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ZKN
《人無完人》
*布榖町無料釋出
* KZKN/肇事日記 後續

01.

葛葉跟叶交往第三年的那天陰雲密布，是個不算太壞的壞天氣。
其實田中並不記得葛葉究竟是在幾月幾號捅破雙向暗戀的窗戶紙，畢竟這種週年紀念日只對當事人才有意義，對其他人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所以與其說是不記得，不如說他根本就沒聽兩人提及過，直到叶突然出現在田中的租屋處門前，整個人氣在峰值上，如同剛出爐的小籠包，不用打開都知道是熱氣騰騰、冒著白煙裊裊的狀態。

進門的叶剛坐下來，劈頭便說：「不可理喻。」
省略主詞的話聽來像是挑釁，但田中好歹也跟叶相處了幾個年頭，倒是很快就抓到重點。他沒把茶杯放下，而是先小心翼翼地問：「跟葛葉同學怎麼了？」
叶一掌拍在茶几上，大概氣在頭上也來不及收斂，發出哐當一聲。田中見自己從網上買來的便宜木桌，以肉眼可見的頻率震動了下。他是有先見之明的，不然待會遭殃的就是他底下的毛絨地毯，差一點事主之一的葛葉就要幫忙付乾洗的費用（至於為什麼是葛葉，當然是因為誰先喊冤誰就贏了）。

「你評評理。」叶抱著胸蓄勢待發，明顯一副『我有很多苦水要吐』的樣子。
「嗯，我在聽，但你總得先說說發生了什麼？我可不會通靈呀。」
「⋯⋯到底有誰會在紀念日這天吵架的？還選擇離家出走？是五歲小孩嗎？」

田中此刻明白了幾件事情——
一是今天原來是他們的交往紀念日；
二是確實沒人比葛葉更適合做這種事情，連貨真價實的人類幼崽來都要退讓三分。

02

貶低友人是不好的，田中如此訓斥自己。
可一旦腦內接受了『穿著幼兒園制服的葛葉』的設定，那是兵來將不擋，水來直接淹成湖。連記憶中的個人演奏會都成幼兒的才藝發表會，筆挺西裝都被小黃帽跟藍色澎澎衣覆蓋過去。
田中幾乎快被自己逗笑，但叶甩來一個幽幽的眼神，對方雙眸裡帶著滿滿哀怨和一絲威脅，理智馬上拉著他從危險的邊緣離開。

田中裝模作樣地清清喉嚨，附和著：「嗯嗯，確實不應該。」
「我也不是故意找碴，但忘記紀念日對我來說就很嚴重啊。」
「嗯嗯，確實嚴重。」
「只是說他兩句、就兩句，」叶強調地伸出兩個手指頭，「他馬上跳了起來，還、還直接走了——」
「你冷靜點，記得拉梅茲呼吸法嗎？」
叶委屈歸委屈，吐槽還是沒落下：「又沒有要生小孩。」
「只是想緩和氣氛。」

田中終於抓到時機把茶杯放下，拿著手都酸了，他嘗試幫人總結現況：「也就是說，這是吵架的主因了？」
對面點點頭，有些心不甘情不願，想哼一聲卻哼不出精髓，想嘖一口又缺少關鍵情緒。
這下倒讓田中有些意外，因為相較之下，叶毫無疑問都是屬於成熟的那方。據田中長年的觀察，情侶雖然無法避免偶爾摩擦，但有很大概率，最後先妥協都會是叶。眼下貌似不如以前那種對症下藥、往往能夠迎刃而解的狀況，天秤沒人極力維持，理所當然傾斜。

田中摸著下巴，腦子慢悠悠地轉，不急不躁，井然有序。旁觀者清，他甚至有時間感嘆身為好友圈唯一單身的人，簡直是難上加難。他哪方都不能得罪，哪方都不能偏袒，現在還得思考最佳的解決方式。
每個突發事件的開端都大同小異，緣何而起不得而知，但俗話是這麼說的，怕什麼來什麼，麵包掉落的時候總是塗醬的那面先著地；要是用學術一點的講法，人們稱這種情況叫莫非定律。田中想他不懂科學，好像有人說過這定律是胡吹亂謅，但現實就是他真的碰上了，最壞的狀況總悄悄地到來，毫無防備地就展開攻擊。

叶低下頭一語不發，田中都要覺得他快把桌子看出洞來。很少看到對方這麼消極，多少有些於心不忍，但解鈴還須繫鈴人，他說再多恐怕也沒用。
「要不、先吃飯？」
「嗯。」
「你應該還沒吃吧，有想吃什麼嗎？」
「嗯⋯⋯」
「⋯⋯我請客啦。」
「麥當勞最貴的套餐。」
「⋯⋯」

好一個獅子大開口。
有時田中都要懷疑，交往第三年的葛葉跟叶應該是不知道誰派來要氣死他的。
他沒有根據，但極為肯定。

03.

學期的星期五早上的第一堂課是令人昏昏欲睡的音樂，擔任科目的教授是位擁有幾十年以上教歷的老男人。白髮爬滿他扁低的頭顱，乾枯的皮膚上附著幾些黑斑。由於年事已高，教授講課的聲音時不時帶著顫抖，因此所有詞彙都聽來是表達不清。這讓田中老早就放棄認真聽課這件事情，而轉為坐在階梯教室的最底部的位置自修。從這裡往前一看能輕易地將所有學生收進眼底，有的打瞌睡，有的玩手機，還專注在課堂上的人廖廖無幾，教授也不知是看開還是真的不在乎，對此眼不見為淨。田中想雖然有些失禮，但這堂課不愧是系上公認的營養學分，真正的名符其實，實至名歸。

田中坐的位置離後門較近，當他撐著頭看書的時候，從餘光看到有東西在動。轉頭才發現是個蹲著進來的人，銀白色的頭髮十分搶眼，系上也就只有一個這樣的人。
他們對上眼的同時，那人立刻壓低身子移動過來。
「早安。」對方笑著說。
「不早了，你又睡過頭啦？」田中把桌面上的東西跟自己挪了進去，好讓對方有位置坐。
「鬧鐘沒響啊。」
「沒點名算你好運。」
「還碰上田中你坐在這裡，更好運啦。」他從包包中輕輕地拿出書跟鉛筆盒，然後拍拍胸膛保證：「下次一定準時。」

「葛葉同學的下次實在太多了。」田中搖搖頭。
「也沒有吧。」
「沒自覺太可怕了，昨天又在打遊戲嗎？」
葛葉乾笑了下，「⋯⋯叶昨晚睡不著，就陪他打排位呢，一個不注意就凌晨四點了。」
田中聽到耳熟的名字，瞬間覺得自己不該多問，多問多錯，沈默是金，話多不是銀，話多是會被秀一臉恩愛。雖然朋友間相揪打遊戲沒什麼，他偶爾也會參與，但如果是只有這兩人的時間，那就是約會，田中是敬謝不敏。
「愛情真偉大啊。」田中淡淡地道。
「什麼啊？又不是我想打的，我也是很想睡的好不好？」
「但下次你還是會答應叶，要不要賭一套新皮膚？」

葛葉立刻噤聲，一臉我懶得跟你說的表情，接著裝模作樣地打開課本。看，連他自己都沒什麼自信，還嘴硬，根本欠人拆穿，真的別怪田中無情。
雖然認識有幾年，田中對於葛葉偶爾的心口不一還是很難理解。別人談戀愛是巴不得眼睛都流出蜜來，葛葉不一樣，調侃個兩三句就跟炸毛的貓似地拼命反駁。但更讓人不耐的是，葛葉話裡又能聽得出他確確實實的喜歡。於是田中在幾輪攻防戰下來，只能歸納出一個結論，那就是——情侶還是爆炸吧，連灰都別留下。

兩人沉默了會兒，在葛葉拿著螢光筆畫重點時，田中再次開口：「葛葉同學。」
「怎樣啦？」
「你翻的地方是期中考前的範圍，但現在都快期末考了。」
「⋯⋯」
「所以你還是會答應叶對嗎？你是不是沒辦法否認這件事情？」
「⋯⋯你好煩欸。」

04.

田中躲在浴室裡偷偷打給葛葉時，突然想起這段往事，倒也不是說有多重要，可能還稱得上無關緊要，只是他想對方雖然選擇當下奪門而出，也是不想讓一時湧起的情緒造成不可抹滅的傷害吧。言語傷人六月寒，過往衝動行事的葛葉應該再了解不過，雖然看來此舉有點逃避意味在，可歸根究底人無完人，兩全其美太難，法律有比例原則，選擇有兩害相權取其輕。
總歸是有成長吧，田中撇撇嘴，腦內的葛葉已逐漸歸回原本的樣子。

嘟嘟嘟——
喀。
在對方按下通話鍵的瞬間，田中不給任何餘地地，他言簡意賅，說：「在我家，什麼時候來接？」
「⋯⋯」
「別鬧彆扭了，再不來人都要跑了。」
「⋯⋯還能跑去哪？」
「不知道，地球的彼端？」
「你很不好笑。」
田中挑挑眉，「離家出走的更好笑。」
葛葉在另一頭被嗆到，他咳了好陣子才緩過來，急忙地反駁：「我沒有，我只是去附近晃晃。」

「但人家對你的離開很不滿。」
「⋯⋯我只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嘴巴。」
「長大了呢。」
「我們同歲好嗎？」
「那你是要我幫你安慰呢，還是你要身體力行、親自去做？」
「嘖，我馬上過去。」
田中無奈地看了眼暗掉的手機，扭扭肩膀走了出去。

05.

叶縮在田中家的沙發上，望著天花板發呆。也許因為吃完高卡路里的食物，腦內得到一點慰藉，心情也跟著平靜下來。現在想想，甚至不知道當初為什麼要這麼氣憤，還有些後悔。他向來都是由著葛葉，總覺得看到葛葉得逞的小表情，自己也會獲得雙倍的開心。只是，他想，只是當下發現只有一人興高采烈，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受傷吧。他本以為自己談戀愛十分大度，可歸根究底還是小家子氣的。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許是想要葛葉揉開他腦門前的髮吻在上面，也許是被用力抱個滿懷，紀念日不需大餐、鮮花或是禮物，哪怕只是雲淡風輕的一句週年快樂，這場爭執也不會發生了吧。

田中家的門鈴在此刻響起，叶軟軟地喊了句有人，在浴室搗鼓許久的田中探頭出來，請他去開門。叶懶洋洋地爬起，開著玩笑說若被人誤會要怎麼辦。
「別亂拖人下水。」田中的聲音混著水流聲傳來，惹得叶嘻嘻地笑了。

可當門一打開，他卻笑不出來。
面前他的戀人滿臉通紅，手捧一束紅色的玫瑰花，不知道有幾朵，大概是急忙去花店然後被推薦的。十分庸俗，卻心意滿滿，叶知道那是葛葉的極限。畢竟捧著那麼大束的花，走去哪裡都很顯眼。
「這是幹嘛？」
「我、我沒有忘記。」
叶挑挑眉。
「我生氣是因為，你覺得我會忘記。」
「那是我的錯囉？」
「我沒這麼說⋯⋯」
葛葉的聲音越來越小，叶不得不湊近，兩人的腦袋近在咫尺。叶看著那雙眼睛，心想好吧，算你厲害。
「親一個，親一個我就原諒你。」他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葛葉發出一聲害羞的叫，顫顫巍巍地吻了上去。

-

自從田中跟葛葉考上同一間大學後，就讀別校的叶幾乎每天都會跑來跟他們吃午餐，某天坐在學校餐廳的田中喝了口味增湯後突然驚覺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是說，不覺得我們現在跟高中時根本沒兩樣嗎？」他脫口而出。
對面的葛葉跟叶面面相覷，對好友的發言著實困惑。比較體貼的叶嘗試跟田中連上線，他回應：「可能因為我們、呃、還是好朋友？」
「我雖然對你疑惑的語氣有點在意，可是重點不在那邊。」
「那是什麼？你想要絕交？」葛葉問。
「不太清楚你是怎麼滑坡到哪裡去的，但我沒有。」

兩人頭上又多了幾個問號，田中繼續道：「我是指我們三個見面的頻率，依不同校來說，能算很多次吧？」
「有嗎？」
「學校也沒有離很遠，我覺得滿正常的啊。」
「一點都不正常。」田中看向叶，語重心長地問：「你在別的學校有交到朋友嗎？」
「是有幾個。」
「田中你今天吃錯藥喔。」
「葛葉同學請你閉嘴。」田中又問：「那你都沒被邀請一起吃午餐嗎？」

叶想了想答：「有啊，但我都跟他們說要跟男朋友一起吃。」
「什麼？別拿我當擋箭牌啊——」
「你怎麼說這麼過分的話？想跟你一起吃飯不好嗎？」
「好、好是好啦⋯⋯」
好你個大頭，田中頓時覺得桌上的豬排定食看起來一點都不美味了。虧他還在擔心叶的交友狀況，但都忘了自己身旁有個捕捉叶的絕佳誘餌，幾乎是只要放在那邊，叶老鼠就會自己乖乖走進陷阱的高級起司，百發百中，只會成功。得，田中甚至沒有在那個叶大老遠跑來吃飯的原因裡面，敢問是否坐在這邊的他才是那個擋箭牌？

「當然，其中也是想跟田中一起吃飯喔。」
晚了，真的晚了，倒不如說叶補上這句反而讓田中看來更加可憐，原來三人行必有一人被拋下就是指現在這種狀況嗎？
「非常感謝兩位大德長久以來都讓小的加進來併桌。」
「那回禮請給我音樂史的筆記。」
「葛葉同學，我看你很會趁火打劫欸。」
「期末考前的範圍就好。」
「不是一樣的意思嗎？？」
叶此刻打斷葛葉跟田中的對話，他向田中說：「我是認真在說，白天上課，晚上打工，也就只剩中午的時間可以聚一聚了。」

「⋯⋯嘶，你接下來感覺要說很肉麻的話，可以先不聽嗎？」
「田中你真的很難搞欸。」
「要你管。」
「而且我跟葛葉現在在同居，所以其實也滿方便的？」

田中的筷子掉了下來。

「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嗯，三個月有了？」
「我為什麼不知道？？你們有把我當朋友嗎？？」
「有吧？」
「有嗎？」
「給我肯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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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場次來領取的各位！
這次要感謝弦子超美的封面⋯⋯背後的群組訊息真的太神ㄌ⋯

難怪我覺得尼們這次封面很像！（又延遲得知

天海えみ❁ : 最會做封面ㄉ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