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廢人恆久遠.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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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時分,把固定行程結束的張沐仙在藥房裡……不,這個新弄出來的茅廬她還沒能有藥房,她只是簡單的先整理出了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相比之前那個茅廬,這裡的地形能讓她利用的並不多,加上氣候比較宜人,土堆沒有北方硬實容易塌陷,所以她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建造個像樣的住所,但是能遮風、能避雨,就夠了。
其他的就一點一點慢慢弄吧,反正她有的是大把的時間,她一生都可以跟這幢房子耗。
正在製造一些平常容易用到的藥物,張沐仙又聽見敲門聲,手裡的藥杵停頓一瞬,旋即更賣力地在藥缽里轉動,好像裡面被輾壓的是外面那個人似的。
她以為她態度這麼難看,就算不認為他會從此不再來,但至少不會這麼快,這才幾天!
天知道她有多希望趙書君能早日結束流浪將軍的身分,這樣他就沒能三不五時來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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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言今日是來請求幫助的!」不同於往常一兩聲禮貌地敲門,今日趙書君敲得又快又急,「姑娘!」
聞言,張沐仙皺眉。
「雖然唐突,但言想請姑娘為士兵出診!」
「言的軍隊是臨時組成並沒有軍醫,現如今發現有半數士兵因不明原因倒下,由於人數眾多且不知緣由不敢貿然進城尋醫,言懇請姑娘協助!」
「姑娘!」
張沐仙在屋內聽到一半猛然摀著耳朵不想聽,但趙書君的話還是一句句的傳進她耳裡,她也是將門之女,她明白他不進城找大夫的原因,也明白後續的處理方式為何。
她若不幫忙,他們的處理方式只能隔離等死後燒掉,連屍首都不會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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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還是覺得相較陌生人,自己熟識的人更重要,這麼多的人為了讓她一個活下來犧牲,這樣的負擔與歉疚成了她心裡不可解開的結,所以她才把自己關進什麼都沒有的山裡,哪怕用極端的方式活著她都不能死,她都不願意冒險。
但這不代表她這樣活得快樂。
她們家到底錯了什麼,她原本也有幸福快樂的家庭跟生活,父母親疼她、父親的部將疼她,就算是父親營裡的士兵都疼她,然後她在一夕之間全沒了,甚至得背負著他們的命在世間苟延殘喘。
但她其實也明白,為朝廷效命身不由己。
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可以假裝忽略掉這些委屈,但現在來了一個人拼敲打她的防線,她的情緒也炸了,赤熇感受到她的情緒開始躁動不安,突然的動靜引開了趙書君的注意,然後茅廬的門在瞬間打開。
他憑藉著為將的身手閃避,卻看見開門的人一臉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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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夠了嗎,我的態度不明確?」張沐仙看著他,「我當初就不該救你,你還想怎麼破壞我的生活?」
生活?一個人在這樣隨時一場雨都能淋塌的泥造茅廬裡?
「言無意──」話還沒說完他就被打斷。
「你幫不上我我也不需要你幫忙,你的兵我也幫不上,現在,你請回。」
聽見這話,趙書君沉了下來,他認真地看著她。
「言不認為自己有通天的本領能幫上姑娘任何忙,但願盡最大的力,這是言的誠意。」
「我沒有──」
「言不知姑娘為何獨自一人居於此處,但看姑娘的住所想必有諸多不便,哪怕再微小的事言也願意幫忙,但今日言並非來與姑娘爭執,言是帶最大的誠意來請求姑娘幫助。」
說完,趙書君退了半步拱起手向張沐仙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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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我為什麼一個人住在這裡?」她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那我就告訴你,我姓張,叫張韻,張沐仙。」
不太明白她為何突然自報姓名,趙書君頓了半晌兀然抬頭。
「……張氏一族……遺孤。」
「你果然也知道吧,滿天下貼著我的畫像呢。」
他看著她自嘲的笑容瞬間理解了,理解她為何獨自一人這麼艱難刻苦地住在這般看似自己糊的破茅屋裡,就連她會的那些像這樣的姑娘不該會的東西他也理解了。
她不是什麼難得一件的珍寶,她只是一個被逼迫得走投無路的姑娘。
「那天救你我就知道會有追兵,所以你一走我也離開了那裡,現在你明白了,打算把我交給朝廷嗎?」
她雖然不認為他會這麼做,但是他卻想把她帶下山。
趙書君沒有說話,他站直身子面對眼前的小姑娘。
「言不知道什麼緝拿犯,眼前的姑娘只是言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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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她,她也回看著他。
「張姑娘把局勢分析地如此明白卻仍看不透?天下群雄四起局勢大亂,朝廷早已在他人的把控之中,在這些人眼裡朝廷已亡,張姑娘認為還有多少人在意這樣的朝廷發出的通緝?百姓溫飽都已成問題,下一餐在哪才是他們心上的事,誰還記得通緝令上畫著誰?又誰在意哪個人在通緝令上出現過?」
「恕言直言,更甚者,那些等著看姑娘亡族的人早已一個不剩,這天下於姑娘,除了亂世,已無威脅。」
聽著趙書君的話,張沐仙瞪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這是她從沒想過的方向,她注視著天下,卻沒意識到,蒼天正為她報仇。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敢拿全族人犧牲的命來賭,沉默了片刻她還是下了逐客令。
「……抱歉,你還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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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等他回應就轉頭進了屋,無力地靠在門上,她面對空無一人的房子失神,趙書君的話的確點醒了她,縱使她還是不敢走進人群,但至少她看到了這點。
「父親、母親……是我太執著了嗎……」
她從父母親那裡學了很多的東西,卻沒學到人生該怎麼過。
失魂落魄地過了下午到晚上,張沐仙也沒有用晚膳,就這樣如遊魂一般爬上榻把自己用被子悶頭蓋住,她想不通之後的日子該怎麼過、要怎麼過,甚至還有點埋怨趙書君讓她明白這件事,不用繼續住在山裡的話她該何去何從,她能去哪裡?下了山就真的會像他說的一樣沒事嗎?
她在這樣混亂的思緒裡睡了過去,直到天光大亮鳥兒鳴啼,例行整理過床、盥洗,取了髒衣物出門後,她在門口被依然站在原地的趙書君嚇到,身上浸濕的衣物說明他在這裡站了一夜未曾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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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在這裡站了一夜?」
「言說過,此次是來請求姑娘幫助的。」他再次拱手彎腰行禮。
「我也明確拒絕你了!」
他沒有回話,只是維持著行禮的姿勢不動。
「我不是真的大夫幫不了你,你朝城裡喊話,醫者仁心,會有大夫出來幫忙的。」
「……試過了,言是帶著軍隊強制駐紮,即便目前暫管,但終是不受待見。」
「……」
她原本想說醫者仁心怎麼可能整個鎮的大夫都不願意幫忙,但話還沒出口又覺得不是不可能,亂世就難過了還去軍營裡遭罪,何況還是流浪軍。
她又覺得頭痛了,昨日的事她還沒思考出個結論,現在眼前這個男人又趕不走,她覺得這個人出現就沒好事,盯著他的後腦勺,她內心在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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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抬頭透過綠葉叢中看到湛藍的天,萬里無雲,父母親昔日溫柔的笑容好似印在那上面。
「你要保我不被擒住。」
「這是自然。」趙書君抬頭,「只要言在的一日,定不讓姑娘身陷危難。」
「我就幫你的軍隊治病,治好了就回來,你不許再來找我。」
這一次他沒有回應,只是又行了個禮。
「告訴我症狀我看能帶哪些藥。」她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
趙書君迎上去與張沐仙一同整備欲帶下山的藥材,不多時,他們帶著整理好的包袱一人一騎共同朝山下去。
「將軍!您總算回……」
待回到營地就看見他的副將福琛慌忙地迎上,但他話才說到一半就沒了聲音,因為他家不苟言笑又個性淡漠的將軍旁邊竟然跟著一個小姑娘,看起來還沒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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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營裡命都快丟了,將軍居然去拱白菜?而且還是兄弟們出銀子也不去尋花問柳的將軍去拱了白菜?
「速去空出營帳。」
「啊……啊?」
眼下倒下的兵將很多,營帳正缺,將軍拱白菜就算了,拱回自己的營帳不行嗎?
「聽不懂麼?」
「是、是!屬下這就去!」
「等一下,麻煩把病情嚴重的人集中在一處。」張沐仙補了一句。
愣了一瞬才恍然大悟,原來將軍是帶了個女大夫回來。
福琛應了聲轉頭就去執行命令,但是懂的只有在近處的福琛,遠處的兵將還是不解,不解他們將軍怎麼換了個性子,所以一雙雙好奇打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張沐仙,其中也不少參雜著不懷好意,盯得張沐仙渾身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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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她做出什麼反應,趙書君忽然對她行了個禮,然後才抬頭朝周遭冷冷開口,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制住這裡的所有視線。
「張姑娘來是替將士們治病,見姑娘如見本將,如有不敬一律軍法處置,衛青,傳令下去。」
有主將的禮遇,將士們對她的態度就會收斂很多,雖然原就明白這個人心細,但心裡還是被觸動了一下,她輕輕地點了一下頭表示感謝,趙書君眼神放柔和了些也點頭予以回應,然後領著她往臨時醫帳去。
「將軍,大夫,營帳已經整備好了,外頭兩個守衛特地挑得彪悍,已下了死令,將軍與大夫放心。」福琛指著營帳門口的兩尊人雕說到,「為避免傳播,患病者與此有距離,請隨屬下來,症狀有上吐下瀉,那味道實在……還請大夫有個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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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在下山前已聽趙書君提過,張沐仙表示了解並跟著到了病患分離的區域,還未走近就明確理解福琛那一言難盡的表情。
確實刺鼻。
趙書君悄悄地瞥了眼張沐仙,卻看見小姑娘的臉上沒有任何嫌棄,不禁對她又多了分佩服。
「嚴重者……」
「在那。」福琛指著一區較為顯眼的營帳,「目前還未出現亡者,最嚴重的都移到那了,雖說最嚴重也只是相較嚴重,眾人的狀況都不怎麼好。」
「養病最忌環境髒亂,我需要有人來幫忙時刻灑掃,還有,給我兩個能隨時差遣的人。」
福琛禮過後下去辦事,張沐仙挽起袖子就往裡頭走,趙書君也跟在其後。
「你跟著我幹什麼?」她奇怪地看著他。
「了解狀況。」他看了眼前面低頭回應。
沒問題,但她總覺得哪裡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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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得再去多想,她徑直走進營帳開始為士兵們看診,趙書君確認過營帳裡病患的狀況之後把視線放在張沐仙身上,她很認真地診治一個都不馬虎,就連一幫糙漢子都嫌棄的汙穢她卻沒半點排斥,好看的眉頭皺成麻花,臉上除了嚴肅沒有多餘的表情,但他卻覺得她美如天仙。
一股情愫在他心底蔓延開,他知道,他要這個姑娘,但要如何要到他得好好琢磨。
不想打斷她的專心,他悄悄地離開營帳。
「除了指給她的人,你也跟著。」
衛青領命,他知道將軍是要他保護那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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