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記

一些在我身上的性別議題。

深夜的時候在社交平台上偶然看到一個問答，他問：
「你有沒有什麽東西是年少的時候喜歡想買，但由於種種原因不能買或者不能經常買，長大之後隨著經濟獨立終於可以隨心所欲地買了，並且每次買了之後不管用不用得上，都會讓你很開心的東西？」

我的話很明顯。便是很多裙子，漂亮的裙子，可以把自己變可愛的飾品，閃亮的礦石。
以前常被母親說，一隻沒本錢的雞就別學著孔雀瞎打扮，還告訴我穿著褲子才是方便、強氣又強悍的。
甚至我的本名也是男性化的，她討厭所有聽來嬌氣的女名，所以給了我一個不會聯想到女性的男名。就像永遠都希望我穿著樸素的褲子一樣。

自研究所有了一些可控收入後，第一反應就是我想要好多美麗的衣服，想穿軟妹裝，想穿蘿莉塔。因為永遠除不去的嚴重過敏，我無法經常往臉上化妝，但我的身體可以被裝扮，可以變可愛，意外發現自己似乎也像個洋娃娃，這已經是莫大的欣喜。

我才慢慢體悟到自己不是雞也不是孔雀，我只是可以把自己變可愛，無分性別外貌，想把自己變成想要的樣子的，一個普通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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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在我必須穿制服裙的那6年，都主動把我的裙子改到非常彆扭的長度，過膝，卡小腿肚上。
我想她是認為這樣看起來更「安全」一點（但我知道沒有，他們還是被一群人粗暴地掀了起來，做著他們想做的事。），可那些隱晦的擔憂轉化成她對我的說詞時，總是充滿厭女的焦慮，她用那些焦慮也威脅著我，掐著我的咽喉，灌輸著我必須有適合的外表才配得上那些衣裝。
她或許認為植下恐懼與自我否定，是最能讓我去甘願接受自己只能穿長褲，裙子只能穿長裙。
以往還有在一些場所進行音樂表演時，我也往往是整個交響樂團、提琴樂團裡最為保守的那個，長袖的白紳士裏衫或詩人襯衫（業餘公益性質小團，不硬性規定統一表演服裝），長及腳踝的黑長裙，連腿脖子都沒放過地套上厚實的黑褲襪，拘謹無聊的女用黑皮鞋。

古典美確實美，我很喜歡。但母親喜歡邊替我安排這些邊說，拋頭露面的場合就是要揚長避短，要包裹住整個都不好看的身體，別讓自己的身體成為目光裡的笑話。

此外母親還在我身上我的日常裡，留下各種破碎的去女性化痕跡，無可規避也影響到我相當多外顯行為。
我不討厭自己的性別光譜被各種經歷往中性的方向拉扯，只是在拾掇回自己其實很嚮往的事物時，那種驚怕、羞恥，難以言表，以及被身旁的人察覺轉變時的恐慌，那感覺和被出櫃是差不多的恐怖。難以克服。
在被拉扯大的過程裡，母親經常向我灌輸的是讓自己更加男性化的好，這兒當然指刻板印象那種（偏理性的思維，要對情緒不敏感，不可成為嚮往粉紅與愛戀的少女），女性愛看的偶像劇、言小與少女漫畫是反智的，女性愛好的梳妝打扮是膚淺的。同時要求要有紳士般的優雅，忍辱負重的君子心。

但是她完全不禁止任何陽剛之物，比方少年漫畫，甚至暴力漫畫，不可描述漫畫，此外還有非常多她所認可的文學作品（瓊瑤與張愛玲之流自是被她踢出了家中的書房）。
她的標準奇異，相同天真爛漫的情愛情結，被文學的羽衣所包覆後，一切就都變得可應允。

於是這影響到我的生活、感情與創作，我看著那些爛漫的，要溢出來的情感，卻總是無所適從，非要繞著彎講。覺得直言愛意是愚行，是膚淺的可笑的。
但其實內心一直很焦躁，我不是不嚮往愛的人，我嚮往一切的愛，包括愛情的愛。可是怎麼這麼自然的情感卻總是反射地感到愚昧羞恥？

我甚至連對自己最愛的先生也說不出愛字，只是被動地被他蹭來蹭去。我的家人也不會對我說愛，甚至在我懂事後就不再擁抱我，中間好段年日，我經歷的類似擁抱的行為，幾乎來自於各種糟糕的被動的肢體觸碰。
擁抱之於愛，愛之於說出愛，甚至性之於愛，這部分我就像個永遠的雛鳥一樣陌生又疑懼。

要好好說出愛，對我來說也和出櫃一樣羞恥。

展現任何真實的自己，真實的嚮往，也讓我害怕。
其實我更想去拾掇回來的，不是所謂更接近「女性」的嚮往，而是自由地傳達親愛之情的勇氣。那不專屬女性，也不愚昧可笑，但要把這反射般的排拒感全數掃除，還是很需要時間努力。
我也想好好地直接地對愛人說我愛你，我想你，而不是迴避般強迫自己成為淡漠獨立的個體。

先生出差以後我甚至本能地害怕與他聯繫，就像是為了讓自己在獨自一人的時光裡，重新成為一個孤身的個體，我甚至可能在強迫自己暫時忘記他。我們在聊天軟體上、網路上幾乎不怎麼聯繫，每天一兩句話。
我明白他也是因為對我的信任所以不多打擾我，但我卻對此內疚不已，一天內能想到他的時間，總是稍嫌過短。
就像是在跟自己說，這些思念是柔弱的，脆弱的，過於女性化的，這些被根植、反射性地對自己真誠心意的抵抗。我覺察著，卻同時也掙扎著，人並不總是喜愛變動的生物，已經習慣不去面對和表現的一切，自然而然也會在好幾次選擇或無意間的選擇裡，提交「不」這個答案。

對於先生，我感激他體會並接受我沉默且幽微但熾烈的情意，我是真心把他的一切放在自己的人生裡，只是我還無法從口語上好好地傳達與回報，只能透過行為。很勉強驅使自己去嘗試的摟抱，默默地接受牽手，聽他臉不紅氣不喘地騷話連發，偶爾故意楚楚可憐地問我為什麼不說想他或愛他。他自然明白我有自己的理由，但我也明白他也會想要直白的回饋，我說不出來就往他懷裡撞進去，也只能是這樣。

言語的直接傳達是既簡單又困難的，尤其我還捆縛在，任意傳情達意的女性是花痴愚昧的，這樣並無必要的自我規制裡。
我的恐慌來自於被烙印在腦中的，想像中的「花痴女」形象，我害怕自己成為那樣，即便知道就算會被定義成花痴，這一切也都是被應允的。我知道，知道，但要實踐，很難做到。

把妳先生當二次元讓你發廚的對象發廚就好啦(?????????

我找到了一些答案和方向，可是要完全擺脫這些自主規制，得到真正的自由，還需要更多的時日與耐心。

我不覺得自己這能被定義成厭女或是其他情結，不如說這是我獨特的人生軌跡裡被建構的，屬於我自身要去覺察與克服的議題。屬於我自己偏向性別方面的課題。

伊歐🜸坂木老大 : 我他媽對二次元也……差不多（

我喜歡看身邊的人發廚發瘋，但我自己像個悶燒鍋

最近寫文有個不同點是，我真的把我愛你三個字具體地寫進文裡了。一位很長期的讀者兼朋友，她很欣慰地說，感覺你在這段時間寫了更多豐富的感情以後，自身和內在也開始有了不同的「鬆動」。（我感覺自己像是被她一直觀察分析著，這有點令人惶恐，但也蠻有趣的（就像被觀察著行為的小倉鼠？））

看到你的過去，也喚醒了自己兒時變得男性化的時候
除了因為有段時間是單親家庭，還因為母親常評價穿比較性感又或是可愛的女性，自己也不禁會把這些價套在自己身上，直到和老公同居前我也一直穿褲子

好奇一問，妳平常有透過紙娃娃來抒發想變裝的情感嗎？

校服群的長度也同樣過膝，是因為學校的強制規定，除了校群外真的不會穿群子，也很怕穿校群以外的群子，別人說我很奇怪
可是當我穿群子的時候，老公會讚我可愛也會給出很正面的反應，讓我多少都開始接受自己女性部分

〜銀。翎〜 : 啊你也辛苦了（用力抱緊），童年的時候家裡給予的價值觀影響真的會很深，就算長大了知道有些事情不用照單全收，但身心還是會去抗拒那些曾被父母輩所否定的人事物。我到長大自己可以不受管制，可以踏進酒吧之類的空間，也還是會對作這樣的事情感到心虛，也是因為這樣。
我國高中的校服裙都是及膝或膝下兩三公分，但我媽會刻意再改更長，甚至也不能穿短褲出門，她的理由是我的腿難看不要傷人眼睛，還有說女生穿短褲會容易被當成性侵犯的下手目標。
後者我知道事實不是這樣所以聽聽就算了，但前者就真的深入心靈，我最初開始挑戰穿裙子的時候的最大障礙，就是害怕傷害到別人眼睛，也害怕被偷拍丟上網嘲笑。

是很多人誇我穿裙子真的很可愛，我才開始接受跟放鬆地穿各種花俏的裙子出門www

電子奇美拉🐦 : 我不太用紙娃娃欸，就是，我其實不容易將自己的外表/外在個體性帶入虛構的角色身上(但是心靈上相對很容易，我的OC每個都多少帶有我的自我人格代入，其中牧師是成份最重的一個，也變成我OC家族的大家長RY)。
如果有漂亮裙子，我想的都是我自己可以穿，我穿上去的模樣，對我而言，最真實的穿上、體驗，才能夠抒發這種情感(肉眼可見的把自己給轉換了，才能獲得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