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塔后日談
with
奧古瑟

結束了由電台主玫洛主動邀請的人物訪談後，作為多年交情的電台主理所當然(自稱)地又找了奧古瑟在訪談結束的晚餐時間，到原酒廠別墅裡吃個飯敘舊。
而蘇維儂，他是來陪坐的。

「之前總瞧你對我廠裡的貨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今天你沒點頭我不放你回去了！」女主人笑臉盈盈的請廚師上菜，話倒是放得相當狠戾。

前菜首先上了起司小點做開胃，搭配的是與淡黃色澤相應的干型粉紅(Dry Rose)。粉紅酒總給人女性的、嬌嫩的印象；但帶著白酒微酸與紅酒果香的粉紅酒實際上是相當百搭的酒款，像是長袖善舞的美人，哪處都能嘗到甜頭。

已經連續講了兩個小時，饒是蘇維儂對葡萄酒小有見解、但也懶得跟著【大人】品味佳釀，手拿著水晶玻璃的杯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搖晃著。

　　偌大的空間即便有幾分時間陳舊的痕。
　　保養得體的跡象也處處透著酒莊主人細緻的品味。非常時期、有錢的（偽）慈善家、新鮮水果最大經銷商……完美又標竿的組合。

　　

　　若是身周的人見到這就坐的身影，定是會對那黝黑膚色穿著襯衫的樣子不大習慣。精壯的身驅裹著一身藏青色，保存良好的襯衫……奧古瑟並未一上來就露出假笑，多少也是給這裡的女主人嫌臉臭嫌得有剩而成──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最臭。
　　預判別人的預判向來是奧古瑟生存的必備技能，只是，他的記憶力還沒到能時時刻刻記著自己跟這兒的女老闆是何時認識的程度。

　　可能是她宛若天生的女王風範吧。

　　簡而言之，一見如故。

　　完美的別墅，獨具品味的採光，一處靠窗最好的位置，不會太暗，不會太亮。沒有動過自己的酒杯，奧古瑟晚了點才取起餐盤上的開胃小點，縱使是簡單置於餅乾上的乳酪與水果也仍是珍稀。

　　縱使男人的樣貌看似粗鄙，曾經的記憶也讓奧古瑟行使禮儀。
　　
　　「只是因為出身，喝不大慣。」
　　「……我的臉上是對妳的貨寫了什麼髒字給妳看透了？」
　　他對玫洛開口的同時，眼神瞥向旁邊心不在焉的 【漠海商事】布蘭卡‧蘇維儂 :。

　　此番規模的別墅，人卻少得可憐……思來想去，奧古瑟是在酒莊建築外知道對方的，沒有這樣特別進來裡頭過，如同野生動物園裡那幾隻苟延殘喘的小動物一般，另一種可能性便是有錢人獨到的喜好了。看著僅止於聽聞身分的 【漠海商事】布蘭卡‧蘇維儂 : ，男人瞇起了眼。

即便體型看上去已經成年（又或是在發育期接受了基因改造才固定於此？）， 【漠海商事】布蘭卡‧蘇維儂 : 的神態還是表現出了被強迫來聽大人聊天時心不在焉的神情。

「我以為你心知肚明呢？明明只差沒講出【這裡不需要這種東西】的話了。」

「真喝不慣的話畢竟我這兒現在也兼著顧小孩了，知會一下給你主餐跟甜點都換上葡萄果汁如何？」
明明上一秒才咬死說詞，下一秒又軟了身段；善變的女人也不該是這麼個程度。

見 奧古瑟 的視線瞥向了陪坐的蘇維儂，玫洛莞爾。

「期待聽到什麼故事？寒冷的下雪天、善良的美少女從紙箱子撿回小流浪貓？或是富婆在這種非常時期也堅持養小男孩？」


「老闆？？？」怎麼還夾帶消費員工的環節，這個加班太殺人誅心了。

小孩……

想起同居人，這才發現，相比面前的女性，自己從未將人當作小孩，被表白、被傾慕、被唾棄……眼神游移的方式如士兵掠過屍體的視線似地，看著已經發生的結局，必須將視線馬上專注到下一步。

沒有思考的空間，被衝動絆住雙腳是大忌。


「妳的用詞要是變成『包養小孩』，就別怪我另外提醒妳了。」
「不必用到葡萄果汁……不過，倒是剛剛訪問的時候讓我想起一件事。」

「……我還沒問我的室友喜不喜歡喝葡萄汁。」

酒量差是不分年齡的，真的喝不起的人，到死都會一杯倒。而他恰巧不是那種類型。奧古瑟上一次喝醉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先生，聽說您認識他？可不可以勸勸他接受改造……他的情緒不大穩定，也沒有家族紀錄，看到認識的人應該會……」
──「不用說了，我知道。奧格塞，你這混帳東西，在監獄裡還沒關夠嗎？」


想起自己被淋了滿身酒液，壓著做完基因改造的畫面，那實在不是什麼體面的光景……

「……他說不定也會喜歡葡萄酒。」

凝視著 【漠海商事】布蘭卡‧蘇維儂 : ，奧古瑟向這位被消費的員工搭話。
「……就是剛剛跟你說的，像貓一樣的人。」
聰明伶俐，作風果斷，即便稚氣，也依然……

無所畏懼。

「有了在意的孩子，無論是誰都會考慮得更周到，不是嗎？」

話題切換得正好趕著了上主餐的時候。
烤馬鈴薯淋上肉汁、生菜與煙燻火腿的組合不算豐盛，但勝在紮實。像是她的餘裕，從不因這稱不上吐槽的話語而失態。

輕鬆的用「孩子」二字輕巧帶過奧古瑟話語中的室友。連二十九歲的主持人都能被女主人視作幼崽照料，那一個實際上是否法律上成年、心智有無健全的存在自然也沒有視角上的區別。

「啊，原來那時候說的就是那一位呀。」

稍早有興趣的話題被 奧古瑟 主動地提起，年輕人顯然更對活潑生動的更有印象。

「嗯如果是像貓一般的人、而且有可能喜歡葡萄酒的話......說不定在病毒疫情前是哪家的有錢少爺也說不定呢？」

有錢人家的少爺？被 【漠海商事】布蘭卡‧蘇維儂 : 的話語引去注意，他這才想到自己沒特別在乎過對方的過去。



「說的也是。」
「樣貌無法看出一個人的酒品，歲數也是。」

自己實屬對過去接受的訓練也有一些「一般軍種根本不會這樣做」的認知，凝視桌上的菜餚，奧古瑟說完話才動起叉子，平靜地把生菜搭著一片煙燻火腿就嚥了下去。

餘光看著玫洛，他的視線落到了蘇維儂的表情上頭。他不知道這個樣貌稚嫩，被一旁的女士養起來的人是為什麼對那個地下指揮官有所傾慕，但，寫在臉上的情緒不會騙人。



「……有些人喜歡酒的原因，一是酒精，二是香氣，再來是對釀造的技法投入了心思……因為生活中本身就不得不碰的人也有。」

他的視線規律地在面前的兩人之間來回，最後，停在蘇維儂身上。

闔上眼，他讓自己的記憶在泛黃的風裡流淌，他很確定自己沒見過如今拿非林協議的指揮官卡爾，又或者說……沒能碰到他。可是，在這種錯以為一切都是過去式的氛圍裡因為一場疫情而深陷覆轍的感覺……讓無墓可掃的退役軍人難免有些心裡複雜。

「我出席過需要呈酒的指揮官會議。」

然後吐了一堆酸口的葡萄酒。拿起酒杯端看的奧古瑟看玫洛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大敢說。面前的酒莊主人雖是一副貴婦相，卻是在短暫的交流中就可以對自己的假笑直言一句反感的女人。

也正是因此，奧古瑟不會在共處時揚起嘴角。

「不是在軍營，也不是總部，是卡雷多聯合分部的上級會議。」

記憶中的槍聲已然模糊。

「……雖然是疫情以前的事了。」

他沉默了幾許，微微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自己過去待的位置確實比較奇特。

「要是你對指揮官有意思，送酒過去也不是不行，中央最近往外配給的物資裡也有給自願者暖身用的酒，廚房也是蓋在地上的。」

別問他為什麼看過。

他對 【漠海商事】布蘭卡‧蘇維儂 如此開口時，猶豫了幾許，才稍稍移開目光補述。

「……一直有人在想方設法寄毒酒跟其他毒物進去，所以，有商業許可的比較好送進去。」

再不趕上小心喜歡的人先被毒……
不對，應該是說，小心──

「政策改成嚴禁贈禮可就來不及了， 【漠海商事】布蘭卡‧蘇維儂 。 」

「這句不錯？」
如果僅僅是一場會面，就營造了讓教誨師想落下視線的印象，也是頗有意思。或者當初吸引自身的憨態而不自知，真真算是先天優勢的一環？

「酒嘛，有人品才叫酒，否則藏在桶裡也是白費工夫。」
見了 奧古瑟 後來那有點畏縮的臉，玫洛忍不住笑意抽出餐巾抿了抿。

「嗯......聽起來奧古瑟先生、有很多不同理由碰酒的場合呢。」

倒是蘇維儂則是乍一看還能保持態度，但隨著對方越發深入提到，反而越加好奇的眨那雙酒紅色的眼眸。

「唉、卡雷多分部的指揮官...會議？奧古瑟先生曾到過那種場合嗎？那......所以那裡、是怎麼樣的地方？」
蘇維儂對政治沒什麼涉略，只大略知道奧辛的制度。

但隨著一句句越來越接近某位指揮者的話語，讓他愈發按不下想像場景的衝動。

其實原本也沒有期待得到更多答案；畢竟是離自己好遠好遠的人，再怎麼聽到栩栩如生的場面也是徒勞。這樣的想法不能說根深蒂固，只能說理所當然的種在少年人的心裡。

但突然一個具體到幾乎是伸手可及的方案被提出，他呆然了。

「唉呀，這種事在官場哪會少的，只差機會而已。」
不知道在回應哪句話的女老闆裝作天然的模樣此刻有點欠揍。

「……嗯，剛好有機會，還強硬地塞到你手中，變得必須要做，那就是工作了。」
奧古瑟居然附和了玫洛。
「只能說該說的話，做該做的事，很有效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