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塔》
公路旅行其三

星導夜半醒來的時候發現司機不在駕駛座，他揉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識地從口袋摸出手機，短暫亮起的螢幕顯示為凌晨三點半。他打了一個睏倦的呵欠，把蓋在大腿的絨毯披在肩上保暖，隨後拉開車門。
「呼、好冷。」
車內外的溫差讓他全身抖了個哆嗦，帶潮氣的冷冽海風迎面拂來，他忍不住縮起脖子將絨毯裹得更緊些。四處張望，沉邃無光的黑夜連顆星星都不見蹤影，浪濤拍打的聲音隱隱約約，像夢裡輕輕哼唱的搖籃曲。

星導藉著手機的薄弱光源，小心翼翼地沿著海岸步道拾階而走。步道的盡頭是沙地延綿，稀疏的防風林被海風吹得亂顫。在他猶豫是否該回頭時，踩踏在深灰色的浪痕與淺灘邊際、即將溶化於幽暗和搖曳煙幕的人影早一步先注意到他的動靜。
他側過臉，紺青的微光勾勒出他的輪廓，紛飛的髮絲遮蔽了泰半面容，模糊得無從辨認表情。

——那瞬間他突然覺得小柳ロウ看起來相當陌生。

小柳朝他徑直走來，順手將閃爍著LED燈示的電子菸具按熄。哦⋯⋯原來是躲在這邊偷抽菸，星導瞇細眼眸、恍然大悟。
「呃，你睡不著嗎？」
「也沒。」
他酷酷地聳肩，從沙地輕巧地小跳步躍上石階，避過了一隻正在悠哉遊蕩的寄居蟹。星導發出意味不明的感嘆，然後手抱胸，整顆腦袋模仿寄居蟹一樣蜷縮進溫暖的絨毯裡避風。
「會冷待在車裡不就好了？」
小柳笑著胡亂揉弄被子頂成的小山丘，惹得星導不快地拍落他的手。
「大半夜跑到海邊抽菸的人沒資格說⋯⋯誒？」

遠方閃過一束光，僅僅照耀短短的數秒不到，便以固定的節拍逐漸增亮又逐漸消暗，近似脈搏律動的週期，一明、一滅。無垠的夜晚裡，唯一的光芒寧靜地運轉，輝映在海面劃出很淡的軌跡。
「那好像是燈塔的樣子。」
星導循著小柳手指的方向望去，依稀能辨白色的塔柱孤獨矗立在崎嶇的峽角，廣袤的夜空下顯得格外渺小。

「這樣啊⋯⋯燈塔くん，很努力呢。」
「誰啦。」
「默默地守護往來的船隻，任勞任怨、盡忠職守，即便沒有喝采聲也日復一日地執行任務。不覺得跟我們（Hero）很像嗎？」
兩人比肩遙眺，海與天的界線隨著熹微的晨光緩緩浸染漸層，使琉璃色的天空泛沒薄薄的紫。小柳瞥了一眼把毯子披回身上、露出蓬亂頭髮的搭檔，幾不可見地勾起唇角。

「或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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