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行者-歐索魯
間奏 之 此處無須二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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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之下明起了一叢灰色的光,逐漸渲染整個空間。

一個妳能夠感受到「熟悉」的模糊身影,靜靜地佇立在原地,近在咫尺,於妳轉身之處七八步的距離。

人影的短髮無風而起,就妳所知,那身影看上去少了一隻手臂──

妳看不出來對方究竟是面對著妳,還是背對著妳。
獨行者-歐索魯
請勿於原串回應接續,如有後續反應,可於此串接續。
總有刁民想害我
人總說事間萬眾色澤裡白色最為明亮。可當明灰色集聚,那被框起的輪廓竟比白要更醒目。

小龍睜開的雙眼又瞇起,微蹙著眉心辨認虛影。她肯定見過同樣的剪影,而歐索魯那密密麻麻的紙頁也曾說過什麼,但這些都不足以使她輕下定論。

可至少,在她不長的記憶裡,有一個人如此頑固。頑固到需要維持著叉腰的姿勢,以表示他所有言行舉止的理直氣壯——就算斷了一隻手臂。

「裝神弄鬼的傢伙,我可不會在同個地方栽兩次跟頭。」終於挪動起步伐,小龍縮短著與剪影的距離,平穩地吐露心中所想。

又是歐索魯的把戲?抑或是——那只陶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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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刁民想害我 :

從輪廓的變化能判斷他順著言語轉了身,或許他剛才也是背對。

輪廓沉默無聲地朝這看來──認真想想,無論是什麼情況下,恐怕都很難看見這人的眼睛,視線說不定只是錯覺。

「………啊?暴發戶,妳怎麼會在這?」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認知,一個尚未經歷過什麼的稱呼。人影隨即按了按眉間──大概是眉間,沉思了半晌後接續遲疑的開口。

「……不對,妳說妳叫小龍。」
總有刁民想害我
眸光顫動,那是她輕眨雙眼帶來的錯覺。

以名姓為分際點的兩端是生與死,小龍記得很清楚,唯獨那個虛假的幻象才知曉她的真名。

把那枚陶笛要來,接著像打石生火般將它敲個粉碎;或者把它扔進糞坑,讓它體會何謂永不見天日——她在轉瞬之間便想了數種回敬始作俑者的方法。

「你的手怎麼了?」掠過對方的提問,小龍抬手指向輪廓空蕩蕩的斷臂。那處隨著人影的旋身來到了她的右側,成為了對方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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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輪廓的臉龐能夠看出鼻樑,他顯然側著臉,看向自己失去的手臂。

「我還正想問妳有沒有頭緒……老實說我不確定我的手是什麼時候不見的,我找了半天。」那輕扁而堅定的嗓音一如印象裡的熟悉,表明著自身的茫然。隨後,剪影失去側面鼻樑的輪廓,朝前方看著。

「不對。」

突兀的否定句並未接續,而是徒留了一大段思索的沉默。那人一手抵著下顎,來回踱步,腳底下沒有發出任何赤裸腳底板前行時該發出的聲響。

直到左右反覆了三四輪,像是想通了、又或是根本沒想通什麼的,輪廓又停下了腳步,朝小龍看去。

「妳會什麼會在這裡?這裡是哪裡?妳剛剛說『不會在同個地方栽兩次跟頭』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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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半天——彷彿遺失的只是一支湯匙。

荒謬的形容破壞了內心醞釀好的氣氛,輪廓虛影兀自陷入沉思,小龍忍不住盯視起對方那僅存的手腕。

「找不著就算了,我的襪子也總是這樣,一不留神就不見了一隻。」

眼珠子隨著人影徘徊而游移,她隨口說著無用的寬慰,直到那人停下腳步,延續了不久前的追問。

小龍微歪著腦袋,然而不論以何種角度,都不能看穿輪廓背後的真實。

「我會回答你。但在這之前,你得先告訴我——」

「你為什麼知道我叫『小龍』?」

對方似乎全然一無所知。可這一切若非幻覺的詐術出神入化,那便是連幻覺本身,也對自己錯誤的存在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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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一隻襪子又不會讓生活有障礙,要是沒了手臂我會很困擾,我的武器沒有兩隻手就不能用了。」他冷靜的吐槽著面前的人,杵在原地任由短髮靜靜的飄起,刻劃著沒由來的風。

「我也不太確定。一個巨大的水晶、你爸、你讓我們寫了一首歌……好多事情彷彿真的經歷過。」輪廓輕吐了一口氣,又看了看自己失去的手臂,像是在試圖觸摸邊緣、像是沒有感受到失去處該有的疼痛。

困惑的人沒停下拋出的問句。

「這裡的一切都太不真實,我甚至看不到妳的臉……喔,是說妳為什麼像是一團白色麵糰?如果妳有點頭緒的話我會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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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反正你也用不了那把弓了。

在內心開著惡毒的玩笑,然而她並非因顧及對方心情而將話潛藏,只不過是覺得,這個人或許也沒那個情商聽懂。

「好吧,我會替你留意的。」她妥協般地說道。

小龍注視著輪廓仿真的一舉一動,她甚至想嘗試觸碰眼前真假難辨的形象,可這會造成什麼後果?

「啊,你看不見我。」麵團,就她的認知,那是一種泛白又鬆垮的混合物,小龍不太願意知道自己在對方眼裡具體是什麼模樣。

以她的角度來看,眼前人更像一張被燒出輪廓的白紙。中間空空洞洞的,可被燃得翻捲焦黑的邊緣卻又突出了他的模樣。

小龍張嘴,想再迂迴地說些什麼,話音還未脫口,又臨時轉了個彎。

「你有沒有想過,你根本不應該知道這些事?無論是我、我的爸爸,還是那首歌的事。」

「你還記得,當年在你和夥伴會合後,發生了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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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人看得見他的眼神閃爍,即便是看得見臉龐的時刻。

但能感受到他的動作停頓了過久,彷彿那對看不見的眼神開始慌亂,震盪。像是因小龍的回應而得知了她或許看見的景象與自己一致而感到更加困惑,又或是,因問句而想起了什麼。

輪廓倒抽了口氣,延續著顫抖的吐氣,緩緩的,他蹲下,蜷縮在地,從高度來看,他或許整個人縮在了膝上。

「……所以我死了嗎?我有救到法斯提斯嗎?」

沒有正面回應小龍的問句,苦萊斯吉的聲音變得比以往還來得不堅定。鮮明的吐息聲緩緩的,就像是在抑制一些於某處早已來不及傳達的難受或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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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對吧?我們沒有一個……」頓句之後的話語足以顯示他已經理解到什麼地步,或是釐清了有哪些事情他不明白。

「啊!!師傅那個白癡!」他突然的、難得的氣憤大吼,在這過於空白又深邃的空間留下一個巨大遙遠的迴響。他重新站起,貌似伸手想按住小龍的肩膀,但他那空洞的輪廓穿透了少女的肩膀,他不得不尷尬又錯愕的將手收回。

「啊?好、很好──該死的。所以該換妳告訴我妳為什麼在這裡了吧?別跟我說妳也死了,因為我肯定不會接受這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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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眼,看著那個人如雛鳥般縮起,發出一聲聲令她無法解釋的氣音——小龍想起來了,歐索魯那個晚上也發出了同樣的聲響。

只是,他們一人能將情緒宣之於口、另一人僅能無聲流淚。

對方口中的關鍵字被悄悄捕獲,小龍仍暗自思忖著,重新振作起的輪廓卻驟然朝她而來。有一瞬間她竟心生警惕,想著退後一步避開,然而存於想像中的襲擊沒有到來。

她偏頭一望,輪廓的手掌穿過自己的肩頭,如同水流與光束交匯,俱無法留下片刻痕跡。

沒記錯的話,這個人手上似乎掛著一只手環,是右手嗎?

對方的主動拆解了她心頭一枚疑惑,小龍兀自想著無關的問題,雙眼直勾勾地,試圖想透過粗糙的輪廓看清那人僅存的手腕。

「關於這點,我想——就算我們兩個都死了,也絕對不會來到相同的地方。」她一向自詡無信仰者,卻在此刻發現並非全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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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還想從對方嘴裡挖出一點什麼,可拋下餌食,鳥兒會更願意張嘴。

「我睡著了,或許。」她仰頭看向輪廓大概是雙眼的位置,「這絕非偶然,『有什麼』刻意引導我前來。我一開始猜測,這應該又是歐索魯的把戲。」

「但我現在不這麼認為了。」

「因為他一定比我還更想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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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得沒錯,想見的程度有點出乎我的預料,愚蠢的那種。」

他顯然嘆了口氣,延續剛才的咒罵責備,繼續唸。

「多納茲讓生命回歸大地總有理由的……即便不在預料之內,師傅也必須明白這點。」

從闡述中能得知,這人對於死亡並不帶有遺憾,甚至根本就不抱持著同理心,就跟那個直木般的苦萊斯吉一樣,只是追尋自己的問句,拋出自己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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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站挺身,一手插著腰,僅存的右手腕上,有個不完全隨著手臂物理運動的輪廓,你看得出來是一個繞著的環。

「暴ㄈ──小龍,我把我目前明白的事情跟妳說:基於某些原因,我知道我死後發生過的一些事情,但好像並不包含那段時間全部的記憶,而且這竟然是我第二次重新意識到我已經死了。」

「……基於妳的說詞,所以我想妳已經知道他幹了什麼好事。那我想問妳,」

「他現在──或是說妳睡著前,他在妳所知道的位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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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納茲——總覺得聽起來是個糖分與油脂過多的信仰。小龍把話放在心裡,她深知宗教力量的堅不可摧,那通常都是連綿爭戰的開端。

對方的一舉一動惟妙惟肖,與其說像是熟悉的人,不如說——像個活生生的人。

既然已經知曉自己在對方眼裡不過是個模糊的形象,她便也不再掩藏思索的神情。這不是個好兆頭,開始思考對方言語裡的邏輯就代表她下意識地認定「對方真實存在」,甚至相信了話語的真實性。

但她是真的不想再被騙了。

「輪到我提問了。」這個人在乎歐索魯。

她抬手擋在二人身前,示意對方暫停發問,隨後雙手抱胸,快速思考下語調反而放得緩慢。

「你先前說『沒救到法斯提斯』,是什麼意思?那個小鎮當時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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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但我回答完之後要換妳回答。」公平起見,他重申他也需要答案:「然後,回憶這件事情本身讓我感到不舒服,但若妳想知道的話。」

那就像是回想小時候難得吃一次海鮮,但魚刺卻卡在喉嚨裡的異物與疼痛感,期待的記憶被難受的記憶壓過。他淺淺的吐了一口氣,延續半晌沉默後接續著回應。

「………所以,師傅肯定有告訴妳我們打算在小鎮會合的事情。」他將手放下,緩緩提起,按在自己的左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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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巨大的魔物闖進了我們所待的小鎮,然後,牠被什麼攻擊了……或他本身就是一個攻擊。無論是哪種,牠爆炸了,我們可能受到波及。」

「當下我們是打算撤離現場,法斯提斯卻倒地不起,說他不舒服,於是我試圖治療他。」

「結果我的頭痛到無法繼續唱歌,我肯定也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攻擊了。」

「之後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了,所以我的手怎麼不見的、我怎麼死的,老實說我不確定──我的手可沒有什麼值得偷的。」他將手捶擺在大腿側邊,靜靜地朝聽完解釋的人看去:「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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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上以自身為首要考量的人佔絕大多數,其中,賽提克斯們的自我中心更是無藥可救。她刨開他人的瘡疤,並非為了取樂,只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求知若渴。

直觀的陳述缺乏修飾與聳動的形容,就像一塊不經調味、大火炙烤的肉排。絕對客觀,卻也極難再從中尋覓細節。

自歐索魯那獲得的零碎陳詞被稍微拼湊,可一旦將兩方訊息組合,便又會發覺無處不存在疑點和空白。

魔物、攻擊、戰爭、同盟⋯⋯然而鎖定一個不具備戰略與象徵意義的城鎮毫無道理。或者,這也可能只是一個實驗,那麼選擇名不見經傳的小鎮就說得通了。

可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嗎?

她無意識摩挲起下顎,陷入長久的沉思,直到將這塊肉排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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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確實知道他在哪,更精確的說——」

明知看不見對方的神情,小龍依舊不自覺地直視起輪廓,不肯漏掉任何一絲可能的反應。

「他被我關起來了。」

「關在一個又小、又無趣的地方,三餐只有乾癟的麵包。」

⋯⋯還有烈酒。倘若途經農家便有新鮮羊奶和起司,遇到教會就更好一些,有熱湯和雞蛋,貴族的旅行就是如此營養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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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

停頓,不敢置信,低聲疑惑。錯愕與不滿在攀升,他下意識伸手,只因想揪住面前人的領子可能的位置,卻僅剩摸空的餘地,理所當然的碰觸不到更多。

於是困惑一度燃起之後又降滅,一切都瞭然於瞬間,他什麼都碰不著。

不悅的情緒難得以一些無須言表的聲響,述說於唇齒間的氣息,他最後低吼了一聲,幾經來回踱步,用力抓著頭頂,又迅速地走回小龍面前。

「妳想要什麼?妳不能這樣對他,他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無論妳想要對他做什麼,他至少得吃飽。

彷彿只在乎對方的伙食,又彷彿那是他知道自己無法干涉而做出最大的退讓。他聽從師傅的話語,試圖讓自己冷靜──他難得在這虛無飄渺的空間之中替束手無策感到一絲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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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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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生氣嗎?」顯而易見。

大概是曾經揪過他人的衣服,現在遭報應了。小龍低頭看向紋絲不動的衣領,不打算澄清或解釋。

「真奇怪,先前分明說得那麼瀟灑,現在又為什麼要生氣呢?恕我直言,死人——是沒資格對活人的世界指手畫腳的。」

她不甘示弱地揚起頭,在這瞬間明白自己心血來潮激怒對方的理由。

不是心血來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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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說過『就是從四個人變成三個人罷了』?那『四個人變一個人』也無所謂吧?你不也說『生命回歸大地總有理由』嗎?你不是認為他的想念愚蠢嗎?」

「⋯⋯好,那就讓他吃飽吧。」筆直的聲線驟然放輕,但不代表內心有了讓步,「就算他吃不下,我也多得是方法讓他吃進去;也無須考慮他的心情,反正,活人的職責就只是活著,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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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刁民想害我 :

一陣沉默,小龍拋出的話語並未被馬上銜接。一度不滿的人在一段空白的沉默之後吐了一口長長的氣息。

「我認為那是兩回事,小龍。」

他低著頭,看著站在眼前毫無形體可言的人說著。

「我知道我已經再也無法干涉,我知道就算四個人變三個人也確實沒什麼、就算只剩一個人也得繼續前進。但是如果我知道我的師傅被人關起來,那我有資格生氣吧?更何況把他關起來的人就在我面前!」

輪廓將手向上一攤,控訴著他所聽聞的行徑。有什麼毛病?幹嘛把活著的人關起來?師傅不會做什麼讓她不高興的事情──應該、或許、按照他的認知。

「……妳為什麼要把他關起來?」意識到自己因一時氣憤而漏掉了最重要的問題,苦萊斯吉慢了幾拍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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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因為現在負責照顧人的可是我——但這種彷彿互相推諉侍親職責的話就先免了。

「這是你下一個問題嗎?」

小龍挑起無人看得見的眉頭,在劍拔弩張的氣氛稍加緩和的此刻,她不介意讓對方插個隊。

「一個知曉我祕密、又無法唱歌的小鳥,我想不到任何放他離開的理由。」這切切實實是她原先的打算。在知悉了幻覺的存在後,不單是以往牢固的自信被捶出了裂隙,疑心也一同在縫隙中孳生。

「況且,我可沒有逼迫他,是他自己先哭得唏哩嘩啦的——」刻意將話語停留在關鍵處,小龍止住了向下說的欲望。

「如何?滿意了?那能告訴我,襲擊小鎮的魔物長著什麼樣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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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看過師傅哭泣。

不知道難過,或是震驚。在他心目中師傅是什麼形象,他自是清楚。

堅強的,溫柔的,可怕的,但他不怕他。他只是比較嚴格,他對於自己人有特別堅持的標準。

「明明都已經無法唱歌了?」他糾結在這點,質疑對方的同時,也清楚這是個不至於被他推翻的理由。小龍是掌權的人,他有武力也有權威去執行這件事,他只是想知道為什麼。

只是他可能得先回答對方的問題,他已經問得太多了。

「……牠沒有頭,還很大隻。誰那麼輕易讓牠走進來,那他可能跟那魔物一樣沒長眼……你知道這個要幹嘛?」

他問得也真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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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他是怎麼告訴我這一切的?」

那隻小鳥就算無法歌唱,也有的是辦法傾訴。她在思考的間隙抽空答了一句,指頭無意識勾著鬢邊髮梢打轉,時而拉扯、時而盤捲。

沒長眼⋯⋯一個人或許會有片刻的疏忽,但兩個人、三個人或更多呢?小龍不禁想起自己那將鳥兒看丟的部下,她最初也是認為他們白長了一雙眼珠子。

「你能再說得詳細一點嗎?具體來說有多大?軀幹和四肢是什麼模樣?」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困難,但可以的話,麻煩盡量使用你腦中為數不多的形容詞彙和類比法,我會非常感謝。」

她恭恭敬敬地表達需求,然而或許是語氣過於平板,聽起來不怎麼真情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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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刁民想害我 :

他沒有吐槽對方所說的第一句話,不如說,他正想補一句「肯定不是用唱的或說的。」就被後面的問句拉開了注意力。

「跟屋子差不多高、看上去就像是沒有添加任何果汁製作而成的果凍,沒有手指,不用謝,這並不困難。」停頓兩秒,苦萊斯吉請輕吐了一口氣,望著面前的灰白色輪廓接續見解:「但正如我前面所說的,牠的模樣更像是被什麼給炸了,這麼大隻一瞬間就沒了——換妳。」像是怕她忘了自己的問題會被擱置似的,他貼心的——或是根本沒有所謂貼心可言的提醒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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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詮釋過後的場景更加容易在腦內描摹畫面,眼前這位廚師終於捨得替肉排灑上鹽與香料,然而對方口中的過程,卻與歐索魯陳述的結果兜不在一塊。

小龍本以為所謂的魔物會施展大範圍的魔法,像誰凍結了她爸爸一般將小鎮冰封——她當然曾經想過那名藍髮青年,他在自己眼前數次展現令人五味雜陳的天賦,可對「魔法」的淺薄認知讓她無意中忽略了關鍵。

「魔法」這種東西,並不是非得用在敵人身上。

小龍抬眼看向不時停頓的人影,終於有了點人性:「你很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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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但我還是必須問下去。」分出去的同理心或許只有指甲蓋大小。

「歐索魯告訴了我,找到你們的當下他所看到的景象。而我無論如何都想弄明白,是什麼原因讓你們變成那副模樣。」

「那模樣我雖然沒有親眼看過,但也能嘗試著想像——大概就和爸爸一樣吧。」她一向隨心所欲,對歐索魯施予援手也多少摻雜了任性。在這之前若真要提出一個非做不可的緣由,她也說不上來。

現在不一樣了。

小龍陷入短暫的怔愣,像是陷入從未有過的情緒之中。
獨行者-歐索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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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都死了,舒不舒服倒是無所謂。」
「……畢竟無論如何都想弄明白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苦萊斯吉平鋪直敘的闡述自身感受,看著對方,看著她所踩踏的地面上沒有地面。他深吸一口氣,按著自己的肩膀喃喃著「反正都沒了。」

「所以根據歐索魯所描述的,我死的時候是什麼模樣?大冰塊?跟你爸的牙齒還爪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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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大冰塊,不如說是冰雕更貼切。」

「我還沒能親眼見到,無法給你一個具體的答案。但我猜測,應該和爸爸有著細微的差異。」她伸出指頭,在眼前捏出了一指寬的距離,示意差距的大小。

小龍有預感,在這趟旅程的終點,她將有機會親自以雙眼見證。

「啊,你的手臂或許就是這樣遺失的。化成冰的物體雖然變得堅硬,但也會變得更加脆弱。」

她再次不住地盯著輪廓突兀的斷肢處,似是陷入了什麼而入神,然而話語的間隔並未持續太久,轉折突如其來。

「嘿,我問你。」她伸出自己的右手,展開在二人之間。

「我伸出的,是右手還是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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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資訊對苦萊斯吉來說有些過於龐大,冰雕,他怎麼成了冰雕?又或是,他想也沒想過自己的手臂竟不是被魔物吃掉的,而是摔斷。

「……小龍,你問這個問題的用意是什麼?」兩秒,三秒,他拋出百思不得其解的問句──不如說,一個沒怎麼有機會照照鏡子的男人,或是不清楚什麼是圖地反轉的年代,根本不知道這個問題會有其他的選項。

「不就右手嗎?」

凝聚形狀的粒子隱約變得稀疏。像是查覺到了異樣,他尚未等人回應,接續答覆補充著:「等你醒了,能幫我個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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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出乎預料,她沒去回答難解的疑問,只凝目細看懸於虛空的手背,掌骨突出如枝幹舒展,青痕蜿蜒而過;翻開,掌心爬滿脈絡,血色微微透出表膚。

像是頭一回看見自己的手掌,小龍翻來覆去地端詳,終究沒能明白。

與此同時,眼前開始溢散的塵粒正瓦解著輪廓,小龍想起有誰曾那麼說過:「街頭藝人背後的把戲一旦被參透,就失去了全部意義。」

「這是遺言嗎?」她收回了手,將它背到身後。

「你可以說,但我不一定會答應。」

冷淡的嗓加劇了話語中的薄情,尤其在對方曾一口答應她請託的前提下——小龍沒忘,他當時是第一個答應的,甚至壓根沒有猶豫。

但那只是個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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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的遺言。」

苦萊斯吉頓了幾秒,似乎這才意識到他該莊重的對待自己最後發言的機會,清了清嗓。

「我的家人還不知道我死了,所以,跟他們說一聲……他們在獵人之地,如果妳去不了,交代誰去都好。」

「我的琴,如果牠還在妳就拿去,我們忘了妳一直跟我要過,反正我用不到了,但他是我的朋友,所以請好好對待牠。歐索魯想要留著的話再給他,但依照我對他的認知他並不需要身上多揹一把琴。」

「……跟歐索魯說好好吃飯,說是苦萊斯吉說的。然後下輩子,如果有,」

平靜的字句不帶多餘情緒或感性,一如苦萊斯吉這個人會彈頌的曲調,卻從來不帶渴望追查真相的怨念與控訴。

「我會再認他當師父的,所以請他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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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小龍的剪影未發一詞,只靜靜地聆聽對方所求。接踵而來的請託顯然超出了「幫我個忙」的範圍,然而看在遺言的份上,似乎又能再寬容些。

平鋪直敘的語句一如其人,甚至幾乎聽不出情感的端倪。

「⋯⋯」小龍陷入沈默,佇立著,意圖洞悉粉粒光暈背後的真相。

「放他自由」、「好好照顧歐索魯」⋯⋯她原先猜測他會這麼說,如同每個臨死前尚有牽掛的人們。相較之下,眼下的請求微不足道。

可一旦給予承諾,便不是「幫個忙」那麼簡單了。

那必定也代表著,她已將眼前的輪廓視為真實,同時必須冒下為幻象所擺佈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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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下的時間所剩無幾,躊躇卻令空間陷入沈寂。

在無人看見之處,小龍閉上了眼。

「好。」

「一言為定(You have my word),苦萊斯吉。」她終究是承認了他的名字。
獨行者-歐索魯
總有刁民想害我 :

承諾於名字之前傳達。

彷彿真能了然他的遺願般,男子淺色的輪廓變得更為稀疏,隨一陣能夠感受到的寒風逐漸散去。

「這恐怕是最後一次,所以……我好歹說句謝謝。」

這句感謝說的也不是很直白,甚至沒把謝謝這詞單獨講述。聲音迴盪於四周,完整輪廓的手都散成了粒子消逝。眼前一片光白,直到再也判斷不了究竟是否仍在剛才所在的空間。

再也沒聽見半點聲響,直到妳下一次真的睜開眼。
獨行者-歐索魯


妳從冷藍色調的清晨之中清醒,這大概是趕路途中難得於一處歇腳好好睡上一覺。妳或許清楚的記得這段夢,又或許清醒時夢的內容已經有些模糊,只記得那扇巨大的窗。

唯有一點要確認的是,若去查看,會發現歐索魯似乎不在一行人休息時所在的位置。

1.中之可自行決定角色對夢境的印象有多深刻
2.請自行補充描述若趕路途中休息會位於營火堆旁/小鎮旅館/車上/或其他,歐索魯所在之處將於補述後進行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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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夢囈時的抽搐驚醒了她。

盤捲在身側的地龍打著呼嚕,與夢中的光怪陸離對抗似的繃緊了肌肉,腿肚子不時打顫。

營火只剩餘煙和星點般的火紅,小龍直起腰,披掛在身上的毛毯順勢落了下來。她木楞楞的,像是在思考,又彷彿只單純在神遊。

維持這個姿態許久,她才環顧起四周。
總有刁民想害我
沒有人在,韓森也不見人影。

起身的動作令「右邊」警惕地甦醒,牠昂首看著小龍,抖了抖尾巴站起,齜牙咧嘴地打了個呵欠。

來到停駐的馬車旁,小龍沈默地盯著空蕩蕩的車廂,伸出手撫摸起了地龍的腦袋。

「你瞧見他了嗎?」她低聲詢問。

地龍溫馴地拱著手心,連日的趕路令牠們困乏疲憊,南方的春潮還未抵達北境,終年未化的冬雪連牠們的警覺性也凍僵了。
獨行者-歐索魯
總有刁民想害我 :

離開車廂的人在雪地上留下了隱隱約約的腳印,延伸,向著小樹叢旁,在黑色的枯枝末端,東側擴展了黯淡之中、被微弱漸層染亮的天空。

雪白與枝幹之間,熟悉的暗紅色身影坐在一塊未被雪白斑染局部的灰色岩石,無風吹拂,靜靜地凝視著遠方。

他看著北邊,不知是睡醒了,還是睡不著覺,在全世界都在歇息之時,他正等待著一切清醒。
總有刁民想害我
「右邊」輕嗅著地面,沿著足跡引領著小龍前進,腳印連成一線,恍若林中生物踏出的崎嶇獸徑。

東邊微曦正驅趕著夜幕,端坐石上的男人靜若石雕,幾乎要與天地融為一體,像幅不該被打擾的風景畫。

可惜來人不解風情,「沙沙」的步履聲不被掩飾。小龍上前撥去石面的殘雪,泰然自若地在那人的身邊剩餘的空位就坐,一同朝北方看去。

她沒有看向歐索魯,也沒有開口詢問他不在營地的理由。

只是攤開掌心,遞到對方跟前。

「陶笛,沒收。」
獨行者-歐索魯
總有刁民想害我 :

對聲響敏銳的人也同樣沒有面向朝這走來的聲音,他大致能分辨人們步伐的差異,但並未刻意記住某些步調屬於誰的。

撇除那些大方不掩飾,也沒理由掩飾,足以讓他不去刻意記得也能留下深刻印象的腳步聲。

小龍絕對是其中之一。

掌心攤在他面前實屬意外,他並未預設對方走到這、拍了拍雪並坐下來會說些什麼,於是也料都沒料到,對方開口就是陶笛。

歐索魯這才轉頭以雙眼注視著旁人,輕描淡寫的疑惑藏於日漸緩和的憔悴臉龐之中。
獨行者-歐索魯
『 挺突然的? 』腿上擺著一張預備書寫的紙,原先似乎想寫些什麼,被關於沒收陶笛的話題給插了隊。

那張紙被放在本應交出陶笛的位置上,首句像是在輕問理由,而若詳細閱讀,會發現另一行同樣由他書寫的文字整齊的並列在其中。

『 我夢到瑪爾了。 』
總有刁民想害我
紙質輕飄飄的重量置放於掌心,小龍將它拿到眼前,目光在熟悉的人名上停滯。

「真巧,我也做夢了。」

側過頭與之對視,小龍交還了紙頁,不依不撓地繼續攤著手掌,給出了理由:「是『它』搞的鬼吧?」

「托它的福,我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似乎也察覺了自己話語內的不懷好意,她放低了姿態,像是和大人央求玩具一般的給出了承諾。

「我保證,絕對不會敲碎它,也不會從高處把它扔出去。」儘管這聽起來簡直是欲蓋彌彰。
獨行者-歐索魯
總有刁民想害我 :

一番話讓歐索魯愣了半晌,瞇起眼點頭,露出本該長掛於臉上,但至目前為止都只是曇花一現的微笑。

『 一言為定。(I have your word.) 』

伸手翻了翻自己的腰包,將那枚樸素的陶笛連繩拾起。好似不覺得她真的會對陶笛怎麼樣——就算會,若能因此消除她的不滿。

活著的人會有願望,死亡之人的願景被稱作遺憾。他至少還能實現小龍提出的請求。

『 但我必須確保妳不受祂影響,別離開我的視線。 』
『 即便我對於祂「作用」的條件有了點頭緒,妳是安全的。 』

寫好的紙張連同陶笛交到了對方的手裏,平靜的看著小龍的臉龐,等待她閱讀到最後一行文字。

『 應該不會是見到妳父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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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翻找的動作比文字早一步傳達意願,小龍先將陶笛握進手中,接著才分神閱讀起文字。

「嗯?」第一行字熟悉得過分,她突然瞇起雙眼,審訊似的打量起歐索魯,在沒能看出任何心虛的蛛絲馬跡後才緩緩收回目光。

至於所謂「作用」的條件,小龍猜想,大概又與「天賦」脫離不了干係。

手中的陶笛樸素低調,除了四枚孔洞之外,僅有一道彷彿四瓣花的裝飾。小龍雙手並用把玩過後,閉上隻眼朝孔洞內看去,一面心不在焉地回答:「倘若是爸爸的話,那倒沒什麼稀奇的。」

言下之意,賽提克斯對這種事已經是駕輕就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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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笛內部瞧不出異樣,她轉而將它置於耳旁搖晃,聽著耳旁空氣灌入的吁聲,接續了對方最初開啟的話題:

「那個高個子跟你說了什麼嗎?」

她想起自己還沒能幫那名彈奏魯特琴的吟遊詩人取上惡趣味的綽號。因為他不像小鳥,更像容忍小鳥在身上胡鬧的巍峨大樹。
獨行者-歐索魯
總有刁民想害我 :

『 他說了對不起。 』歐索魯的字跡輕巧,在手部的緩和勾勒之間成形,彷彿用嘆息的輕淺口吻說出這句話般。

『 說他們「消失」得很突然,好像是為此道歉。 』
『 我想我是太難接受他們不告而別才會夢到這個夢吧。 』
獨行者-歐索魯
看在對方正專注觀察著陶笛,歐索魯自主將寫好的冊子提起,端至對方能夠直接在視野內閱讀的高度。不像是與一般人聊天,在句子跟句子之間有所喘息──他的停頓都濃縮在他書寫的過程之中,以至於最後呈現在紙上的僅僅是結果,一眼看個幾秒,便能把他實際書寫時漫長的心境轉折都略了過去。

只有看著他寫字的時候,才能銜接那些疾書、那些慢寫、那些空白之下未寫半個字句所予以的沉思感。

於是只有此時此刻,他的遲疑,或他又再次將紙筆擺在腿上補充字句能夠呈現,也都是在日後閱覽這些紙張時,無法感受到的流。

『 小龍,你怎麼看待「道別是為了再見」這句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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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笛在她手中翻來覆去,只差拿起來吹奏了,卻依舊沒有任何怪異發生。小龍拎起掛繩,讓它靜靜垂在眼前擺盪,她的視線越了過去,陷入長長的沉思,看著就像在思考最後的提問。

只有小龍自己知曉,她不過是突然覺得,對比起歐索魯夢境的簡潔扼要,夢裡的那個人還真的是一隻吱吱喳喳的百靈鳥。

「這樣太沈重了。」她開口說道,那模樣就彷彿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給出的答案。

「光是盼望彼此都能好好活著就已經彌足奢侈,倘若抱持這樣的心情道別,就太心存僥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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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轉過頭,定定地回視那對異色的眼。

那模樣像是試圖以堅毅的眼神說服,可不等答覆,她又再次輕啓雙唇說道:

「說得很好聽對吧?但就連我這樣的傢伙,也做不到呢。」
獨行者-歐索魯
總有刁民想害我 :

啞者瞇起眼,從鼻腔裡吐出淺淺的笑。

他也知道這話並不代表任何意義,夢終究是夢,或許只是汲取人的妄想組成的事物。

他曾經遇見誤入夢境的施術者,一朵蒲公英,一個為了祈求好夢,意外所致的結果。但對方活著,而瑪爾已經死了。

『 瑪爾還說他沒有太多時間,匆忙的交代幾句話之後就離開了。或許是趕著去轉世吧?如果任何一個神或靈魂有這樣的權利或資格。 』歐索魯將紙本攤回腿前,書寫著不帶迷惘的堅定字句。

所以說,他不打算心存這樣的僥倖。
獨行者-歐索魯
他伸出一隻手,打算將對方把玩半天毫無動靜的陶笛收回來。用手上寫好文字的紙張作為交換。

『 妳經常夢到妳的父親嗎? 』

他可沒提過,自己曾經夢過一頭將自己的文字當迷宮來走的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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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的定義是什麼?可以的話,我每天都想和爸爸說話。」

「但爸爸沒什麼精神,我也很難輕易入夢。」

她看著那隨時間日益加深的笑紋,內心無端燃起一股於旁人而言微不足道的成就感。

手中的陶笛在短時間內令她失去了興趣,小龍在話語間順勢物歸原主,儘管她原本是打算扔給「右邊」把玩的。

她又瞄了眼紙頁。不同於尋常人脫口即散去的縹緲話音,以文字作為媒介的對話每筆皆刻印在紙上,也因此更能反覆琢磨。

認為自己的執念造就了夢,卻又將夢裡對象視為真實的一部分。

那我呢?

「歐索魯,苦萊斯吉的家人住在獵人地,對嗎?」她的思維總是跳躍行進,橫插進來的提問在這趟旅程中已是常態了。
獨行者-歐索魯
總有刁民想害我 : 跳躍的問句使書寫中的他抬起頭來,他點點頭,將視線放回書寫的墨跡,替失眠不睡覺同盟的同夥做了字詞解釋的結案。

『 看來「十次成功入眠有十一次見到父親」是最好的經常吧。 』這說法比起「經常」更像「總是」,而顯然,他沒有真的遵循字面上的意思做出解釋。

『 是的,獵人地,那也是我第一次遇到他的地方。他的父親是位溫和慈祥之人,照顧一位盲眼的人類女性。苦萊斯吉吃了中毒的草被我救回來。我能說什麼?吃東西還真像他的作風。 』即便不清楚小龍為什麼突然提及此事,他仍如生生不息的草原大片寫起過往的回憶。唯一能確定的是,苦萊斯吉肯定曾經告訴過小龍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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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淺淺地頷首,表示對歐索魯結案的認同。

側著的目光倒映了晨光,在黢黑中隱隱發亮,那眉眼倘若鑲在普通人臉上,此時想必嘴角也隨之上揚。可惜,那對眼珠子的主人依舊不肯洩漏任何喜悅。

對方接續著長篇大論,她湊了過去,拄著下顎,內心跟隨著筆跡游移。

紙頁上多出了許多額外的資訊,但她並不討厭。眼前人振筆疾書的鮮活模樣勝過一幕幕無聲嗚咽,淌流的筆墨也好過洇濕鬢髮的淚水。

「嗯,他剛才也是一直都在講食物的事。」

「我說這一路上只給你吃乾癟的麵包,他還對我發脾氣。」

垂眼附和歐索魯的評價,小龍語氣平淡自若,就像是才剛與話中對象路途中巧遇,語句的最後甚至不自覺透出告狀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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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刁民想害我 :

一聲掩飾不住的氣息從鼻腔裡洩露了逝念與欣慰,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苦萊斯吉再對他發一次脾氣。

歐索魯,都叫你不要用魔法了──

那是最後一次他所記得的、苦萊斯吉所喊過最鮮明的憤怒,卻也只是自己所造之物。誰又能證實他究竟還記得他們最真實的模樣?

思緒蔓延至遙不可及的遠方,最後繞回咫尺之處。不,那就是苦萊斯吉,正因為他的樣子留在了他的記憶裡,這對小龍來說,肯定也是。

『 我認為乾癟的麵包跟酒,後者更為嚴重。 』不喝酒的北方人,這可能震撼多少人──他就該在出發時把這裝在獅子袋裡的水囊拿起來聞聞,光是喝了一口就睡得不省人事。
獨行者-歐索魯
他稍稍分神以聽覺注意著身後地龍或是隨行斥侯的動靜,歐索魯望著不知何時又多替大地壟罩了一絲暖意的陽光,半晌,將陶笛收回腰包,暗眸,把直白簡短的意念述說於紙面。

『 我真想念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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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是北方冬日的柴火,不單只是水的替代品,祛毒、清潔⋯⋯沒什麼是嗆喉烈酒解決不了的。

噢,柔弱的南方佬。

小龍高深莫測地瞟了眼對方,在尚未核實的前提擅自下了判斷。隨後打定主意,回頭就給歐索魯的水袋裝滿甜甜的果酒。

「右邊」趴坐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慵懶地睡著回籠覺,可半睜的隻眼顯示了牠並未完全陷入深眠,而是盡職地留意周身動靜。

收起陶笛的動作彷彿是對話即將結束的暗示,小龍著急了一秒鐘——她還有些話想說——半點不願委婉的字句便使她噤住了聲。

像活生生掏出心臟一般的坦露。

小龍發現能言善辯的自己在這句話面前無從開口。畢竟對她來說,「想念」的心情從來都是她一個人的事,沒有誰曾經教導過足以應對的方法。

「⋯⋯」雙唇微啟,而後又闔上,小龍將目光轉正,因遍尋不著詞彙而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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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她才說道:「⋯⋯一定要選一個的話,你比較想念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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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索魯抬起頭,望著深邃的雙眼良久,一口氣深深的吸入胸腔,無奈地瞇眼微笑。

苦惱於一定要選一個的問句,他將視線拉回紙面,用筆尖點了點空白處,留下幾個於同一處交疊的黑點。

『 我想念法斯提斯的貼心,總是主動在一側不辭辛勞替我朗誦文字。我多想看他成為一個扶弱抑強卻低調的勇者,本應該是如此。 』

詞語本應看似在這畫下句點作為答覆,然而,他的筆並沒有停下來。
獨行者-歐索魯
『 我不習慣沒有苦萊斯吉嘮叨的日子,以及無論我怎麼刁鑽他訓練、也從不放棄的毅力與真誠,若能再給他唸上一句就好了。 』

『 但我最想念的或許是瑪爾,他予以我這把琴,陪伴我度過半輩子。那個活得最自由又最戰戰兢兢的人類,他應該成為我們之中最長壽的人才對。 』

他確實能替這個問句做出選擇,也不能。

『 只要想到其中一個我就會連帶想起其他人呢,真傷腦筋。我肯定會用我的一切換取能夠三人都選的權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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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延的字句是靈魂,替她腦海浮現的虛幻模樣注入生命。

她曾捧著藍髮青年遞來的茶杯,恰到好處的溫度被烙熨手心;也沒忘記,是他最先拒絕了她的請託——他確實具備了旁人所沒有的剛柔並濟。

她也曾在林中撿拾起負傷的百靈鳥,那隻毫無城府的小鳥直至昨夜,就算是在發了脾氣之後,都還願意交付出信任——至今沒能一窺瀏海下的風景,真是萬分遺憾。

還有那個大個子,她曾猜想他或許有著一點巨人族血統。貴族圈子裡最不缺的便是如他一般的笑臉,儘管如此,她也未曾生出任何反感——他是個眼光很好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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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早已明白藏存的那些記憶全是人為的幻象,往事仍舊難以連根拔起摒棄。

「這是愛嗎?」在墨跡乾透之前,小龍結束了思考,唐突地將那令人害臊的詞彙宣之於口。

「你愛他們,就像爸爸愛我,我也愛牠那樣?」語末微微上揚,就好像她也無法確定那真的是名為「愛」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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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上一刻睜大的眼柔和半瞇著,看著小龍,看著問出合乎年齡問句的少女,笑著點了點頭。

那是一個簡單至極,不需要用文字來表明,也困難至極,珍以有自覺述說的真實。

他絕對能夠用家人來形容他們在自己心中的定位,無論他們是否也這樣認為。他也不打算說出口,沒必要──也沒那機會了。

『 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可以? 』還有誰能知道?一個當事人們已經無從得知的事情,一個即便被誰知道也不會改變任何事情,甚至稱不上是秘密,就只是不善於在誰面前提及的事實。紙張連同人站起身被提起,擺在對方直視即可閱讀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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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小就明白,這世間一切具備思考能力的生靈皆是無法贋製的存在,就連孿生如「左」、「右」,也做不到完美的相像。外貌如是,思想與情感更亦如是,這或許便是造物們永遠無法相互理解的源頭。

嬰兒為奶水而啼哭、孩子們為齟齬爭執不休、少年少女們如雀鳥爭豔求愛——「偽龍」既非人也非龍,天賜的缺陷致使她一輩子都無法理解此類情感。

表示肯定的頷首卻成了一股聯繫的紐帶。

無血脈相連,又與男女(顯然還有其他組合)之間道不明的東西無關。

小龍感覺心臟正漸快地跳動,她按壓手腕上的脈搏,全新的發現令內心激越震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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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並不代表她變得通情達理。

情感之流難以言說,若不能親身體會,再多傾吐也是徒勞。小龍抬眼越過書寫約定紙頁,望向了因站立而居高的雙眼。

最後撇開了眼,以錯開的目光表達了拒絕——她本就不打算宣揚這件事,也因此根本無需建立所謂的約定。

「你餓不餓?」毫無緩衝的,她轉移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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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要習慣這突兀轉換話題的風格,也不論自己的請求有沒有真的被人聽進去。他朝著人點點頭,風微弱的穿透沉重的髮浪,也隱約拂過藍色瀏海與髮辮,不刻意揚起,但也足夠讓細碎的髮絲躁動。

『 是餓了。 』,紙面上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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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先前的夢境,她還沒做好打算,但答應的事不論對象真假與否,終究都得履行——或許有部分是看在「寶物」的份上。

人有辦法夢見從未聽聞的事情嗎?小龍不能確定。在線索仍撲朔迷離的此刻,貿然給予歐索魯希望未免太過殘忍,她還是覺得這個人更適合微笑。

小龍點了點頭,「苦萊斯吉讓我告訴你要好好吃飯,不過,我覺得我能超額完成這個任務。」

她隨之起身,拍拍衣襬,率先一步朝來時的路徑走去。「右邊」昂首起身,伴在她身側。

沒出幾步,她又轉過半個身子,望向了落在後方的人。

「他還說了很多,你想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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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龍跟隨於一側,不變表情再次旋入視線的少女發問,他還在內心偷笑,笑著想:那就是他,永遠會要人好好吃飯,無論是不小心被誤會關入了牢籠、掉進了陷阱、或是即便人根本不在了。

『 當然(Sure.)。 』

單詞佔據了版面,暗眸,笑容溫和而含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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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的答案,小龍挑了挑眉,反倒以促狹的語氣說道:

「那就看你的表現了。」

她不再等待答覆,也沒有解釋「表現」的具體準則,逕自地踩過來時相向的足跡。

地龍在她轉回身子後看向了歐索魯,「昂」一聲,似乎在提醒他跟上。

不遠處的駐紮地隱約傳來炊煙的氣息,他們的斥侯已經歸隊——他如果夠聰明,就會曉得只需待在原處等待,而非跟隨足跡尋來。

這趟偏離所有人規劃的旅程即將抵達終點,然而,終點之後將會迎來什麼,尚無人能知曉。

或許歐索魯在路途中不論遇到了誰,都比遇見她來得幸運。但有什麼辦法,這條路顯然不能回頭了。
獨行者-歐索魯
不明所以的啞者並未在那奇妙的字眼上琢磨過久,看了眼朝自己望來的地龍,順手輕拍著地龍的背脊並微笑,跟上這段與人與龍,與少女譜寫的中途。

這一次抵達後,肯定能好好面對了吧。
獨行者-歐索魯


不一定得用言語來交流。」✢▶
✢琴聲繚繞處,歌不絕於耳

獨行者-歐索魯
此段交流結束,已設置為公開。
獨行者-歐索魯
謝謝小龍中完成這趟玄妙交流(……)跟不知道是不是苦萊斯吉的苦萊斯吉交談真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無論新的章節釋出之前還是之後肯定還有很多疑問。

原噗中提過在不同條件下登入的話會獲得些微不同的情境,以小龍來說也同時是銜接了三下的交流

我好喜歡小龍想把陶笛砸碎跟夢中遺失襪子的形容,以及豪不害臊的說愛爸爸爸爸愛我我愛賽堤克斯 (繞口令),全世界我找不到第二個人對著歐索魯把這事實問出來的吧?我在這個交流裡意外獲得太多了,笑得好開心也倒抽好多口氣 ……
總有刁民想害我
什麼我才要說我獲得太多,這個交流對到我頻頻咧嘴笑還觀賞了感天動地師徒情,現在終於可以抒發感想了我要來一一細數!好好笑我看到開頭的圖就大爆笑真的很地獄,但一想到苦苦都已經變成楊過還堅持叉腰姿勢我就笑到不行正經不起來⋯⋯不管這個苦苦是真是假我得到的快樂都是真的,最喜歡和直男講話了對的過程完全可以感受到苦比直尺還直的思考迴路,對比小龍七彎十八拐山道壓車式的心機真的是想大喊一聲條條大路通羅馬!(?)我也好喜歡看苦苦生氣,成功解鎖惹他生氣惹他難過我們也可以得到一枚勳章了吧?!(不可以
總有刁民想害我
以上這些全部都不及我看到苦苦居然立下遺囑(?)要把遺物(?)傳給小龍ㄉ那瞬間,在那個摸悶我已經不在乎他是真的還假的了!反正琴是我們的!歐索魯從今以後我們就是遺產競爭的關係了
可是死直男居然把最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轉交給別人說,這合理嗎?我心裡還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我相信這句話我們可以等到解凍肉解凍再當著兩人的面轉答,我已經等不及看到那個羞恥的畫面了。
最後我們四捨五入也可以喊歐索魯一聲媽媽了吧 他真的好媽好包容小龍⋯⋯小龍很多對白都是模仿著大人的言行而來,但在歐索魯這裡,她還是忍不住回歸小時候的說話方式,包括愛來愛去的話題,這段我自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解鎖新成就我也很開心,小龍肯定也是,歸根究底還是因為歐索魯太溫柔了
總有刁民想害我
但歐索魯還敢開後宮三個我全都要ㄚ?哎好啦你們四個愛來愛去的祕密就由我們來守護,F4要永遠在一起
我寫完了吧應該寫完了吧我話真多對不起
奧爾迦
邊看邊笑然後又一邊痛痛的,小龍跟似苦非苦的對談好直男,好喜歡嗚嗚嗚嗚

小龍在ㄇㄚry 小歐面前又變回小孩子的感覺好好,少女18歲的年輕模樣好讓人心疼,想著阿爸的冰冰又想到三人的冰,總覺得更加窺伺小龍內心活動了

但遺產競爭關係害我又笑出來,救命wwwwwwww

苦苦死後(?)依然耿直率真的模樣真好,交代遺言也是
為歐索魯沒吃好森77又知道自己幫不上忙,苦萊斯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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