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秘密結晶》
這本書其實是三四年前看的，但這幾天突然想起它

沒有名字的女主角住在一座事物與記憶逐項遭到「消滅」的小島上。某天早晨，居民們起床，便自然發現他們失去了某些事物：香水、玫瑰、寶石、鳥、日曆、小說……這些日常生活中美好卻有點無關緊要的物品一項一項遭到政權消滅。

讀嘛讀嘛 不讀會死

消滅某方面來說發生於物理層面——指定消滅的東西以及相關物品必須全數銷毀。但消滅也擴及記憶與情感的失去：消滅發生後，即使居民找到逃過一劫的物品，也喚不起任何回憶或想法。因此消滅並不痛苦。大家僅是簡單的，把某項與自己再也沒有關係的物件處理掉。

然而，島上也存在對消失免疫的人。他們的回憶並不會隨著政令消散，所有應該遺忘的，他們都記得。於是島上也有秘密警察，負責確保消滅足夠徹底，並且帶走那些還有記憶的人。

女主角是位隨著消滅而遺忘事物的小說家，她卻在家中替一名保有記憶的編輯打造了庇護所。

以下有雷

幾年前第一次看這本書時訝異於小川洋子寫作上的野心：小說挑戰在「失去」與「遺忘」的狀態下寫故事，像在實驗當人們失去記憶後，我們要怎麼書寫、能不能書寫。而故事發展到最後，島上居民面臨極端的消滅，連身體都遭到取消，作者便必須寫出那種半存在半消散的抽象狀態——這並不只是在想像力的領域拓荒，而是創造了一種情境，將聲音、意識與存在全都收束到文字之中。

但最近想起這本書，卻是想起那些被消滅的香水、玫瑰，和寶石。幾年來，偶爾想起這部分的安排總感到有點介意：明明故事與政治暴力極其相關，但書裡描寫的情節卻讓人覺得輕巧。小說並沒有直接討論看似理所當然的，「自由」的問題——沒有集會遊行、沒有反抗軍、沒有政府與世界觀的解釋。讀者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這一系列消滅的目的是什麼，或當權者能從中獲得什麼好處，「當權者」或「政府」等字眼甚至沒有出現過。居民所能觸及，以及所懼怕的最高權力似乎止步於秘密警察。

而被消滅的物品貌似同樣輕巧。花與香水是美好的東西，但它們並不像食物、水、房子一般攸關性命。即使失去這些小小的美好，日子也過得下去。如此一來，消滅頂多令人惋惜，或造成些許不便，終究該無傷大雅。

然而隨著這幾年看的東西越來越多，再想起書中情節便覺得毛骨悚然。剛好前陣子在紀錄片影展看了幾場電影，幾乎都與政治暴力相關。其中《沒有她們的星球》記錄伊朗女性的抗爭史，電影拍下伊朗女性為了爭取不戴頭巾的權利，在日常生活，以及在街頭運動中反抗的身影。

總會突然被這類作品提醒，眼前的日常生活並不是理所當然。日常其實是由一系列權利的賦予和剝奪構成。

伊朗婦女沒有不戴頭巾的權利，但台灣人有。如同台灣人還能受教育、能自由出國、能合法看Netflix、能用臉書、能在夜裡獨自外出，以及能使用便宜的醫療資源——台灣人也還能擁有玫瑰、香水、寶石，與鳥。

而出國的權利、看Netflix的權利與看醫生的權利，也許和擁有玫瑰、香水、寶石和鳥的權利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同樣可以被拿走。故事中，消滅一直發生下去，事物也不斷被奪走，到最後連身體和聲音的存在都走向滅絕。

小說裡，唯一能與消滅抗衡的東西是記憶。保有記憶與情感的人知道要反對消滅，也因為擁有記憶，所以他們在失憶者滅絕後的「末日」中能繼續存在。

最近的局勢好混亂，但我們比書中世界幸運一點的是，現實世界的記憶與情感很難在一夕之間清除的如此徹底。希望我們能因此守住「擁有」的權利，包括向不合理的事情說「我不接受」的權利——永遠不要，也不用放棄玫瑰、香水、寶石，和小鳥，以及那些比它們更珍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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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補一下《沒有她們的星球》的速記～

好像有點習慣在噗浪貼長文，結果短速記都發限動去了，有點不好意思貼過來（奇怪的心態

這本我有印象，謝謝悠靈醬的分享！

▶雪凜 : 真的好幾年前的書了XDD

把摘句整理到I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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