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要說的故事可能有點長。

我是在恆原世的海裡遇見他的。

如你所知，這裡並不是我族的原生地，於是我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的海底漫步呢？」

他先是咕噥了好一會，他的嗓音像是好幾年都不曾開口說過話，直到他重複了好幾次，我才聽懂他說的其實是：「好悲傷、好悲傷啊。」

為什麼這麼悲傷呢？

他說，很久很久以前，他和一些同族住在淺海，時常一起上岸和朋友玩耍嬉鬧。
那些朋友很特別，是唯一不會對我們龍族產生恐懼、並且待我們相當友善的一個種族。

我族相當長生，他看著朋友們一個個成長、相戀、再生下小小的新朋友，年復一年。
那段日子可說是無憂無慮，他以為能夠持續到終老。

「但是有一天，人類帶著劍來了。」說到此，他開始有些哽咽，或許也正在流淚，只是我們站在海底，淚珠沒有辦法被看見。

他繼續說：「想必你也聽過那場戰役。我的朋友全都沒了，我的夥伴全都犧牲了，只剩下我，只有我活下來……」

「我不怪他們留我一個……我們都明白，戰鬥之中彼此都盡了全力。」
「但實在是太寂寞了，那個世界的一切都令我感到心碎。我找不到留下來的意義，於是我離開了。」

「期望著新的風景能夠消除一點悲慟，就這樣在陌生的地方一直走、一直走。」
他問我，那是多久以前發生的事？我對他說，那場戰役已經過去四百年了。

他聽完，眼神更加地悲傷。

他的雙眼模糊一片，我不確定他是否還擁有視力，他正在看著的，是我們眼前的這個世界嗎？還是昔日的光景呢？我難以想像。

「四百年了……我還是好想、好想念他們……」他悲泣著，「我無法明白，為什麼人類要對他們盡殺絕？他們沒有做錯事情，他們明明這麼好……」

嘿，故事到這邊差不多結束了。

傷心的龍仍然在漆黑的海床上漫無目的的走著，而我只能望著他遠去，什麼忙也幫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