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 10：有沙發床的單人公寓

克拉拉闔上資料夾，雙手一張，往後仰躺在椅背上，扭頭過去凝視阿爾冬娜望向窗外的側臉，扯開嘲諷的笑容：「歡迎來到業績至上主義的世界，只要假裝有在做事，解決民眾投訴，不管有沒有真的抓到壞蛋都無所謂。」

事態比想像中要嚴重。

克拉拉獨自踏在祭典狂歡後的清冷街頭，街燈拖曳著她的影子，飛掠過路邊散亂的垃圾堆。天色尚未破曉，徹夜下的雪未融，在腳下一步步踏成薄冰，道路上遍佈破碎零亂的蹤跡——當中存在竊走伊莎貝拉的兇手足跡，現在卻早已面目全非。

真的太遲了嗎？她垂著眼，盯著鞋尖，耳際還迴盪著歐嘉與李奧的大聲爭執。認識那麼久以來，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李奧對歐嘉發那麼大的脾氣。看在聖母的份上，他歇斯底里地說，我不過離開了十分鐘，就十分鐘！我們都知道祭典狂歡能混亂到什麼地步，這裡可是碧鐸，你怎麼能讓嬰兒車離開你的視線？

儘管尖銳的言語再刺人，說實話，克拉拉不怪李奧。自從伊莎貝拉出生後，多數時間李奧都寸步不離地黏在女兒身邊，餵奶、換尿布、哄睡、半夜起來照顧孩子，期間仍然包辦幾乎所有家事；以他的角度出發，休息不到一個月就回工作崗位如常上班的歐嘉，只是偶爾逗逗小孩玩，就這麼一次託付了看顧的任務，竟然換得孩子失蹤的結果，也難怪他會責怪她失職。

只是看著自責得無以復加的歐嘉，克拉拉也跟著難受起來。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放棄希望，持續追蹤小貝拉的下落。

他們當然在第一時間報了警。不過，警方光是針對敬獻祭的維安部署就已經顯得疲弱，再加上這已經是祭典開始以來通報的第四起嬰孩失蹤案，前幾樁案件已經使偵查小組焦頭爛額。昨天克拉拉親眼看到過勞員警差點精神崩潰的現場，同是基層公務員，她完全能夠同理那份力有未逮，對案情的無力感，還得承接民眾的情緒。

所以她要自己上。克拉拉踢開跟前的空啤酒罐，內心燃起昂揚鬥志。

「應該正在休假中的希弗斯坦執行官，你說你要做什麼？」

誨廳指揮席阿爾冬娜・賓比麗特穿著紫羅蘭色緞面睡袍，斜倚在單人公寓的門口，鼻梁上的方框眼鏡後頭閃爍著想殺人的目光。

「我摯友的孩子失竊了，她才三個月大。」

見對方好像要一記直拳揍過來，克拉拉提高語速，清楚重複了一遍來意：「我們轄區的警力遠遠不足，你也曉得，我要親自追查失竊嬰兒的下落。」

「去，別來煩我。休假時我又不是你長官。」

克拉拉伸手格擋對方準備關門的動作。「我需要你提供一些線索。」

「所以凌晨四點的時候出現在我家門口？」阿爾冬娜挑高了眉。

「求你了，冬娜。」

阿爾冬娜用銳利的目光瞪著難得低聲下氣的克拉拉，接著撥了撥深褐色及肩捲髮，頭很痛似地瞇細了眼睛，拿她沒辦法地嘆了口氣，拉開門示意她入內。

克拉拉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感激。她這位直屬上司辦事雷厲風行，在四廳裡名聲赫赫，許多人都誤以為她是那種鐵面無私到冷血的長官，但其實阿爾冬娜是個很有人情味的人。五年前，克拉拉剛從聖座調職到碧鐸零貳分館時，阿爾冬娜很快就察覺她的狀態有異；在絲凱成為她精神支柱以前，多虧了阿爾冬娜，她才得以堪稱正常地過日子，說是她的心靈導師也不為過。

阿爾冬娜的單人公寓格局精簡，一廳一房，位置就在她們辦公室的隔壁街，完全像是工作狂會挑的住宿地點，但對此她本人只是淡淡地表示通勤時間短，下班後可有更多自己的彈性時間。克拉拉有段時間借宿在她的沙發床上，所以熟門熟路地一屁股在老位子坐下。

兩本厚重的資料夾扔到茶几上，封面分別是：

巖村人口連續失蹤案調查報告
碧鐸嬰兒連續失蹤案調查報告

「在這種鬼時間不顧休假跑來找我，你想必是自己想通了一些事。」

阿爾冬娜打開陽台落地窗，點起捲菸，空氣中飄來一縷摻雜著香草氣息的焦苦菸味。

「雪山東峰那帶，共產時期的老礦坑，最近幾個月因為失蹤案件頻傳鬧得人心惶惶，加上前陣子丹奧鎮跟西嶺山谷的事，以聖座為首的誨廳各分部調查方向都聚焦在血族愈來愈活躍的攻擊行動。克拉拉，你怎麼看？」

克拉拉迅速翻閱資料，皺起眉頭。

「丹奧鎮的滅門慘案，法醫的驗屍報告分明就顯示證據跟一般血族的攻擊習性對不上。單獨行動的種族，加上能癒合傷口的血清羅醯胺，卻讓一家五口全都失血而死，還留下那麼明顯的咬痕⋯⋯不用是典廳院士都能夠推理出來是嫁禍。這些高層是腦袋有洞是不是？被不肖商人殺害抽血拿去做血包銷售到黑市還合理些，結果居然拿這個案件當作基礎去追查巖村失蹤案？」

「腦袋有洞——」阿爾冬娜夾著菸，輕笑兩聲。「對於血族，樞密院的準則本來就是有罪推定，還有咬痕這麼清楚的證據，你說聖座本部怎麼可能輕易放過這些線索？那麼巧的時機點，老礦村又有人接連失蹤，誰會在意那些失蹤老人的血對於血族而言可是不太新鮮的食物呢？」

克拉拉闔上資料夾，雙手一張，往後仰躺在椅背上，扭頭過去凝視阿爾冬娜望向窗外的側臉，扯開嘲諷的笑容：「歡迎來到業績至上主義的世界，只要假裝有在做事，解決民眾投訴，不管有沒有真的抓到壞蛋都無所謂。」

「你倒是看得挺開，還會來開導我了？」阿爾冬娜瞇細眼，不悅地彈了彈菸灰。

「何必生氣？你當初就是在赫峰被氣飽了，才跑來碧鐸推廣血族科普的啊。」

克拉拉聳聳肩，目光落回調查嬰兒失蹤案的資料夾上。「不過，世界上除了有老是被誣陷的無辜血族，當然也是有貨真價實的吸血鬼。」

「小嬰兒那麼多膠原蛋白，感覺血喝了還能養顏美容。」

克拉拉用嫌棄的眼神看向指揮席。「拜託別隨便說這種話，記得我的小伊莎貝拉還有可能在吸血鬼手裡嗎？不曉得的人聽你這樣說，大概會誤以為你是什麼美魔女吸血鬼。」

「拐著彎罵我老？我才四十二。」

阿爾冬娜側身坐上沙發扶手，用不輕不重的力道捏住克拉拉的臉頰，說話的時候香甜的捲菸味撲鼻而來。「還是說，是在稱讚我漂亮？」

克拉拉用被擠出頰肉的臉口齒不清地回：「那當然，指揮席大人。」

「還算識相。」

阿爾冬娜滿意地鬆手，捲菸捻熄在煙灰缸，從嬰兒失蹤案的資料夾內抽了幾張出來，並在上面潦草添了幾筆註記，遞給克拉拉。「循線去找嫌疑人吧，原本我是要指派給格蕾特跟漢斯的，但你有強烈動機，就交給你處理。不用擔心搭檔的問題，明天一早我會叫雷寇把休假延期。」

罪惡感在克拉拉在內心只出現半秒就消失無蹤。雷寇應該巴不得馬上有人能跟他聊絲凱——雖然她還對推有氣，但現在心上懸著更要緊的事，反倒沒那麼難過了。

離開前，阿爾冬娜叫住她。

「今年的春贈巡禮也辛苦了，帕爾卡執事很感謝你和雷寇的協助，還有，她特別表揚你們逮捕黑市毒販的事蹟，要我轉達謝意。」

「⋯⋯是嗎？」

克拉拉勉強擠出笑意。「謝了，冬娜。祝你一夜好眠。」

李奧把拔，感覺要哭暈在地上，而且婚姻大危！

小伊莎！希望克拉拉快點把寶寶救回來
等救回來再給雷寇放假

啊..............完全可以對李奧的憤怒和歐嘉的自責感同身受（猛揉臉）...您真的太會寫了啦有夠寫實 .......然後我好喜歡冬娜哦。看起來冷酷但是有溫情的反差好棒~

EC-維奧娜/博克 : 感謝博克中總是生動的感想！！（好可愛
摯友的婚姻就這樣繫在克拉拉手上了⋯⋯壓力好大但為了那個愛哭鬧又害她睡眠不足的可愛小東西她一定會盡全力的
雷寇就是個不斷被搭檔拉下水的可憐人

EC｜郊狼與杜賓犬 : 謝謝狼狗中也對角色們感同身受，總覺得這可以帶給新手爸媽一點安慰～也很開心你喜歡冬娜！我寫著寫著也很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