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邊故事》

-時間線：現在
-琴子與提娜的日常

「任何故事只要把時間線拉到無窮的長度，都會是一場悲劇。」

咚、咚、咚。門上傳來撞擊的聲音。提娜打開房門時差點被要撞擊第四下的貓咪玩偶砸中臉。
「你幹嘛不直接穿牆進來就好？」
「網路上說進別人房間前先敲門是禮節。」琴子用靈力接過玩偶，淡定地飄進房內。

提娜心累地按了按額角。「所以你這麼晚找我要幹嘛，你不用睡覺但我明天還要上班。」
琴子癟了癟嘴，說別那麼無情嘛，再多陪我一下。
「我有點心神不寧的。」
「你有在煩惱什麼嗎？」
「也不算有。你可以講一個故事給我聽嗎？」琴子將自己安置在床上，眼神閃亮地盯著提娜。

話題有夠跳躍。雖然提娜早已習慣琴子的思考方式，但她依舊拿這個小孩模樣的百歲幽靈沒輒。沈默許久後她開口：「好吧，我可以講一個故事，但聽完之後妳就要離開。」
好像妥協得太快了，只是提娜知道在琴子滿意之前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絕對不是因為她早已把人寵壞。
提娜坐在琴子旁，一隻手被她撒嬌似的抓住。雖然沒有任何觸感，被幽靈觸摸到的皮膚卻冷得似冰。

提娜說，雖然是一個老梗，但妳有聽過魔女集會嗎？

從前，有個永生的魔女住在森林裡。她不會老也不會死，每天的生活就是採藥、做菜、研究魔法。偶爾她也會去村莊裡幫人們治病，以醫藥交換一些生活必需品。
一年，村莊發生乾旱，農作物歉收。村裡的人覺得是那個剛搬來的白髮小孩帶來的厄運。人類為了活下來什麼都會相信，謠言如野草般瘋長，到最後連收留他的村長都不得不出面平息眾怒。
白髮男孩沒有親人，但村裡的人也不想背負殺人的罪名，退而求其次將男孩的雙腳砍斷，扔在路邊任其自生自滅。

那天下著雨。撐著傘的魔女路過那裡，看見在死亡邊緣掙扎的男孩。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將男孩帶回家。
魔女為他熬藥，等他醒來時聽他說完整個故事，然後給了他一杯舒眠茶。於是男孩留在魔女身邊。
她為他雕了義肢，他則幫忙打掃房子，偶爾跟著魔女去森林裡探險，在火爐邊喝著茶拌嘴。時間就這麼平穩地過去了。

但是週期性的氣候轉變再次來臨，十年後逢大旱，村裡人都說是因為魔女收留那位被詛咒的男孩才惹怒了神明。他們要求魔女將男孩交出來，要將他處以火刑。魔女說不要碰我的東西，不然你們帶走我好了，我也活夠久了。
那天豔陽高照，男孩在森林裡採藥，回到家後發現魔女不見了，過了晚飯時間也沒回來。不安的情緒繚繞在心頭，躊躇許久，他決定去早已經斷絕來往的村子裡打聽消息。

但他來得太晚，火刑架上早已點了火。男孩想衝上去阻止，卻看著親手撫養他長大的魔女在火堆裡明媚地笑了。
男孩大聲吼叫著。大雨不知何時落在乾涸已久的土地上，澆熄了張揚的火焰。村裡的人說這是魔女帶來的奇蹟，但魔女還是死了。他只能抱著燒焦的屍體嚎啕大哭。

「這超不像一個床邊故事該有的情節，會嚇到小孩子的。」琴子批評道。
「我只是重述我第一個想到的小說情節——所以給我放下那個抱枕。不要因為聽到悲劇結尾不開心就遷怒到我身上啦。」
「咦？好吧，那妳之後再借我那本書好了。」

琴子說，但是我懂那個魔女在想什麼喔。
「她明明可以躲掉那場悲劇的，她可以有一百種不用犧牲自己的辦法。」
只是，活累了而已。
任何故事只要把時間線拉到無窮的長度，都會是一場悲劇。

「我們的大作家有靈感了嗎？」
「不要提醒我這件事，吼呦，我今天才被我的編輯罵死。」
那妳就不要再拖稿啊——提娜很無奈。算了，這就是琴子。

「但還是謝謝妳。」
「啊，那個呀。」琴子將視線移開，好像有點不好意思。
「我知道妳心情不好嘛，我又不太會安慰人，想說只要想想別的事情，就不會那麼煩惱了。」
「那為什麼不是妳講故事給我聽？」
「不要，現在是休息時間，我不想再加班動腦想故事。」
「⋯⋯」冷靜，提娜，琴子已經死了，拿刀捅她也不會痛。

「那就這樣啦晚安拜拜——」琴子迅速穿過牆回到隔壁她的房間。該死，說好的禮貌呢？提娜大聲嘆氣。

「啊對了，忘記講最後一件事情，」琴子從牆壁中露了一顆頭出來，看起來非常獵奇。
「不管妳遇到什麼事情，我都站在妳這邊。」她說道。「因為妳比我聰明又懂比我多，不管妳做了什麼決定，我都相信妳。」
「⋯⋯好。」

提娜撲回床上，拿起琴子遺落的貓咪玩偶，將臉埋進去。

「真不想去上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