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6日｜

或許他們不該慶幸在打開門後的陌生房間裡再次看到彼此的臉。

5月6日正午12時，他和他的夥伴各自選了庇護所的兩扇房門打開通過，眼前是如賓館的陌生空間但他想他很熟悉，比起察覺到屋內景色一瞬充滿詭異的電子雜訊，他的注意力更率先被同時出現在房間的紅色給攫獲。

「愛德蒙！」如同見到父母的孩子般興奮，他立刻向前抱住與自己一起生活了五週的同伴，撒嬌的蹭了蹭對方，親暱的正要牽起對方的手，電子腕錶的立體投影催促他們索取集章卡片與印章，邊閱讀指令的同時無意間吸入了氣體，他那容易充血的臉便又佈滿紅暈，有些昏昏沉沉的又任性向眼前的人討了個擁抱。

在確定房內就只有彼此時他便意識到了，這次的指令依舊必須兩人一起才能完成。——然而即使對象是愛德蒙，他也受夠了這些會讓他感到疼痛的「遊戲」。

他不想被這樣對待，但也不想這樣對待對方，所以只能壓抑就快脫口而出對遊戲的反感，緊緊抱著夥伴。

興奮撲抱與撒嬌動作彷彿小狗崽，紅髮青年楞楞環住懷裡溫暖，忍不住噗哧笑出一聲──大概是遭遇劇變以來最為鮮明的笑意。

能見到多日以來的夥伴使他憂喜參半，他既怕有過分的指令，卻又無比慶幸無論如何是帕奇陪伴自己去面對一切。手上腕錶亮起，他遲了好幾拍才去確認，任憑帕奇緊緊抱住自己，一手順著那瘦削的背脊安撫。

這回的集章任務看起來並不輕鬆。

艾德蒙反覆靜讀著字，回想起上次帕奇犧牲地扮奴替彼此求存──他覺得太好了、和帕奇一起太好了。

──他終於有可以稍微彌補對方並贖罪的機會。

「……會痛的任務可以都交給我。」他驀地開口，環抱少年隨不存在的舞曲節拍微微搖晃身軀，於清甜空氣裡漫無目的搖盪，「我不太怕痛、像是，用鞭子打的或……我不知道，不舒服的事情可以都交給我。」

用假陽具塞卵到底又是怎樣的狀況呢？

他很難想像，不自覺歪著腦袋，默默貼上帕奇臉側與人相依，「要先換裝集個一點嗎？」

他想那是看起來最好達成的集章活動。

「愛德蒙不開心？」像隻無辜的小狗崽，若帕奇有動物的耳朵，那此刻一定是垂下來的。擁抱時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他單純地從語意判斷。

「分開會很寂寞。」感受對方的安撫，帕奇小聲地撒嬌著。「而且、陌生人，很可怕。」紫色頭髮奇怪的評審也好、給自己黑色方塊的男人也好，或者是，那些人。

他也隨著紅髮夥伴的節拍微微搖擺，對方的體溫、氣味，對方的一切都讓他感到安心。「但是，已經說好要保護愛德蒙了。」

「受傷會很痛，不可以。」他沒有多想的說，並用手指輕輕的在鞭打與穿環的指令上各劃了X。帕奇不喜歡疼痛，也不喜歡成為加害者。

他沒有答應要傷害對方，也沒有主動承接接受的角色，僅對對方換裝的提議，說了好並輕輕地點頭。

是啊，分開會很寂寞。

是什麼時候開始習慣的呢？有人這樣陪伴自己一路同行這件事──記憶以來的自己一直都是一個人。

從被放在購物袋裡丟在孤兒院門口，到從一天僅開兩班的公車下車，踏上懷特夫妻的農場。被臍帶繞頸啼哭到聲嘶力竭，或在玉米田間中暑安靜被葉瓣淹沒身影差點死去，無論如何都沒有人伸手擁抱他。

哪裡都是家，哪裡也都不是，他始終認定自己註定無法融入任何場所。他總拎著一本聖經隻身邁步金黃麥浪間，張手讓風擁抱自己。

神會陪伴他，他喜歡神。

紅髮青年沉默半晌，陷入自身思緒，但未停下無意識搖擺的動作，「我也會保護你。」最後他只是說，無論幾次都會如此保證，雖然他的追求的公平正義脆弱得很可笑。

不要鞭打也不要穿環，剩下要完成的事情似是很明確了。熱，甜甜空氣讓他有些昏沉，他抬眸試圖找尋有無空調遙控器。在所有不合理的場景與發生之中，他想這應該很合理。

「……那個是浴室嗎？」他意識到半開的門扉後有著什麼，橄欖綠不由得一亮。

「還是，先下單裝扮，然後等送來之前，我們先去洗個澡和、解那個……尿尿的任務？」許久沒有好好洗澡，儘管盡力把握了每個雨天，但絕對比不上好好沐浴一頓。

不知道對方思緒飄到了哪裡，帕奇任由對方搖擺，輕輕拍撫他的同伴。

「嗯。」帕奇順從的點點頭，點開腕錶介面，下單了新衣。
鬆開擁抱，跟著人一同走向浴室，乖順的依序脫下衣物等待盥洗，自言自語般怯怯地囁嚅著。

「我不想…….被……上廁所……」被尿淋遍的經驗並不是沒有，但他想起那些人還會戲稱他便器，那讓他覺得好難堪。

明知道這已經是選項裡屬於不會痛的，但他仍然覺得好不舒服。
意識到自己不小心將心裡話脫口而出，他飛快的搖搖頭，全力否認抗拒的心情。

他剛剛什麼都沒說。

他怕自己說不要的話，愛德蒙會生氣，說不定還會離他而去。

過去的經驗禁錮了他的思考。

「嗯。」他輕聲回應，「讓我來就好。」

為什麼又搖頭否認呢？

但他想，他能分辨哪個才是真實。艾德蒙伸出手，輕撫那顆銀白腦袋瓜，彷彿想撫平那話聲裡的怯弱不安。

「……我來被、上廁所就好，反正馬上就可以洗澡了。」不想再讓帕奇再遭受任何難堪的對待，不要對方再度犧牲。他脫下衣服，打算一同帶進浴室洗刷那些塵土汗味。

「那，你現在有……想上廁所的感覺嗎？」問法總有些彆扭，他抽出背包的水瓶，無聲詢問對方要不要補充點水分。

仍舊有些不安，但房間的香氣讓他腦袋昏沉得有些無法思考。彷彿是自己的狡猾讓對方主動承攬任務，還自私的接受著那些溫柔撫慰的話語，依偎在夥伴手掌的輕柔安撫中，他只覺得自己壞的好要不得。他搖搖頭，並沒有特別急迫想要小解的感覺，但也沒有接下水瓶。

待兩人將衣物通通退去，他讓全身光裸的夥伴坐進浴缸裡背對自己後開啟花灑，深吸了幾口氣，在久違的熱水浴中做了泯滅人性的事情。青碧色的雙眸淚水氤氳，努力睜著眼對準夥伴光潔的背脊，水流浴滿了一直守護自己的背影，當他再也汲取不出水分之時淚水也隨之潰堤，纖瘦的身影彷彿虛脫地跪下，抱上了方才被自己澆淋的身軀，在溫熱的花灑雨中，伴隨著啜泣聲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

起初花灑水珠溫涼，細雨般輕柔灑落，與背後那股偏燙的偏黃水柱產生鮮明觸感差異。水聲掩蓋兩人呼吸，沉默片刻後他感受到瘦削膝蓋擦過腰際，啜泣與擁抱沉沉浴在背脊。

「嗯？」咽喉茫然發出一節單音，他偏頭卻只栽進一臉銀白髮絲，水珠仍不斷墜落，刺得他睜不開眼。艾德蒙盲人般伸手摸索，探入似雪髮絲揉了把。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尿尿會痛？」一串詢問過於認真冒出，顯然完全不理解少年的哀傷。清澈水流帶去尿騷氣，水蒸氣逐漸填滿浴室空間。他側過身，伸出兩手扳住那張淚花花的臉，有些擔心打量著帕奇。

「我也、不想、對愛德蒙...…」在水中邊搖頭說著沒有，不敢直視對方的臉，只是低著頭要對方不用擔心自己的身體狀況，一邊斷續的為方才所作所為進行於事無補的告解。

用手背胡亂擦拭自己臉上的淚水，拿起一旁乾淨的毛巾為對方擦拭被水珠刺痛而瞇起的眼，他將那紅色髮絲往兩側撥開，好讓水流不會順著繼續流入眼睛。「我幫、愛德蒙、洗乾淨……」他邊說邊擅自的將沐浴乳擠滿掌心，撫上那背脊輕輕的搓揉起泡，認真的想要將被自己弄髒的每一處都清洗乾淨，而姿勢更像是在擁抱一般。

粗硬髮根浸濕，焰火般直豎的赤髮熄滅般軟塌，平順貼合臉廓，接著隨指頭撥弄輕易分去兩側。聽明白帕奇不是身體哪裡有病痛後，底下嫩芽色的眼放鬆般微微彎出弧，牢牢扳著雙頰的手鬆綁，拇指輕柔揩去那臉面分不清的潮濕。

「你沒事就好。」唇角彎起不明顯弧線，這回他正臉對著帕奇好好地微笑。

「我們、誰都不是故意傷害彼此的不是嗎？」都是這災難般的垃圾遊戲殘酷操弄，「我不會因此討厭或怨恨你，因為不是你的錯，所以、希望你也不要太責怪自己。」他正經八百表示，再度揉了揉那顆淺色腦袋。

自覺氣氛太凝重，他試圖轉換話題，即使那聽起來轉得不是太順，「雖然任務還是一樣討人厭，但難得有熱水，之後就可以想洗澡就洗了，就這點而言我在Google評論上還可以給他兩顆星……」苦中作樂的話語結束，他沉默幾秒，微微瞇起眼。

「……長大後好像就沒有人幫我搓背了，謝謝你。」低聲道出感謝後，他轉回背向人，似乎有那麼點不好意思。

後背有掌心溫熱摩挲，搓出帶花朵甜香的白沫，肺部浸滿潮濕芳香，熱水浴讓人放鬆，一切如夢美好。

「……好。」縱然弧度並不明顯，但他一眼便能辨明是抹微笑，而他覺得很好看。他答應對方，會好好原諒自己，而同樣的——「我也不會討厭愛德蒙。」他說的是不久前散步的事。不論愛德蒙做了多過分的事，他都不會討厭的。畢竟是他起頭的。畢竟——在這裡，愛德蒙就是他的唯一。

「那我搓背可以得到幾顆星？」沒聽出話題轉折有哪裡突兀，對於對方的感謝，帕奇很認真的問著。自肩頸到尾錐都洗遍後，他讓愛德蒙轉向自己，帶著泡泡的手輕輕劃上對方右胸口上的疤痕。「前面、也要洗乾淨。」然而在開始第二輪的清潔之前，纖瘦身板突然前傾，赤裸身軀與人相貼，將臉埋入對方胸膛，撒嬌般的傾吐願望。「然後、我也想要愛德蒙幫我……洗……」水蒸氣與含有媚藥的氣體讓本來就容易泛紅的少年身子都熱了起來，鑲著耳釘的耳廓也完全紅透。

關於原諒自己的話題艾德蒙並未回應，固守著沉默，張手將埋向自己懷裡的人環起。不知道是不是水溫太高，帕奇整個人看起來像熟透的蝦蟹泛紅。此刻看不見表情，他無從猜測起，但內心有股異樣的感受升起。

好想多碰觸對方。

莫名所以的焦躁燒灼他，異樣慾望使他既恐懼又困惑──神會允許自己擁有這樣不潔的想望嗎？

他深呼吸試圖澆熄那些火焰。顫抖指尖順過對方發燙耳廓，向後伸去，拿起掛一旁的粉橘沐浴球擠上沐浴乳，仔細搓出一大團白泡抹上那纖瘦背脊。

「但我沒怎麼幫人洗過澡。」他老實自首。動作笨拙而小心翼翼，像是過於恐懼將人弄傷，所有碰觸輕柔得像是惡作劇般的搔癢。說完這句話後他再度陷入沉默，手邊忙碌，像是沒辦法將腦部CPU分出一小部分到說話的區塊上。

仔細洗完後背後，他這才想起要評分：「……一百萬顆星。」他說，報出一個規格外的數字。

小心翼翼的觸碰如羽毛拂過身體般輕柔，鮮少被溫柔對待的少年止不住的顫抖瑟縮，但又怕對方會停下動作而努力隱忍著。沈默蔓延著直到所有清洗動作完畢，溫暖熱水帶走清香泡沫，接著那讓他安心的嗓音緩緩道出評分，聽到對方給出了超乎預期的評價，笑容自帕奇臉上甜蜜劃開。

「我也要給愛德蒙一百萬顆星星。」笑靨綻放如豔麗花朵，隨著開心的情緒感染，心跳也加速了起來。纖瘦少年轉身接下對方手中的沐浴球，完成一百萬顆星裡還沒做完的部分。重新弄出泡沫後再次攀上對方光裸身軀，自鎖骨輕抹至胸膛仔細清洗每一寸肌膚，劃過腹肌來到腰間，最後用雙掌擠上沐浴乳搓出泡沫，輕柔的捧上股間器官塗抹，僅是專注而細心的清潔，不帶一絲平常那些人教導他的手法。

他好開心在愛德蒙心中有一百萬顆星星。

水霧氤氳，那抹笑容鮮明劃破濕漉漉視景，明媚如日光耀眼。他無聲細凝，想將這一刻牢牢烙印在心底。

溫熱掌心再度貼上胸膛，游移著滑到下腹，接著莖柱被捧起，投以不帶半點情慾的觸碰，悉心洗淨一切髒污。敏感器官被掌握，他不由自主因幾個敏感點被碰觸時微微一顫，內心劇烈的譴責蓋過一切思慮，於是他的沒有因此挺立，軟趴趴任人擺布。

雖然不是第一次與人一同洗澡，但他沒想過會有如此貼近的碰觸，彼此身體界線彷彿逐漸模糊的感觸很奇妙。水溫與甜味使艾德蒙滿臉通紅，唇角斜斜擰著，擺出有些彆扭的表情。

「……是嗎，但是我、」他同樣伸手替人清潔，沐浴球於薄薄胸膛畫圓，讓白沫掩去底下透紅的膚色，仔細搓洗。

「我在這裡可能不會拿到一百萬顆星星。」他悶聲接了自己話，同樣伸手探往對方下身，嘗試模仿對方去清潔，稍嫌笨拙的指頭抵在容易納垢的部位細細摩娑。

回望那無聲注視的橄欖綠色，他帶著靦腆笑容繼續為對方清潔，感受到掌間柱身顫抖，於是更放輕力道，讓適溫熱水帶走泡沫。順序再次輪轉，胸口溫柔撫觸搔得他心頭發癢，而他那早已被觸摸調教千萬遍的身體，輔以熱氣與香氣催化，也在手指遊移至下身的同時，不爭氣的起了反應。

並不熟練的手法碰觸私處，即便再細膩小心，敏感的部位仍經不起搔刮而發出了染上情慾的輕呼。「、痛……！」他並不知曉自己是否真的疼痛，只是反射性地發出了聲。

他知道血液正奔騰著往股間匯聚。

明明自己幫對方清潔時，對方也不會有這樣的反應，但為什麼自己卻這麼不正常呢？他想到那些人總嘲笑他過於敏感的身體，即便還想再多被對方觸碰，卻又莫名不想讓對方看到這樣難堪的自己，於是他夾緊了大腿，試圖遮掩抬起的慾望。

「不要了……」低下頭讓銀白瀏海遮住異色雙目，這次他拒絕了視線的接觸。

吃痛聲與拒絕阻截一瞬沉靜，那雙手頓時收回，歉意了然於臉龐，「抱歉。」道歉直截了當，被拒顯得毫無惱羞，因他明白自己不該碰觸禁地。

「……那幫你洗頭？」兩手搭上瘦削肩頭，藉著滑溜浴缸將人輕易轉過去。紅髮青年曲起膝，搭起三角棚架般立起，兩腿貼合背脊，「慢慢往後躺？」在沒有洗頭椅可使用的現在，他僅能用膝蓋充當頸托，雙腿作為臨時椅背。

兩人身形不寬大，恰好還能將浴缸塞滿而不顯得姿勢扭曲。花灑停下，他一手拿起蓮蓬頭，另一手承接細細流淌的水線，確認溫度是否適中，耐心等人動作。

他不知道為什麼愛德蒙總是在跟自己道歉。
明明對方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紅髮的夥伴讓他轉身，於是視線得以不再相接。彷彿小心翼翼的呵護，那總是令他安心的嗓音說了要幫自己洗頭。單薄背脊輕靠對方小腿，帕奇將手掌輕輕撫上臀邊對方腳踝，撒嬌般的引導併攏雙腿分開，而自己理所當然窩進那兩腿之間，然後背脊貼上了身後的胸膛，而臀縫也自然的與對方股間器官輕觸。

香氣加速了心臟的幫浦，彷彿要衝破貧瘠胸腔，顫抖指節牽起對方握著蓮蓬頭的手，於是花灑平躺浴缸池底，而熱水逐漸蔓延聚積。

「幫我……摸……」發脹的腦袋無法好好運作，被情慾掌控的身體率先做出了不理智的行動，聲音微弱而溢滿無助，他讓對方再次握上了自己的。

只要不看愛德蒙，愛德蒙就看不到我。

他試圖催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