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短篇│Ozorul│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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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怎麼長壽的種族，都有「年齡」作為生命的限制器。

　　他們像水流、像亙古不變又瞬息萬千的大地、像那遙遠光年外的星辰，能夠在人們的眼皮外燃燒上千上億年。

　　而靈魂則突破了生命的限制。

世界觀│本家
座標點│柱島之塔
時間軸│5884年前（歐索魯248歲）

　　生命迎來終點，被盛裝的靈魂回到流處，重新醞釀成相同卻不一致的結果。肉體終將腐爛、歸塵歸土，而靈魂擁有蛻變的特權，或許消逝於世間，卻能存留直到世間都忘卻，直到靈魂足夠抵達一個新的肉體。

靈魂如果真的會輪迴的話，那便是另一種形式的永恆。

　　也就是說，無法輪迴的斷樂章，恐怕連「靈魂」都算不上嗎？

　　這是他在卡烏吉斯身體逐漸衰弱的日子裡，最常思考的問題之一。

.

　　「御魂，在想什麼？」

　　冰涼憔悴的指尖撫過枕頭旁抱著人清醒的臉龐，以清晰不再的嗓音輕柔的詢問著思緒沉重的臉。

　　「妳猜？」

　　御魂勾起嘴角散漫的笑容，平靜的順了順女子頭頂。

　　律神族等同半神族，擁有不同於一般人類的壽命。她，作為最後一名存活的律神族少女，至今也活了兩百多年，替自己奉獻了一生的陪伴。

　　但那對於平均壽命千年的種族而言，還不足半。他是在這段期間學會傾聽生命的律動的──聽得見生命的旺盛、生命的激昂、新生命的鼓動、或是生命因疾而逐漸衰落。

　　他聽懂了，但此刻的他一點都不希望自己理解這份生命的露骨──他看著卡烏吉斯一天天步向死亡。他們當然試過各種途徑尋求協助，但最後請求最後一段日子平靜的，是卡烏吉斯本人。

　　自願被關在這座塔裡的男人順從了她的決定。藍蔭冷光，水波映照出坐落於水池正中央的中式涼亭。寬廣而開放的空間中響著嗚嗚啼聲。

　　燭光拖曳著長影，平靜映照著自床面撐起的身姿。黑色短髮的男子苦悶的笑了，將手撫過冰涼的臉龐。

　　「只不過是偶然回憶起了『御魂』這個名字的由來。」他的本音一直以來都是這麼的沙啞，卻也只有卡烏吉斯跟逝世的兄長能夠聽見。她不曾埋怨聲音難聽，反倒是常常炫耀般地說自己獨佔了這份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聲線。

　　「我記得你說過，是你師父替你取的名字，意為『珍貴的存在』。」

　　「對。」男人笑著，凝望遠方的夜景：「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巨人族的壽命是多長？要是夠長的話，回去庫離基亞說不定還可以──」

　　「御魂。」話語被卡烏吉斯的呼喊打斷，她強硬地將他的視線與臉托至面前，讓嚴肅的桃紅閃爍著映入的燭光，靜靜的看著。

這雙眼真搭那淺奶油色的長髮──


　　「御魂，等我死了，你想做什麼？」

「我想、」

　　彷彿觸及了他這輩子都沒打算按下的開關，錯愕得使他下意識皆話，腦袋卻完全停止了運轉。

遠處的鳥鳴。
近處的燭台。
風聲拍打著布料。
光是冷的──

　　　　　　　我不知道啊……

　　卡烏吉斯提問的理由顯而易見。有些生物在臨終前會選擇離開，等待，躲避。她沒有這麼做，她很清楚放誰獨自一人思考事件很危險的事情。

　　要面對世上最後一個熟悉的身影離去，他該怎麼維持冷靜？

　　「……我不要、我想不要──」沙啞的聲線逐漸被濕潤的哭腔包覆。卡烏吉斯伸手環繞整帶有傷疤的頸部，吃力地提起下顎與身子，輕啄著外貌仍年輕的唇。四周紅光粼粼竄起，潰堤與哭吼聲中伴隨著一陣陣刺耳的嗡嗡聲響。

　　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聽了他的聲音不會被抹去的存在、能聽他放縱大哭的她，壽命也將盡。

　　他用雙手環住凍齡的女子，哭聲變得細碎，淚卻如浪潮般永無止盡的襲來。她將額頭靠上，平靜的笑著，又接連予以了幾次深刻的吻別，一邊喃喃笑說「你哭得好醜」。

　　「別待在這座塔裡了，你該多接觸不同樣貌的人。」
　　「去認識其他你會愛上的人吧。」
　　「或是見見不同的城市、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生物、多替我嚐嚐奇怪的食物。」

　　卡烏吉斯在微笑，好似沒打算將悲傷的餘地留給自己，面帶著告終的溫和臉龐，也沒打算逼著人笑，只是盡可能讓他記住自己最幸福的樣貌，並把所有哭泣的權，讓給這注定承受永恆悲痛的摯愛。

　　「……謝謝你，還有對不起，沒能陪你更久一點。」

　　「愛著人們」與斷樂章的「痛恨人們」相互衝突。

　　他花了大量的時間去接受自己也能愛人，卻也成了身為斷樂章最大的弱點。卡烏吉斯的一字一句在他耳中逐漸變得空洞而模糊，胸腔與腦門被悲傷撕裂。哭累了仍不敢閉上雙眼，深怕她的最後一刻從他的眼皮下竄走。

　　兩百多年，他早該習以為常的，這次卻潰不成軍。

　　他不確定自己當下聽進去多少，但他的告別肯定能用凌亂來形容。至於他究竟過了多少年，才有意識的把這段話語重心長的話語重新組起來，好像也不那麼重要了。

▶▶▶

創作日期│2022年4月3日
字數│1770字

簡單設定補充
卡烏吉斯│歐索魯的妻子。享年243歲，律神族，理應活到千歲的半神族因癌病逝（設定上他們那個世界的科技跟魔法皆仍不足以救治）。

御魂│歐索魯的另一個名字。又一個再也不用的名字。
你問我他名字為什麼這麼多……他真的超喜歡每到一個地方就換一個名字。

卡烏……御魂…… （硬要再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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