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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啟蒙詩】 羅毓嘉/肛交、PrEP、性解放之必要 - 讀陳克華,《欠砍頭詩》 - 自由藝文網
1999年。那年我十五歲。剛剛認同自己是男同志。社會正在快速地運轉著,AG事件與常德街事件標誌著警察公權力對男同志的非法侵害,而彭婉如命案、白曉燕命案滴下的血液則是女性外出的不安。而讀陳克華的《欠砍頭詩》,各種分離的器官又彷彿肉身重組,吶喊著性少數的自由,平等,或者緘默。彷彿「勇敢而且正直的人都已先走進了墳地/只剩平凡的家族繼續繁衍平凡的子孫」(〈別愛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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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確實是個動盪的年代。我在建中的圖書館裡讀〈肌肉頌〉、讀〈閉上你的陰唇〉、讀〈保險套之歌〉,讀〈夢遺的地圖〉。陳克華的《欠砍頭詩》不斷對20世紀末壓迫性少數的世界提出質問――請你看著我。我的身體。我的肉體,我的器官,看看我對於衰老的憂疑。而他自己的肉身是僅能存在鏡子裡的,那樣的理想型,走到〈肛交之必要〉,則更直接了當地以一種保守自持自愛的方式,與愛滋病攤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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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只要不當男同志,就可以免於愛滋病(及其為男同志社群帶來的歧視與偏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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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砍頭詩》自然是我性的啟蒙,詩的啟蒙。以及,社會批判的啟蒙。

經過這些年――社會持續往前。我們也漸漸明白了,要求解放世界是非常困難的,而我當然也肛交,也夢遺,也練出一些肌肉。但在內心的解放,《欠砍頭詩》對陳克華而言顯然沒能帶他去到同一個地方。「肛門其實永遠/只是虛掩……」(〈肛交之必要〉),顯現出1999年左右,融入健康沉默的大多數仍是一條安全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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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跟陳克華說――現在的世界,好一些了。當今的社會,每個人,都漸漸可以用他們的樣子生活了。這倒是談「啟蒙」之初,我們同為男同志、在愛滋病的陰影下,抬頭挺胸,吃了PrEP之後,就可以日日夜夜用肛門與世界作戰了。

在〈肛交之必要〉裡頭未及描繪的「後愛滋病時代」,肛交啊,依然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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