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你還是不想和我一起去嗎？」
「不了，爸，我不想讓阿姨為難。」
「她不會介意的……」
「我知道，但妹妹還小，我不想給阿姨帶去不必要的情緒。」
「……停停，抱歉。」

自從分開後，他的父親的聲音無時無刻都帶著小心翼翼和愧疚，但他很無奈。

「媽，我不會跟你去喔，我可以自己去看外公外婆。」

所以下一通電話在對方還沒開口之前，他搶先說道。

「……啊。」
「你和爸是事先說好的吧。」

父母親似乎是說好了，想要兩家人一起去祭拜祖先。聽到這種事的他忽然很想笑，這種到底是算怎麼回事。

被他嚴正否決後，今年還是跟往年一樣，他將會自行前往父母雙方的祖先那邊祭拜。

那兩通電話已經是前幾天的事情了，但昨天的事讓他又再度想起這事，煩擾不已。

爸媽的再婚對象都是通情達理的好人，母親是之前她鍾情的那個優秀同事，他是經過父親嚴格審核過後的良人，他相信母親會幸福的。

而父親的對象則是一位小了他快十歲的女性，差距過大的年齡和父親離婚的身份，加上他的存在，當初似乎讓這份關係進行得並不順利。

阿姨的娘家不希望阿姨的家庭中有他的存在。

多少有點難過，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而這一切問題都在他因為大學學業，搬離那個家後迎刃而解。

父親和母親的再婚家庭都逐漸變得和美完滿，而他是那之中的雜質。

不該出現的雜質。

他用力的拍了拍臉，深夜總是容易EMO，他不應該那樣想的。

他知道他的父母都深深愛著他，只不過無法住在一起而已，他永遠會是他們兩個人的家人。

但今天他見到父親抱著剛滿周歲的妹妹時，他的情緒一下子洶湧。

他想起了過去的回憶。

那時候也是這樣，父親抱著他，走在烈日底下，細心的替他扣好帽子，不讓毒辣的日頭曬紅他的臉。

母親那時也還在他的身邊，溫和的看著他們父子，他們一起走進靈骨塔，一起找到祖先們長眠的所在，雙手合十，潛心祈禱，請祖先們保佑家人們將一路順遂。

家人。

他埋住臉孔，喃喃說道。

「我已經，沒辦法成為家人了。」

他終究無法愛著那些僅有著單邊血緣相連的弟妹們。

他甚至會想起過去的回憶，然後對年幼的弟妹感到嫉妒。

所以，他進不去那兩個家裡。

他鑽進棉被裡，將自己包起來。

「睡覺吧。」

他跟自己說話。

「睡醒之後這些破爛情緒都消失的。」

「天亮了，就不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