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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

馬子唄や白髪も染めで暮るる春
──馬歌催白發,滲泊春已暮。
夏目漱石《草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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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幫我吧,上西前輩。」

少女的背壓上門板,攔住教室唯一的去路,向曾如兄長般的 上西文行 吐著最可憐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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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最後的廣播聲漸漸消弭,引起眾人的惴惴不安後,杠巴来已經在這間空教室裡待上好一陣了。

只要緊貼木板地站在門後,偏著頭從窗口觀察著外面的走道,靜候合宜的目標經過,再衝上前劃出傷口,撒上鹽巴,最保險的五分就會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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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杠巴来也未料及熟悉的臉孔會經過此處。

說不定是內心早就期盼再遇而產生的亢奮,又或許只是待機而發多時的身體會比大腦先一步行動。結果任誰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剎那,少女已經轉開門把,抓過對方的手臂把人拉進教室,背亦隨即往後一壓──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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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蕩蕩的教室內,好似只聽見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就連血液在脈路上的流動也清晰覺知。本要掩飾慌忙的杠巴来下意識抬頭,在觸及對方視線的瞬間,好像又對緊接的行動有了答案。
上西文行

突如其來的拉扯讓處在戒備中的上西文行也不禁慌了神,蓄勢待發繃緊的神經像是那一聲咔嚓般陡然上膛。

他使力抽開手臂,抓在手裡的刀子尚未揮出,在瞳孔映出熟悉又陌生的臉孔時便驟然啞了火。

「巴來……同學?」
上西文行

抵在上顎的舌尖下意識叫出了名字之後生硬的接了稱謂,上西文行已經太久沒和杠巴來產生交集,在無法重疊的生活圈裡漸行漸遠的時候……在他與幼時不再那麼相同的時候。他又沉默了一下,軟化僵硬的語氣。

「……要我幫什麼忙?」

幫她青蛙跳三圈操場?幫她給予自己一個灑了鹽的傷口?他猜出了六七分,但——

他動了一下落在那無助少女一樣的臉上的視線,上西文行必須說,他挺喜歡被求助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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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一後走在河川旁,四方傳來蟬鳴聲,隨手上的枝葉搖曳沙沙作響。暑假那道夕陽的餘暉彷彿永遠都不會沈沒。
然而,那樣的孩童時光早已不復存在。

寒來暑往,從對方的人生缺席後,便失去了任何批判的話語權,更也沒有資格去怪責歲月的薄情。

畢竟,誰都清楚不過自己到底如何走到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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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幫我吧,上西前輩。」

沉淪於過去的回憶已經再無意義,封塵太久甚至被逃避的情誼現在只剩下了利用的價值。

「只要今天能幫我拿到五分,之後我會分別把這五分還給你的⋯。」

「這樣上西前輩也有保障了,好不好?」

不平等的交易──然而,不利方並不是杠巴来。
上西文行

「……」

他乾嚥了一口口水。會還,並且分別還——

「……今天不行嗎?」

如果只有要求要活下來,上西文行或許會一口答應,然而廣播中那句「學生的義務就是要拿滿分」讓他在思忖中遲疑了幾秒,他顯然離意識到那不利的點只差不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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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住了那刻有血字的左臂,似是因疼痛而微微地皺起了眉,卻又彷若故意一般、可憐地抬眼看向對方。

如果可以的話,請就此相信我吧──至今仍然是當年那個毫無惡意、對於現況與痛楚感到不安而動搖的女孩。

「上西前輩想看我痛得哭出來嗎?」,「或者想看我這種狀態下去青蛙跳?」一抹狡黠說不定在她的眼底閃爍而過,只要對方答應了自己分開償還這「伍分」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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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只能在杠巴來身上得到那微小的獎勵,還不如轉向去釣更大的魚?

緊咬著她的人才是笨蛋。
正是因為深知這一點,杠巴来才會甘願佯裝成蠢女人,說著怕痛又甘願做牛做馬的約定。

只是過於可憐的姿態,說不定會反而讓對方開始權衡起自己的價值,而不是道德感的感動。
這還需要再一點。

「⋯我知道自己的傳聞並不好⋯但也希望你不要這麼討厭我⋯」

「⋯不、或許是我太任性了⋯⋯我只是擅自在擔心,吃發霉麵包的一分對你來說,還不如再找別人處理⋯畢竟你很受歡迎啊。」
上西文行

如果目標是要拿滿分,一天只能選一個任務,那麼接下來只拿五分會不會有些太……。上西文行的意識剛碰到了思緒裡存疑的那一點,杠巴來的自敘便徹底打斷了他的思考,而那種遇見了示弱的女孩就想幫忙的本能前所未有的大漲著。

「我怎麼會討厭巴來呢。」

這句話幾乎是衝口而出的。
上西文行

上西文行的意識從現在徹底落進了過去,拋開久別重逢的彆扭,忘掉兩人都變了的事實,他看著杠巴來彷彿看著過去跟在後頭的小女孩,他心裡的某處隱隱排斥著上西「前輩」這樣的稱呼。

「別擔心,我會幫妳的。」

即使那只是刻意演給他看的表象也不會造成任何差別,畢竟那個女孩正摀住手臂和他求救啊。至於他,每個人手上都有一個血淋淋的字了,多出一點傷口也不會有什麼差別。

「也不用還了,這沒有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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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心中那份欣喜,毫無保留地從那雙定在對方身上的眼裡流露,話中卻仍有一絲躊躇。

她絕非確信對方會答應才提出這種請求的。

杠巴来清楚自己當下的所作所為只是一場賭博。她將全身而退的祈願放在了天秤上的一側,而在另一側——她也押上了一份自尊。

僅存的把握,只不過憑著自己本就無法完全捨棄與對方的種種回憶,內心奢求對方並未感到厭惡,仍能抱有同樣的想法罷了。

這一場賭博在對方一聲答應下判出了贏家。她仍抬著眼,心中卻無意識地醞釀出一份罪惡感。

是因為自己的話語過於動人了嗎?還是能重撿往昔親近的當下讓人振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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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拜託了。」她也自知卑鄙無賴,甚或心中已帶著些許的罪疚。

然而,這份感情在隨之而來的雀躍感前不堪一擊。她想確切看見對方為了自己,甘願承受痛苦的畫面。
杠巴来早已忘卻了藏在身上的小刀,只默默走向木櫃,從中取出木工用的磨砂紙。就跪坐到一旁的地上,又輕拍地板,示意對方也坐過來。
上西文行

他思考著,應了一聲,並不太清楚的音量說著他也不是太小心眼的人啊。

心裡埋藏對所有女性的險惡用心往往在他思考之前先做出了行動,上西文行只是無動於衷的篩選容易接近的對象,抓準每一個機會——現在不過是與先前的每一刻般做出了一樣的行動。

雖然如今的環境與杠巴來攤在紙面上衡量的利益交換使他格外明晰的反思起自己究竟是怎麼動作的。然而看見那輕拍地板的動作,上西文行想,他大概還是不需要再思考了。
上西文行

無論是現在從傳言裡,抑或是從小時候的記憶中,他覺得杠巴來除了有些奇怪以外,都不是什麼有太多壞心思的人。

他格外友善而親切的跪坐到了巴來拍的那塊地板上頭,眼裡帶著適當的笑意,像是真正與幼時久別重逢的好友對坐一般。

「妳要用磨砂紙?好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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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聰明吧?」聽見對方的誇讚,她也漸漸變得有點放肆地邀起功來。

空氣好像不再令人難以呼吸,紙張上顆粒的磨擦聲也掩蓋過教室內的死寂。
杠巴来把磨砂紙的對角扭成方便握住的形狀,又從裙擺的口袋中逐一掏出消毒藥水、鹽包,甚至還有大面積用的黏貼紗布。

在地上促膝而坐,身旁放著大小不一工具的場景,彷彿給予兩人某種錯覺──現在只不過是十多年前,巴来跟文行在玩著醫生病人的家家酒而已。手臂上帶來的痛楚、從窗外透入的朱光、各帶奇怪傳聞的兩人⋯全都不曾存在。

「⋯上西文行先自己選一個地方吧?」覺得稱呼別扭的並不止上西文行一人,杠巴来也不客氣地改回兒時那無禮直接的叫法。

「手腳的話,之後痕癢起來也不至於很難受。」
上西文行

「這樣傷口會很淺吧,我都沒想過。」

他笑著應道。掃了一眼面前的配備,居然還準備了紗布……這真是貼心得意外,上西文行順從的捲起左上臂的袖子,伸出放到巴來眼前。

那直接且奇異的稱呼方式真是令人難忘的堪稱懷念,他小時候其實覺得有些許惱人,但現在聽來很合配杠巴來那越發神奇的性格。

「……所以妳想起了妳的前世?」他認為他需要在別人動作時有個話題可以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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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這樣放,右手也⋯」杠巴来把遞過來的手放到自己肩上,又抓起對方的右手握住自己的血臂。

「這樣稍微按著我才不容易失誤。」她輕輕地說道,話語裏卻不帶一絲猶豫,也不曾見過那雙手有半分顫抖。在他身上留下輕傷對杠巴來而言並非難事。只是,假若對方會因霎那的痛楚而捏痛自己的話,那份不知何來的罪惡感也會一併離去吧。

「⋯是這樣的。我在津見川定居下來後就一直、一直夢見。」

唰──

在杠巴来稀鬆平常的語調下,手上的磨砂紙瞬間擦過上西的上臂。
上西文行

「 ……好。」

他在握住血臂時猶豫了一下,最後只有指尖壟在上頭虛虛握著。上西文行格外認真的聽著巴來說話,但那一瞬間面部表情還是狠狠的扭曲了。他深吸一口氣,平緩自己的呼吸。

「原來是從夢裡看見妳成了……」

母親。傳聞裡都是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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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眼見鮮血從對方的上臂不斷湧出,杠巴来便將磨砂紙扔到一旁。

「一直反覆夢見『自己』跟誰交合著,」杠巴来轉身拿起鹽包,指腹推擠著包裝,將少量的鹽巴倒在自己的手背上。「⋯然後發現『自己』懷上了孩子,又痛不欲生地分娩的事情。」過於粗鄙的措辭一而再,再而三從嘴中吐出,比起剝開自身尊嚴的難忍,在眼下能分去對方的注意力更為重要。

「哥哥不會讓其他女生遭遇這種可怕的事情吧?」順著如引爆啞彈般的話音落下,她也翻過手背任由鹽粒滲入對方的傷口中。

既然都提到這件事上了,也不能怪責自己的好奇心吧?
上西文行

他神色複雜的聽著杠巴來「前世」發生的事,雖然那份複雜有部分出自於傷口的疼痛,即使那些話確實成功讓他沒太多餘力去思考疼痛的事情。

「……當然不會了。」

心虛的移開視線,上西文行聲音在這情況下顯得很輕,他頓了一下。

「畢竟真的有了孩子很麻煩的。」

原因確實便是覺得這樣就麻煩大了,他沒有笨到那種程度,但相對的,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打算要承擔任何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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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臂上的漢字緩緩扭擰著皮膚,再重新拉扯成「伍」字,腥紅小珠也跟著冒出,但杠巴来的臉上未見有半分吃痛。

「『麻煩』這種形容⋯不要在其他女生面前用到比較好喔。」一邊話帶擔憂的建議著,一邊伸手拿過消毒藥水,再撕開紗布的黏貼處,格外熟練地給上西處理傷口。

「⋯都好了。」杠巴来把剩下的包裝垃圾捏成一團皺紙,又將另一塊紗布塞到對方手上,「大概今天晚上把這塊拿掉,讓傷口呼吸一下。明早再用新的稍微蓋住,很快就會結痂了。」

就像兩人之間的距離。明明只是製造出協商下的傷口,便將開學以來視而不見的難為情一同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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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言如此,杠巴来已經在把其他工具撿回口袋內,開始逐一收拾起來。就算時光比想像中的還要來得仁慈,深陷妄想中的少女也做不到當初那般,再視對方為自己兄長的替補役。

「我們都回去吧。」回到各自待在的地方。
上西文行

上西文行抬起眼睛,看起來有點不懂,像是在問妳們不覺得麻煩嗎?但最後半句話都沒問出口,怎麼好意思問出口呢。

「謝謝,我記住了。」他握緊手裏的紗布,「妳好熟練呢。」

用右手幫著收了一些地上的工具遞給巴來,他才悠悠地收回手。
上西文行

「希望妳平安,巴來。」

上西文行從地上站起身,拍了一下褲子沾上的灰,往門口走去,又在離開前想到了什麼一樣的回過頭來看著少女綠色的眼睛。

「對了,」他的音量很小,但勉強能讓人聽見,「雖然求助別人很好,但是說要還在這時候太不切實際了……妳要小心。」

說完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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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著對方的身影在走道上的轉角處後消失,剩下她一人留在原地,杠巴来才摸了摸腰間的小刀,不自覺笑出聲來。

「⋯我才不是需要被祝福平安的那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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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去繳了!!!不會被殺掉了!!!! 謝謝文行中陪我玩一直對了這麼多字⋯⋯第一個任務就找文行中玩就對了!!
龍崎
文筆太流暢了畫面感也很強烈 好像在讀一首意味深長的詩忍不住來回看好幾遍太神了我的大師們
上西文行
巴來真的太正妹了…最好都不要被殺掉給我活著!對超多字好快樂優…尼的字真的超好的&對耶我們第一個任務都一起…
&上面的太會誇了詩的部分真的非常感謝文學大師媽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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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崎 : 謝謝龍崎中啦啊啊啊!!!後面越來趕很多地方一直偷偷回去改 很好看都靠文行中撐起來了⋯⋯
上西文行 : 上西文行才是超級帥了好不好!!!他講話真的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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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帶對完ㄌ就在這裡說一下為什麼會選了草枕裡的俳句

大概最一開始就覺得兩人的關係重心是在時間上!所以想要找能有「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或「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類似感覺的文字、、(這兩句都是中文所以不行!這次決定了都要用日本文學的!!!)

最後選擇摘錄了反自然主義代表的夏目漱石!!!而我自己個人理解對這段俳句放在兩人身上⋯是一方面很適合感嘆時間流逝的悲哀,另一方面兩人以往沒有任何互動,只放任時光對自身與關係的改變,沒有太多扭轉的企圖⋯同時在最為青春、稱得上人生中的春天的高中時間上,落入這種賭上性命的困局⋯⋯跟俳句帶來那種春天的悲傷非常適性!
「我們最後什麼都沒做,春天就要結束了呢」類似這樣的感覺~~⋯

但以上都只是小的卑見⋯大家直接去看草枕本身會更好!!很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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