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lux➤諾伊斯
研究室女子會
12.04.2023

w/ DULUX ‖ 佛里茲
Dulux➤諾伊斯
瑟縮在小隔間沙發上的諾瑪,在睡了大概四個小時以後,便被一陣翻動布料的聲響給吵醒了。

自從黑葉遊戲開始以後,諾瑪便會偶爾從夢中驚醒,她下意識地摸向了枕邊想要拿出手機照明,但想起校內已全然斷電,手機也早就花光了儲備電量而關機以後,她才又把手縮回去保暖大衣裡,雙眼半闔,看向了聲音的來源。

安賽爾不知從甚麼時候便坐在了角落裡,眼睛一直盯著窗外的直昇機一動不動。見狀,諾瑪也睡不下去了,她乾脆坐起身,輕喊一聲少女的名字:「安賽爾?」
DULUX ‖ 佛里茲
聽到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安賽爾回過頭,那雙銀藍色的眼睛稍稍反射著直升機的光芒。

現在是紅燈。

「諾瑪小姐……對、對不起……我吵醒您了嗎?」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平時紮在左側的短馬尾被放下,與眼眸的顏色如出一轍的髮絲之間能看到繃帶,為了避免右耳造成細菌感染,包紮方式暫時借鑒了下梵谷。

「我實在是……睡不著……」
Dulux➤諾伊斯
「不,是我自己醒來的。」諾瑪搖頭否認,她一想到安賽爾耳垂的傷,便又開始心疼起這孩子。她從自己的沙發床上起來,來到了安賽爾的身邊坐下。

「傷口還痛著嗎?」
DULUX ‖ 佛里茲
「沒、沒事的……傷口……已經不痛了。」

說是這麼說,但在完全好起來之前都不能掉以輕心。
這時,燈號轉成了綠色。

安賽爾暫時放棄了從中找出規律。

「諾瑪小姐、那個,不繼續休息,不要緊嗎……?」

正因為是這個時候,休息才顯得重要,儘管安賽爾理解這點,但只要閉上眼,浮現出來的永遠都不是令人安穩的畫面。

從以前就是這樣,只要有一些事情就無法入眠。儘管對這點很頭痛,但她暫時沒想到解決的辦法。
Dulux➤諾伊斯
諾瑪再次搖搖頭,一邊苦笑著,一邊循著安賽爾所視的方向,一起觀察外頭的直昇機。

「偶爾會像這樣,突然醒來,便再無法入睡。」導致偶發性失眠的主因仍是不明,但諾瑪猜,這與她的精神壓力和身體狀況有關。她的手搭在曾經被僵屍抓傷的右後臂上,如今傷口已經癒合了一半,但仍然被繃帶纏得死死的。

事實上能夠遇上一認識的人,在這種關頭互相扶持,有著物資和能夠短暫休憩而不用擔心存活問題的空間,便足以慶幸。但隨著時間流逝,這種日子肯定也……

諾瑪沒有向其他人傾訴,也不打算在剛回復穩定的安賽爾面前提起。
Dulux➤諾伊斯
「那你呢?」她把球拋回去給少女,「安賽爾沒有好好休息過吧。」

其實她早就注意到少女眼底下的黑眼圈,那一看就是睡眠不足的徵狀。
DULUX ‖ 佛里茲
「嗯。」

面對諾瑪的詢問,安賽爾輕飄飄地回以一個單音節後,主動朝她的方向靠了過去。

安賽爾並不擅長隱瞞,倒是挺擅長示弱———只是上一週沒有讓她『表現』出來的機會罷了。

兩人間沉默了一會,她才再度開口:

「……我有點,擔心在家鄉的母親。」

就算是在友人面前,安賽爾也鮮少提起家人,雖然在不久前提過父親,但她並沒有說得很明白。

「還有,大家已經理解的、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情,卻不怎麼願意提的……未來。」

未來模糊不清,但在遊戲的基底下,會發生什麼事情,或許大家心裡多少有個底。

「我……認為不管是活下去、還是死亡……都很可怕,所以才繼續呼吸著……只是這樣……」
Dulux➤諾伊斯
光是能夠保持呼吸,就已經很勇敢了。

諾瑪伸手揉了揉安賽爾的髮頂。

是否要在這種殘酷的環境下活著,諾瑪自己也給不出正確答案。像是僵屍、生存遊戲等,只會從電影裡看到的情節竟然出現在現實裡,而他們成了困獸與囚徒,只能為了活著而爭鬥,搶奪資源,互相傷害,到底甚麼時候才能結束這一切?

又或許……根本不會結束。

只需稍加思考便能得出結論,但卻沒人敢提出來,大概是因為太絕望了。

「我也是,活著或死亡,都很可怕。」儘管她看起來十分平靜,但光是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根本不足以讓她好好消化,心中的不安每日都在增長著。「但我還有事情要做,所以現在不能死。」若不是心裡還有執念,她大概會考慮從高樓跳下去,免得繼續遭受痛苦。

「外面的人……你的家人,也會擔心你吧。」
DULUX ‖ 佛里茲
「……其實,自我十一歲、她病倒以來……母親,已經臥床很長一段時間了。」

她不確定母親有沒有辦法擔心她,畢竟自從幾個月前進入安寧照護以後,安賽爾也無法每次都能與對方取得聯繫。

「我……之前說過,我是獨生女……沒有兄弟姊妹……父親……在我十歲時自殺了。」

那細幼的嗓音像是在描述他人的故事一樣輕描淡寫,但她顫抖的手卻表明了安賽爾目前的內心情緒。

都是自己的錯,父親才會死的———被這個想法囚禁以來,可能是第六年了。她什麼時候才能走出來?不知道。

輕輕地,她用顫抖的手拉住了對方的袖口。

「我也,很擔心您。」
Dulux➤諾伊斯
「……擔心我?」諾瑪她有些意外,對方居然會擔心自己。

「沒甚麼好擔心的,我現在活得好好,之後也一定,會盡力活下來……」她像是要給對方信心,用自己溫暖的手心覆上對方略帶冰涼的手。

諾瑪沒辦法體會擔心父母的心情,但她能理解無法得知重要之人的消息,心焦如焚徹夜失眠的感覺。

「……我很抱歉提到你的家人。」父親離世,母親患病,獨自一人的少女,如果連親戚也不在,以後要活下來……會很孤獨吧。雖然少女沒提及父親自殺的原因,但大概也不是甚麼美好的事情。諾瑪下意識地感覺愧疚,大概是因為自己的家庭也並不美好,她總會覺得探究他人背景,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
DULUX ‖ 佛里茲
對於諾瑪的歉意,安賽爾只是搖了搖頭表示不要緊,說老實話她並不介意,畢竟是自己起的頭,沒有反過來發火或是責備的理由。

「……諾瑪小姐。」

她輕聲地道:

「剛才、您也說了,活著跟死亡……都很可怕。其實,光是活著,就是一場長期的戰鬥……不管、做了多麼充足的準備……只要時間一長、身為人的自我……就可能會消磨殆盡……在這種情況下,更甚……」

語畢,安賽爾調整了一下姿勢,伸出手攬過對方的肩膀,讓對方靠在自己的胸前。

「會害怕的人……一定是受了傷……我不會、多問,但是……要是覺得、彈盡糧絕,再也支撐不下去的話……請記得,這個心跳聲的主人……是您的夥伴。」

雖然年齡上可能不那麼可靠就是了———她小小補了一句。
Dulux➤諾伊斯
諾瑪完全沒想過會被反過來安慰,在被抱進安賽爾懷裡的時候,諾瑪很不習慣,下意識想要撐起身來,但隨著耳邊傳來「噗通噗通」的心跳聲,在安賽爾微弱卻帶有力量的話語下,諾瑪還是選擇放鬆身體,就那麼倚靠在對方身上。

「謝謝你。」她閉上雙眼,感受這份純粹的善意。儘管她內心的某處,依然無法信任他人,但少女的這份關懷,她會一直銘記在心。

在這樣的環境,如果沒有誰先主動踏出一步,大家便只能夠坐以待斃,迎來終結。諾瑪不願如此,因此就算充滿不安和疲憊,還是率先行動起來了。

以後,肯定會有更多更殘酷的事情等待著他們。
而她也會毫不猶豫的,為了保護身邊的人,保護自己,而做出更多喪失人性的事情……
Dulux➤諾伊斯
諾瑪再次張開眼時,眼神堅定,卻也多出幾分道不清的陰沈,但很快便被她隱藏起來。

「好了,作為姊姊不應該一直撒嬌的。」說著,便爬了起來,然後又抱了抱安賽爾。「如果不嫌我煩的話,可以跟我聊聊你的家人和朋友……雖然我不太會安慰人也給不出甚麼有用的建議,但我會專心聆聽。」
DULUX ‖ 佛里茲
「……即使是、姐姐,也是、普通人,請別在意……」

不知道是不是情況所影響,安賽爾發現自己很喜歡擁抱的感覺,每次只要被抱在懷裡,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溫暖在胸口擴散。

她稍微沉默了下,最後選擇再次埋入對方懷中,從不同的切入點開口。

「父親、被稱為天才……而我,或許是遺傳,在大家口中、也被稱為天才。」

「我九歲的時候……就以特殊身份……加入了、父親的研究院。那時候的研究項目,因為沒有人觀測到、足以實行Q.E.D.的反應……所以,拖了好長的時間。」

說到這裡,安賽爾收緊了抱住對方、微微發抖的手:

「那時候……父親已經、被壓力逼得……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不再、溫柔對待我,所以……我想、只要我能完成這個項目……那父親一定、一定能打起精神……」
DULUX ‖ 佛里茲
「但是,我完成了項目這一點……好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在這之後我才知道,父親在背後一直……遭受著輿論。靠女兒吃軟飯、或者是,江郎才盡……」

安賽爾吸了口氣,她沒有與別人詳細說過自己的過去,說老實話,有點想哭。

「如果我、早點意識到就好了……」
Dulux➤諾伊斯
諾瑪輕掃著少女的背,安撫著對方的情緒。

初見時的一些疑問,隨著少女向她吐露心聲,她才弄明白當中的原因。儘管那些專業的術語,Q.E.D.她並不是很了解,但從她口中所述,16歲的天才最終選擇報讀神學院,而不是自己擅長的專業,大概也跟她父親有關。

但是世界上並沒有先知,就算有「早知道如此」,事情發展也不一定就會向著自己所想的方向進行。就像她的妹妹……就算她知道了妹妹即將面臨的事情,真的就能阻止悲劇嗎?答案是否定的。

「你的父親是愛你的。」諾瑪忽然有點羨慕女孩,畢竟她是生長在充滿愛的環境裡。「就算你當初沒有加入研究院,沒有當上天才,但只要你的父親身陷其中,外界的惡意告輿論便一定不會中斷。」

「那不是你的責任。」
DULUX ‖ 佛里茲
「或許、是這樣的……」

安賽爾最擅長的就是假設。
假設今天她不在,父親就能夠順利地完成這個項目而不被人閒言閒語嗎?
答案是否定的,那個欠缺的反應並不是把她這個存在拿掉就會出現的,就連她也是經歷了不眠不休的實驗與公式運算才終於捕捉到了通往證明的答案。

但是,她的優秀也是父親壓力的源頭,飛得越高就摔得越疼,這點事情她還是知道的。

「我……自己也知道,並不全然、是自己的錯……過去也、無法改變,但是只要一想到……我說出口的話、曾經是把人逼入羅生門的原因……就會有種……被掐住脖子的感覺,漸漸地就、無法與陌生人對話了。」

經歷了不少時間,安賽爾已經逐漸能夠開口,但這樣的情緒還是死死壓在喉頭,突來的窒息感讓她有些頭暈。

「不過、諾瑪小姐能這樣說……我也,輕鬆了不少……」
Dulux➤諾伊斯
「嗯。」

確實不是單憑一言兩語就能化解心結,諾瑪只能給予陪伴與認同,其他的只能靠安賽爾自己慢慢接受,並接納自己。

注意到少女狀況不太好,諾瑪鬆開了手把人抱遠了一些。

「你要不要休息,害怕一個人的話可以靠著我睡,就算只是閉目養神也好。」不管是心理還是身體的疲憊,少女都應該好好睡一覺,讓大腦可以好好整理思緒,不然情緒只會更低落,開始胡思亂想。
DULUX ‖ 佛里茲
「不、不好意思……」

她的呼吸變得有些紊亂,安賽爾盡自己所能地想要緩和過來,卻有些徒勞無功。

只要那個畫面重複出現在眼前,她就不認為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閉上眼睛。
不該是這樣的。

「對不起、哈啊……我……」

不對,不對,不對———她在腦中大喊道。
不是她的錯,不是已經可以這麼想了嗎?

……自己究竟變得多麼不堪一擊了?
Dulux➤諾伊斯
過度換氣綜合症。

諾瑪蹙起眉頭,安賽爾的徵狀十分明顯,但對此毫無經驗的她只能夠握緊了少女的雙臂,努力回想在網絡上看到過的緩解方式,雙目對上少女。

「安賽爾,甚麼都不要想,看向我。」

「先屏住呼吸,聽我的指令,吸氣……再呼氣……」
DULUX ‖ 佛里茲
「哈啊、哈啊……嘶……唔……」

安賽爾顫抖的手緊緊握拳,指節有些發青,那雙因為無法好好呼吸而染上生理性淚水的銀藍雙眸聽話地抬起,望向對方。

不要想、不要想、什麼都不要去想———

她的嘶氣聲彷彿幼犬的哭鳴,在直升機的轟鳴作響下顯得更加氣若游絲。

「……呼、哈啊……哈啊……」

彷彿被人壓在水中掐住脖子的窒息感稍漸緩和,過了半晌,才好不容易在喘息與呼吸之間擠出了一句:

「對不起……」
Dulux➤諾伊斯
「沒關係,你先不要說話。」

看到安賽爾的狀況好轉,雖然臉色還是很差,但起碼能正常呼吸後,諾瑪才安心了一些。她再次將少女擁入懷中。

「沒事就好。」若不是提及過往的創傷,安賽爾也不會突然發作,諾碼突然有些後悔。
DULUX ‖ 佛里茲
她的心靈已經淪落到連自己都不確定有多麼脆弱了嗎?
安賽爾呼出一口氣,缺氧造成的頭暈還在繼續,但跟剛才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比起來,確實是好多了。

因為發作過於不頻繁,她甚至忘了會過呼吸這件事情。

「……諾瑪小姐,謝謝您……」

她輕聲道了謝,再糾結於自己的過去好像不太好,於是———

「或是……我可以,叫您姐姐嗎……?」
Dulux➤諾伊斯
諾瑪點了點頭,「當然,你喜歡怎麼喊都可以。」

曾經那個會喊她姊姊的人,已經不存在了。再次聽見他人這麼稱呼自己時,諾瑪不由收緊雙臂,把人抱得更緊。

雖然安賽爾並不是貝琳,但這一次,不管是為了安賽爾還是她自己,她都想好好守護少女,讓她能夠存活下來,與自己的家人重逢。

不管以後會出現甚麼樣的遊戲……
DULUX ‖ 佛里茲
「嗯……謝謝妳、姐姐……」

她不曉得對方的過去,但這並不影響安賽爾去認識對方。
對她來說,這個緊緊擁抱著自己的溫暖不會是謊言。

這樣就足夠了,過去發生的事情不能改變,她能夠做的只有正視,不管多麼痛苦也要。

悄悄下定了決心,似乎是終於放鬆下來的樣子,安賽爾打了個呵欠。
Dulux➤諾伊斯
諾瑪看到安賽爾愛睏的模樣,不禁笑了笑。放開對方,又伸手揉了揉她的頭,輕聲道:「睡一下吧,我陪著你,等你睡著。」
DULUX ‖ 佛里茲
她好像很久沒有這麼平靜了。
第一週的時候,即使表面上看起來正向及冷靜,安賽爾知道自己依舊是感到害怕的。

然後,那股恐懼就這樣在賓果遊戲發布的瞬間像是熱鍋一樣炸了開,把她的內心蠶食得破爛。

直到現在,第十二天的凌晨,她終於能闔眼。
Dulux➤諾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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