，竟然是一個面露獠牙、身有六臂，身高比樹林裡的樹都還要高的巨人。他的氣息強大而鋒利，但我知道這只是他想讓我看見的模樣，他的實力遠比表象更加強大。

村民面露貪婪看著我，其中有個幾乎要流下口水的長者走了出來：「大人，就是這個人，他毀了我們的村落，跟後面這群人是一夥的。為了後天的獻祭，大人您可要為我們主持公道啊。」

大人？這傢伙又是誰？看起來就是之前在找我們的人，目標果然是兌嗎？獻祭又是在玩哪一齣？我突然看不懂這個時代的人在玩啥了，是我老了、跟不上時代了嗎？

「你這小娃兒就是毀了村莊的幕後黑手？如果這小東西能夠打破一戶人家的門，我都覺得是奇蹟了。村長，您可要慎言啊。」

「是的，就神族的親口證實，他們就是這個靠著這個小娃兒才能夠走到現在的。只是他們吵架後就走散了，才讓我們好抓到神族，給後天的祭天大典添加色彩。」

聽完村長的話，那個巨人一臉不相信的嘴臉盯著我，燁他們還在昏迷，村民則是默默把我包圍起來。

我的天哪，兌你到底跟他們說了什麼讓他們相信是我帶領你們走到現在的啦？

黑的都被她說成白的，等我找到她我得好好審問。到底是這群人的智商不在線，還是她唬爛的功力太強了。

「那個神族還說了，她身上的力量不完整，是因為這個小娃兒才是主要的力量來源。大人，不要看他弱小，他可是毀了我村莊的罪魁禍首啊！」

「你說我是毀壞村莊的幕後黑手？可是村裡都是比我人還要高的爪痕，我這麼小一隻，要怎麼造成這麼大的傷害啊？真要說的話，這個大傢伙比較有可能辦到吧？」我指了指我自己，又指向村長旁邊的巨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住口！你這下賤的東西，不許你對神明大人無禮。這可是來自天界的尊客，我們村莊的守護神，豈是你能擔待得起的。」村長朝我大吼，說完還瞄了一眼巨人，看起來巨人很滿意村長的恭維。

天哪，他敢說我還不敢聽欸。

雖然不知道最後到底要獻祭什麼，反正如果我有能力就讓巨人把我一併抓起來獻祭，沒能力那就榨乾我身上所有的資源。

那個村長把心裡話都寫在臉上了，巨人居然毫無所覺嗎？被利用了也不知道，要不是威壓比村民都強，不然哪天被人賣了都不知道，還要替別人數錢。

周遭的村民人高馬大，但他們看起來也不像是會有鋒利獸爪的人。眼前的大傢伙雖有六臂，但他用的武器應該是背後背著的大斧，所以破壞村莊的另有其人囉？

「雖然不知道你是否就是那個神力的持有者，但我給你一次解釋的機會，否則只能用武力讓你就範了。」巨人說完，手就握上了他的大斧，看起來根本沒有想聽我解釋的意思。

「你們一群人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女子，知不知羞恥啊？」

「哈哈哈哈哈⋯⋯」

巨人彷彿聽見了天大的笑話般，村民愣了一下，也跟著附和地笑了起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要不就夠強大，能夠大殺四方，讓別人對你伏首稱臣；要不就是你卑躬屈膝，跟卑賤的人類一起臣服於神族的膝下。他們獻上他們的誠意給天庭，天庭就會大發慈悲降下恩惠，也就是我來為民除害。對於害蟲，沒有欺不欺負的差別。」巨人將斧頭扛在肩上，一臉得意的樣子，全然沒有注意到一旁的村民臉色沉了下去。他是真心瞧不起比他弱小的人類，哪天被自己曾經視為螻蟻的存在啃食殆盡我都不意外。

「所以呢？你覺得我這個小朋友待會會變成凶猛巨獸把村莊毀壞殆盡囉？」

「誰知道，這世界無奇不有，或許你就是那個披著人皮的巨獸。好了，給過你機會解釋了，你還有什麼話想說的嗎？」

「當然有，你所謂的天庭到底是什麼？」

「是施予世界萬物恩惠的救世主啊。」

我一臉傻眼地看著他，但這個巨人是認真的，表情可以說是十分虔誠與認真，根本是把天庭當信仰了。

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我完全懶得跟他辯駁，講得好像他大發慈悲給我求饒的空間，但根本沒有想要釐清狀況，只是想要顯擺而已。算了算周遭的人數，打起來還算綽綽有餘。我的天，剛才我居然還想跟他溝通，我得反省一下自己，怎麼會想要跟笨蛋解釋呢？

當我正準備要捲起袖子開打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巨大的聲響。

碰的一聲，遠處有間房子的屋頂被撞破，木板飛到人群後面碎成渣渣。有個跟巨人同樣身高的野獸朝人群衝了過來。他的爪子起碼有半個人那麼長，看來這就是毀壞村莊的罪魁禍首了。

巨人顯然也被嚇了一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衝過來的野獸，他知道那頭野獸才是真正的兇手。

他抄起斧頭，就朝著野獸頭上要砸去。但是他馬上被村民擋住，剛剛還圍著我的人群突然變得很緊張，並且站在巨人前面，揮舞著雙手想要解釋我才是罪魁禍首。

巨人皺起眉頭，把擋路的村民一一揮開，手起刀落，跟野獸就打了起來。

雖然巨人的威壓相當龐大，但是野獸完全不怕他，只是一股腦兒向前衝去，與巨人展開廝殺。

什麼情況？上一秒還在對峙，下一秒旁邊就開了新戰場？

不遠處，我看到兌從裡面跑了出來，但是村民都在關注巨人與野獸的戰鬥，無暇顧及其他。

只見她跑向其他人躺著的地方，剛剛還躺著的人已經默默坐起來在伸展筋骨了。

好樣的，剛剛都在裝睡是吧？

我徐步走向燁一行人，側著頭看向人潮聚集的地方，巨人終究佔了上風，斧頭在野獸身上造成了數道傷痕，而巨人身上也有不少傷口。

又是碰的一聲，我看見野獸的頭飛到離我最近的屋舍上頭，紅色的血從屋簷上滴落，我以為村民會感到高興，沒想到巨人的勝利只是引來了村民的憤怒。眾人的武器和火把朝向了有些疲憊的巨人，蜂擁而上，殺意沖天。

燁等人看到我都愣了一下，隨即被兌催著離開。

我跟在隊伍後面，直到我們離開村莊，來到另一座山，都沒有人追上來。

在逃難的過程中，我聽見了巨人不可置信的怒吼，還有村民們憤怒的吶喊。我猜最後是村民獲勝了，因為在我們跑到山腳下時，巨人的威壓瞬間散開了，或許是被重傷了吧。

即使是他最瞧不起的螻蟻，也有翻身咬死人的一天。

埋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