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箱裡的世界
【交流】謊言加糖的調和

一月份
──2023/01/08

東隆街
交流對象:林添紘 陸永杰


角色交流時間:2023/01/08,21:00起
中之交流時間:2023/01/24~02/26
皮箱裡的世界
皮箱裡的世界
前往: 東隆街

交集對象:林添紘



https://i.imgur.com/xz1DZi1.png
皮箱裡的世界
陸永杰
  「誰讓你的魅力太大,我可是很努力呢。」順勢接話下去,讚詞脫口而出,不假思索的認同。

  向來語調歡快高昂、相遇時總是頗有活力的人,聲音竟罕見的虛浮、不安定起來,甚至還開始結巴。
  將前行的腳步放緩,林添紘側身看向對方,饒富興致地細眉微揚,以同樣遍布笑意的雙眼注視。

  「你也知道那裡啊?太好了!真不愧是冰雪聰明的故知小帥哥。我確實打算去一趟椿屋。」停頓幾秒,笑笑地接續問道:「怎麼了?這不在上刀山下火海的範圍裡嗎?」
  不得不承認他帶了些壞心眼,他似乎能感覺到對方沒有很想靠近的理由,卻還是若無其事地問了。
皮箱裡的世界
  「──怎、怎麼會呢!我話都說、說出口了,才不是出爾反爾的人……對、『溫故知』才不會出爾反爾……」

  語無倫次的話音中無意間滲入了些真心話,聽起來就像是由於太過害怕怪力亂神(比如金雨爺及椿屋)的口誤。

  無法偽裝、也不必偽裝,因為「溫故知」不需要──「他」不會對人說謊、不會隨意反悔,也不用學習隱藏。

  為了轉移自身的注意力,青年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刻意將聽力專注在對方的話語及自己的聲音上,「那你、你為什麼……添紘帥哥,為什麼要去那裡啊?有什麼特別……特別的原因嗎?」

  ……然而,從忍不住顫抖的話音聽來,這樣的嘗試似乎一點用也沒有──生理上的恐懼如影隨形,根本無法憑藉意志輕易擺脫。
陸永杰
  怕到需要把名字搬出來嗎?
  感覺對方彷彿在做什麼心理建設,又或者說自我催眠,林添紘一時不確定他要很沒良心的竊笑,還是禮貌友好的多給予關心,但是這反應實在太出乎意料了,他還想再多看一點。

  「我的話——」嗯、這麼抖了確定還要問嗎?他似笑非笑的盯著人瞧,開始徐徐地解釋道:
  「有天晚上在散步的時候,碰到一個身穿和服的小姐,把一朵山茶花拿給我,結果,我因為這樣夢到了過世的家人。好室友跟我說,我可能是碰到了椿屋的守護靈小姐。」

  「那麼、故知小帥哥為什麼這麼緊張呢?」一鼓作氣說完對方或許聽不進去的來龍去脈,他無良的笑著反問。
  畢竟實在是太抖了。哈哈。
皮箱裡的世界
  ……他錯了。溫故知想,他就不該想著把注意力放在林添紘講的話上面。

  ──這、這怎麼聽起來都是撞鬼了、撞鬼了吧!為什麼可以這麼輕描淡寫的啊!椿屋果然有鬼啊……!

  離巷尾越來越近的腳步、越來越冷的體感,還有若有似無的呢喃,再加上對方甫落的話音,無論何者都加深了黑髮青年對繼續前進的排斥。

  然而好巧不巧,他偏偏聽見了旁人語句間難以掩飾的笑意,一種不願意服輸的心情油然而生,讓溫故知飛快地瞅了旁人一眼後,又低下頭來盯著自己的足尖瞧,即使逞強也不想露出臨陣脫逃的模樣。

  「我就是、就是太久沒去類似鬼屋的地方了,有點、有點激動而已……」垂著頭,他的語速比平時還要加快不少,比起回應更像自言自語的不打自招,「反正我沒有怕,都是假的……嚇、嚇不倒我的!」
陸永杰
  林添紘向來覺得人比鬼還可怕,加上他家好室友都把椿屋小姐誇上天,他不但不害怕,還挺期待的。
  然後因為有故知小帥哥逗趣又逞強的反應,他現在相當快樂,必須用手背遮住嘴,才能稍微掩飾唇角上揚。

  救命。快得內傷了。未免太可愛。被瞅那一眼他感受到滿滿的不服輸,也讓他萌生更惡質的念頭。
  「這樣啊,原來是因為太期待了。這樣一來,等等可以麻煩故知小帥哥走在我的前面嗎?」

  他露出故作苦惱的微笑,語氣充滿懇求,完全仗勢對方前面發下豪語的承諾,「聽說椿屋前的巷子很窄,而我又比較怕黑,在前面帶路的重責大任,應該可以麻煩你吧?」
皮箱裡的世界
  「激動」等於「期待」嗎?他有說他期待嗎?沒有吧?有嗎?

  高速運轉的腦子閃過這樣一句吐槽,偏偏現在的溫故知是一點兒也不想示弱,他忘了不用把人怕黑的事情當真,也模糊了扮演身分的界線,只憑著直覺不過腦子地開口。

  「當然、當然可以啊!區區走小巷而已……而已……」被耳邊越來越重的低喃聲著影響著思緒,青年甩甩頭,語氣滿是報復般的孩子心性:「那等一下林──添紘帥哥不要跟我講話……我帶路分心了怎麼辦!」

  差點依照本性直呼人全名,他勉強在完全失態之前改口,維持了最後一絲屬於「溫故知」的皮囊。
陸永杰
  「哈—、」忍耐許久的笑聲終於還是沒忍住脫逃,林添紘的肩膀抖了抖,設法把失禮的反應壓回去。

  他隱約聽見一點模糊的低喃聲,卻沒有太介意。比起這個,對方剛剛是想叫他全名嗎?怎麼這麼有趣?
  而且路只有一條,分心也無所謂吧?不行,不可以吐槽。快要得內傷的林添紘別開頭,無聲的深呼吸。

  看來故知小帥哥怕鬼的時候會變幼稚。
  感覺認識到對方的另一面了。他收拾好情緒,兩人的步伐也差不多來到巷尾,他又耐不住玩心,話中參笑,「但是,不跟你講話,我還能找誰講話?守護靈或好兄弟嗎?」
皮箱裡的世界
  聽聞忍俊不住的笑聲,黑髮青年差點想下意識瞪過去(幸好千鈞一髮之際想起了這不是「溫故知」會做的事情),但這頭要轉不轉的,看上去卻更像小孩子在賭氣了。

  隨人一同接近巷尾之時,溫故知緩了緩腳步,本想深呼吸默念著冷靜下來的句子,思緒卻又被人含笑的發言中斷。這讓他幾乎是差點跳起來地抬頭,瞪大了鏡片下的深灰色眼睛看向旁人。

  「──你不要講話了,打、打擾到祂們、把祂們吵醒了怎麼辦!」用著接近氣音的聲調,說著在這大半夜頗欠吐槽的話,他要是有尾巴現在可能都得炸起來。

  被這樣一鬧,那份恐懼的心態似乎也減輕了不少,只是當他回過神來,悄悄瞧向那被艷紅山茶覆蓋的紅磚小巷時,還是忍不住朝身邊人走近了兩步。

  碎語低喃依舊,晚風冷寒刺骨,盛放的山茶隨之搖曳,在幽暗下更顯陰森不已。
皮箱裡的世界


藪椿巷異談

兩邊盛開的高大紅色山茶遮蔽了天空與光線,小巷壓迫而陰暗……一旦進入便只能夠直達最深處,而在這裡,你將會經歷某些奇妙的經歷。

◆擲一BZ骰+噗幣骰決定角色體驗。(骰到特殊幣雙重體驗)
◆八字重設定的角色可骰可不骰,亦可減弱體驗。

陸永杰
  對方的每個反應,看在他眼裡,幾乎都帶點孩子氣。尤其是那雙猛然瞠大的眼睛、持續語無倫次的發言,讓他實在是——想不笑都沒辦法,嘴角已經上揚到手快遮不住了。

  「祂們不晚上醒著,難道要白天起床曬日光浴?」眨眨眼,他用十足真誠的語氣,勾著微笑反問。
  學著人把聲音壓低,他瞇眸注視眼前的小巷。這寒冷的天氣裡,山茶花反而開得更盛更鮮灼,與他當初收到的花,有著相仿的豔紅,只是……這樹枝的高度有點尷尬啊。

  看來他要稍微彎著腰走,才不會卡住。:)
  暗自思忖、做好打算,他拿出手機、點亮手電筒,側頭發覺那個讓他別講話的人,默默靠近了幾步。

  看來是真的挺害怕啊?林添紘想了想,總歸是他突然拖著人陪自己來,便主動開口:「還是我走前面?」
皮箱裡的世界
  「……沒關係,我答應你的。」

  溫故知始終不是會食言的人,況且……哪怕再想反悔,人既然都走到這裡來了,再回去豈不是就像認輸了一樣?

  閉眼、睜眸、吸氣、吐息。幾個呼吸的交錯後,黑髮青年率先邁開了腳步,領在前頭,沒入幽黑的巷口。

  像是為了壯膽一般、做為轉移注意的方式,那不善歌舞卻也曾拚勁努力的人,開口唱起了即使不需看詞也熟記於心的曲。
皮箱裡的世界
  Where is the moment we needed the most?
  在你最需要的時候,運氣都跑去哪兒了呢?

  You kick up the leaves, and the magic is lost.
  (你忿忿地踢起落葉,曾經深信不已的力量正逐漸消逝。)

  They tell me your blue sky's faded to gray……
  (他們告訴我,你曾經晴朗的心情如今烏雲密布……)

  少年般的中性嗓音,低聲吟唱著又似喪氣、又似激勵的詞曲,即使開頭有過幾個不穩的顫音,然而清唱隨著低吟漸入佳境,宛如深夜中前行的指引──
陸永杰
  有些意外,又似乎在預料之中。
  他依然維持那抹淺淡的笑,卻沒有再刻意說些壞心眼的話,而是靜靜地看著對方在緩衝的呼吸後,邁開步伐。

  身影涉入黑暗,偏亮的歌唱聲則從未知的前方傳來,似划開夜潮的槳,從飄忽中逐漸準確、堅定。
  ……唱得真好啊。思緒一時停滯,只是純粹的聆聽著,是出於對人歌喉的驚喜?對於以歌唱鼓起勇氣的形式感到意外?抑或者是,從耳熟能詳的歌曲、歌詞,感同身受了?

  端午感受到的好運氣,繞了大半年還在嗎?他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思考這種不切實際的問題。
  握住手機,林添紘稍微彎低身子,也隨即踏入漆黑的暗巷中,在冷風呼嘯裡,跟著歌唱的軌跡。
皮箱裡的世界
  壓低的花枝豔而密集,青年略略分神留意身後的人是否跟上腳步,在邁出的步伐裡,似乎能聽見呢喃逐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空茫的靜謐。

  以及,只有「他」為了撫平自身的恐懼,低低吟唱的嗓音。

  ……前行之間,他似乎,稍微能感同身受了,關於曾經的透明恐懼「他」時的心情。

  溫故知將手抵著磚牆,任憑指尖描摹的探路的痕跡,一磚沿著一磚撫去,直到視線彼端浮現了木欄似的雙門,那份漸至尾聲的曲調哼出了幾分遲疑。

  思忖之間,在換氣中深呼吸的青年微微加快步伐,像是要追逐著那因風晃動的門影。
皮箱裡的世界
體驗骰:(coin)+(bzzz)
陸永杰
  低吟淺唱中,跟隨領路者的步伐,一時間,他忘記剛才說要找神靈聊天的玩笑話,聚精會神於歌聲。

  邊用手電筒照明些許道途,邊俯身閃避壓迫身高的枝枒。這條小徑實在不好走啊,他如是想著,察覺到對方的曲調有些微轉變,向前的腳步似乎也隱隱加快,他趕緊跟上。
陸永杰
(體驗骰:(coin)(bzzz)
皮箱裡的世界
  興許是走得急了擾了什麼,行進之間,一朵豔紅山茶自枝葉間墜落,落到了青年的面上,遮住了整片視野。

  ──歌聲驟停。

  還來不及將花朵撫去,呼息之間卻嚐到一抹血腥氣,伴隨著鼻間的濕潤,晃掉面前的椿花,伸手輕觸鼻下,才發現不知何故留下了鼻血。

  這下子,他吸氣也不是、吐氣也不對,整個人的腳步都突兀地慢了少許。
陸永杰
  少年嗓音的吟唱戛然而止。
  黑暗中,取而代之的是啜泣。悲涼、幽微,不屬於兩人的少女聲線,不曉得何以流淚,哭聲迴繞四周。

  他微微一顫,起了點疙瘩;悲傷的低泣引來似曾相識的恐慌,令他惴惴不安。
  水氣忽然降落,與啜泣聲相應的淚雨灑落,將他撥開枝枒的衣袖浸濕,也將情緒浸成鬱藍。

  不能再想了,不要細想歌聲的來由,更不要繼續回憶。他無聲的深吸一口氣,在心底大聲警告自己,並很快集中精神,跟上溫故知變緩的步伐。

  比起那些,對方此時的情況更讓人在意。
  「還、還好嗎?故知小帥哥?」手機的手電筒照亮兩人腳下的路,微微揚高聲調,確認停止歌唱的人是否安好。
皮箱裡的世界
  聞言,察覺到光源接近,腳步不知不覺慢下來的人甕聲甕氣地應了一聲,用袖口摀住了鼻腔後,手指捏緊兩側鼻翼,再花了幾秒收拾掉多餘的情緒。

  開弓沒有回頭箭,更何況回頭路都被堵了──天曉得林添紘吃了什麼才長這麼高──想到這裡,青年一邊覺得手上的「賄賂禮」收得簡直太少,一邊覺得稍早之前就不該說什麼「今晚就是你的人」這種話,導致旗子高高立。

  ……都怪「溫故知」,在血腥氣間逐漸恢復思緒的他忿忿不平地想著,再次加快腳步,彷彿想早點脫離這條看似沒有盡頭的窄巷。

  不知不覺,他的鼻腔已經不再出血,取而代之的是右手袖口沾上了些許突兀的血跡,所幸巷子陰暗,這時候看得也不是太清晰。
陸永杰
  拋出的提問只得到一聲有些低沉的回應,不出多久,眼前才跟近的身影又再度加快腳步;如果從陸姓室友那裡得來的情報可靠,等等應該會通過一扇木門,接著便會進入椿屋。

  林添紘不由得揚眉,總感覺有幾分古怪,故知小帥哥一句話都沒說,難道是氣到不想講話了?還是怕開口會被好兄弟搭話?現下他看不出異狀,姑且當作沒事。
  然而,或許是那陣細微的低泣還存在,更可能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他摸了摸被浸上不自然沾濕的衣袖,感覺哭聲依舊壓抑,跟黑暗一同環繞、迴盪,揮之不去,無以復加。
皮箱裡的世界


椿屋異談

古老的日式傳統,深而清澈的池塘,上鎖的神社與鮮紅的鳥居,被包圍在紅磚圍牆與高大終年盛開的紅色山茶樹之中,寧靜怪異的地方彷彿自成一處異界.....而在這裡,你將會經歷某些奇妙的經歷。

◆擲一BZ骰+噗幣骰決定角色體驗。(骰到特殊幣雙重體驗)
◆八字重設定的角色可骰可不骰,亦可減弱體驗。

皮箱裡的世界
體驗骰:(coin)+(bzzz)
皮箱裡的世界
  過於空茫的僻靜。

  加快的腳步間,身後手機手電筒的光源在身前投出過於漆黑又模糊的陰影,在彼此相對無言之際,層層疊疊的枝枒與紅花撲天蓋地,使得昏暗的視野更顯陰翳。

  他盡力不去想那些怪力亂神,微笑的假面全然撥離,只餘因壓抑而緊繃、更無旁人可見的神情。

  恍然抬眸,只見半開的木門微敞,瞧不出是歡迎還是婉拒。溫故知小小地吸了口氣,盡力放空思緒──別去想陰惻的謠傳,別去想可能的鬼影──他率先領頭上前推開門扉,一鼓作氣地踏入椿屋的內裏。

  「……到了。」像是自言自語地嘀咕完,踩上白石步道的他沒有回頭,將沾了血跡的袖子藏入外套口袋,聲音聽似開朗地揚聲問道:「這裡就是添紘帥哥想來的地方了吧!來了之後呢?要做什麼?」
陸永杰
(體驗骰:(coin)(bzzz)
陸永杰
  實際抵達椿屋後,夜晚的壓迫感愈加沉重,周遭錯落矗立的艷紅色山茶樹,恍如形成無數堵天然屏障。
  牆內牆外,兩種截然不同的世界,獨特的日式建築與冷涼的氣溫,更加深一種神秘的詭譎感,異常靜謐。

  他不著痕跡的深吸一口氣,重新聽到溫故知的聲音,讓他對於自己所在之處增加不少實感。林添紘跟著踏上步道,左右顧盼張望,「我聽說有個像神社的地方,想過去看看。」

  ……循著建築物旁邊的步道走,穿過中間的草坪。
  儘管黑暗,他事前打聽過,大致可以抓到一點方位,便指了指那處方向,繼續邁開步伐,邊向人道:「真是幸虧有故知小帥哥陪我一起來,否則我可能連剛剛的巷子都走不完。」
皮箱裡的世界
  聞言,溫故知聽著腳下路的腳步微頓,再次發話時的語氣多了幾分調侃:「是這樣嗎?我覺得添紘帥哥看起來不像是『怕黑』的樣子啊──」

  從剛才到現在,他覺得沒人比自己更失態,就連現在也是勉力緊繃著神經,生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應證「鬼屋」的傳說。

  視野逐漸適應幽暗的環境,眼前的木造建築在暗色之下顯得更為詭譎,彷彿黑暗中蟄伏著的、即將吞噬人的野獸。

  他恐懼神鬼、討厭寒冷,卻又矛盾地總是在深夜遊蕩,卻又逞強地答應在夜晚應邀。他甚至在想,搞不好林添紘其實根本沒那麼需要自己,現在這樣不過只是想看他怕鬼出糗……
皮箱裡的世界
  察覺到思緒越往負面方向墜落,黑髮青年小小地吸了口氣,止住了深想,任憑冬日的冷空氣刺痛著肺部作為提醒。

  再抬起頭,日式建築與長廊相連,逕自往前延伸到池塘上的小小神社,讓人不免懷疑這裡到底還有沒有人供奉,供奉的又是什麼。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兩人腳步聲之外,指節叩擊木板的聲響傳入耳畔,他鐵青著臉猛地轉頭,盯向疑似來源的方向,卻只見彼方的小小神社兀自佇立在池上,毫無動靜。

  他停下腳步,停在木造階梯之前,卻怎麼樣都不想踏上去,安安靜靜的樣子很是反常。
陸永杰
  「那也是因為有你在,才沒覺得那麼可怕。」要是剛剛在巷子裡的只有他一個人——不對,獨自的前提下,他大概不會踏進來。但凡有人同行,他就可以說服自己不要去害怕黑暗。

  不過,為了他這有點不切實際的心願,倒真的是難為對方,他沒想到故知小帥哥會怕鬼,也沒想到陸永杰口中的夜間椿屋,會這麼的闃黑、寒冷,讓他都有點後悔過來了。

  「——怎麼了?有什麼東西嗎?」沒有錯過對方猛然轉頭的動作,那不像是要回覆他的話,更像察覺動靜會有的反應。他偏著頭,四周仍是萬籟俱寂,唯獨風響吹動林葉。
皮箱裡的世界
  他沒有問什麼「你沒聽到?」之類的問題,就像是不想劃破虛假的僻靜,掩耳盜鈴般說服自己叩響只是錯覺,不看、不聽、不想。

  「沒有,沒什麼東西……」如是低聲回應完,溫故知默默挪過視線,不再去多看對方所言的目的地,只顧著盯著自己的腳尖,「那來都來了,添紘帥哥就自己過去?我在、我在這裡……等你看完。」

  事已至此,溫故知也不想隱藏自己怕鬼的事實了,反正這裡肯定有什麼古怪,怪不得會被冠以鬼屋的傳言。
陸永杰
  這反應不像是沒什麼,眼神都往地上走了,還叫他自己踏上樓梯…。林添紘的嘴角不小心微微上揚,一方面對拖著人來椿屋夜遊感到虧欠,一方面覺得又怕又逞強的反應很有趣。
  嗯、他的想法怎麼越來越像反派?

  「好啊,那就麻煩故知小帥哥稍等我一下。」藏匿好想法,他點點頭,踩上階梯前忽然想起什麼,拉開手上另一個紙袋的袋口,裡面有兩個紙盒裝、可常溫保存的伯爵磅蛋糕。
  一個他打算供奉給椿屋小姐,之後再讓陸永杰吃掉;另一個是要給對方的,他不小心漏掉這回事。

  「雖然有點像在亡羊補牢,不過,這個也是要上貢給你的甜品。保冷袋裡應該還有位置放——」
  「…呃、這回沒有賄絡的成分了。」說完才感覺沒什麼說服力,林添紘彎彎笑眸,試圖一筆帶過。
陸永杰
  總之,在莫名有點心虛的進行二度上貢後,他便踩著階梯步上走廊。眼前是一處紅色鳥居,掩蔽的神社前,有著……似乎是叫做奉納箱的陳設,藉著人的壯膽,總算是來到這裡。

  ……他是想來道謝的。
  為那枝山茶花,為那場似真似假的夢境,為那個夜裡,他從來沒想過能再次記憶、再度擁有的溫柔。

  他對鬼神之事向來存疑,但因為有陸永杰的經驗談,也因為他切身感受到的真實,他想好好感謝。
  靜靜的、輕緩的放下那盒蛋糕,他沒有多說什麼,僅是將雙手合十,以沉默表達那份敬意。
皮箱裡的世界
  因著話聲,溫故知被迫再次抬頭,卻沒料到會再次見到新的甜食出現在眼前。或許是怕某種一語成讖再次發生,這次他什麼話都沒有說(也沒怎麼信那番沒有賄賂成份的話),只是沉默地接過甜點,心底道:這還差不多。

  雖然不是能完全彌補受驚嚇的心情,但至少聊勝於無。青年這樣想著,將蛋糕收進保冷袋裡頭,本想繼續低頭盯著腳尖,但是好奇心冒頭,又讓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盯著林添紘的背影瞧。

  他看著他。看著那抹紅影步伐緩慢、放下供品後雙手合十,模樣虔誠。所以,他說的話應該是真的?遇到了手持山茶花枝的少女,進而夢到過世的親人……

  應該是很重要的人吧,青年想。如果所言非虛,如果今日所見即為真實,那他或許也可以,稍微相信那個「怕黑」的發言,就那麼一點。
陸永杰
  無聲的駐足維持一段時間,林添紘看著眼前的鳥居,又將目光投向四周,在漆黑的夜裡無法看清全貌,如果白天過來又會是什麼的光景?是否會有光線照進此處?

  是誰建造這裡?是誰『住』在這裡?這裡的異象和明顯的寒意,真的都是出於不可思議?即使有從室友口中耳聞一二,他依然浮現些許疑問與好奇。
  「……總之,謝謝。我會再找時間帶甜食過來的,或許下次會是白天吧。」嗓音放得輕緩柔和,換作過去,他肯定不會像這樣向神祇訴說。

  小蛋糕收進提袋,他踏下階梯,朝溫故知露出發自內心盈著歉意的微笑,「抱歉、讓故知小帥哥等這麼久,嗯…,我想做的事差不多了,你呢?有哪邊想去看看的嗎?」
  問是這麼問,不過他感覺對方應該更想離開這兒。
皮箱裡的世界
  察覺到不遠處的人不知何時結束祭拜,拾級而下、來到身前,溫故知抬起頭,看向那髮色紅艷得不輸山茶艷麗的人,在聽聞問句後,下意識地環顧了四周一眼。

  依舊是空無一人的僻靜,同樣是幽暗逼人的壓抑,然而方才那祭拜的舉動,卻又明顯將此處住客當作神靈……

  「……我沒有什麼想看的。」他小聲地說,再次發話時,心底的好奇卻透過語氣流露出端倪,「倒是添紘帥哥,對這裡的了解很多嗎?」
陸永杰
  「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往回走吧。」預想之內的回應。倒是對方主動問起這方面的事,讓林添紘若有所思地投以注視,緩緩眨動數下雙眼,不曉得講了會不會讓人覺得可怕?

  「故知小帥哥記得跟我一起發聖誕禮物的朋友嗎?他對椿屋很感興趣,也和好朋友討論了不少相關的事。」帶著一如既往的淺笑,他再次打開手電筒,照明腳下的白石道。
  「我聽他說:這裡住著的椿屋小姊姊,是像守護靈一樣的存在;他也大概跟我講過這邊長怎樣。不然,我自己其實算不上了解。」以甜食作為祭拜,也是陸永杰提供的建議。

  實際走訪一回,這裡頭黑暗的等級,以及花開的茂盛的程度,都遠大於他原先的想像就是了。
皮箱裡的世界
  聞言,溫故知小小地「噢」了一聲,眼神又忍不住飛快地往方才發出叩響的神社瞧了一眼,旋即望向腳下被燈光照亮的路。

  「我沒問題了……」繃緊神經的某人小聲嘀咕著,「那可以走了吧……」

  也許是由於此處的「有鬼」被人證實,比起方才在巷口外的逞強嚷嚷,現在的青年乖巧得像是隻縮著脖子的鵪鶉,率先邁開腳步的背影怎麼看怎麼迫不及待。

  只是,哪怕腳步看起來走得挺快,他倒也沒有讓據說怕黑的人領路的意思,自動自發地就走在了林添紘的前面。
陸永杰
  「當然可以,今天謝謝你啊。」
  椿屋裡本就安靜,沒錯過對方小聲的話音,他笑著點頭,看著對方驚乍的反應,也沒打算過分地久留此處,畢竟這樣黑暗無光的環境要是久待,心底冒起的浮躁也會越來越明顯。

  見溫故知再度走到前邊,他不禁想笑,並非看笑話的感覺,只是,他想:是因為答應過的話語嗎?所以,就算害怕、就算心有疑慮,既沒有扔下他逃跑,還再次走在前方領路。
  他忽地開口,「……故知小帥哥真是個守信的人。我這才發現,今天上貢的甜點實在太少了。」
皮箱裡的世界
  ……守信嗎?黑髮青年的思緒飄遠了些許。如果今天他不是「溫故知」的話,還會答應來這裡受難嗎?

  想必,如果扮演的不是一個「說到做到」的角色,他早在林添紘提出要求的時候,就會找藉口溜之大吉了吧。

  他握了握拳,察覺到提著的保冷袋莫名變得沉重,在指尖的摩娑中,思緒的拉扯使得這個人沒能在第一時間回話,而又深又濃的陰影落在沉默的背影之上,讓人看上去就像要融化在這片幽黑裡頭。
皮箱裡的世界
  「……添紘帥哥也知道啊?這樣的話,可別怪我獅子大開口地要『補償』哦?我今天可是捨命陪君子了!」

  話音甫落,片刻的寂然之後,溫故知依舊沒有回頭,只能聽得那一貫開朗的嗓音,竟是歛下了過份高昂的語調,接續了短暫的空白,低聲續道:「要不是因為你想來,我這輩子肯定不會踏入這種地方……

  謊言加糖包裹的真實之中,惟有一點,只有一點,說的是連當事人都沒能察覺到的真心話──他沒察覺到,一時之間,自己忘記了一直以來的逞強。
陸永杰
  默默加快跟隨的步伐,總覺得好像不跟緊一些,那道背影便會沒進沉默的黑澤中,再無漣漪。直到乍似開朗、頗具對方特色的聲音響起,他微微勾動唇角,打算回話。
  在那之後的低聲補充,讓他頓時語塞。

  因為他想來?這樣的理由,足夠充分讓一個怕鬼到極點的人,踏入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他更不解的是,自己在像是抱怨的坦承中,聽出了真切,並為此而感到開心。
  有對方的陪伴,他並非一個人面對未知的恐慌。

  「……謝謝、我很高興你還是來了。」赴了上貢甜食的約,亦陪他走完了椿屋。語調顯露真摯,他沒有過分包裝,純粹、簡單,直接了當的向對方道著感謝。
陸永杰
  「至於補償的部分,那是一定要有的,否則我也會良心不安。還請故知小帥哥盡量開口!」當然,對於前面提到的部分,林添紘也沒忘了回應,言詞間笑得輕快熱絡。

  還想再說些什麼,隨兩人走近椿屋的出入口,目光偶然飄向前方山茶樹繁複錯綜的枝枒間。

  他看見一雙蒼白的腳。一只垂直墜落的鞋。
  一股涼意陡然升起,他無從解釋何以會看得如此清晰,但那不符合常理會有的畫面,讓他停止前進。
皮箱裡的世界
  ……他似乎,很久沒聽到那樣真摯的謝詞了。

  心底莫名地升起了一股彆扭,明明是對著他道謝,黑髮青年卻清晰地認知到,林添紘的那番致謝是對著「能言行如一的溫故知」,而不是對著「會出爾反爾的唐微行」。

  說不清、道不明,搞不懂心中的擔憂到底是出自誰的情緒,不知不覺模糊了角色扮演的分際。

  閉上眼睛、調節呼吸、放棄思考、沉澱思緒──他這樣告訴自己,盡力抓緊搖搖欲墜的假象,試圖騙過動搖的真心。
皮箱裡的世界
  他本想加快腳步,早點穿過陰暗的小巷,然而胸口那嚥不下的惦記又牽引著溫故知回頭,習慣性地確認身後人是否確實有跟上步伐。

  接著,他就見到對方不知為何停下腳步,幽暗的光線下,襯得那張說得上是俊俏帥氣的臉龐更為面色鐵青。

  在片刻的停頓後,溫故知適時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呼喚中帶著微揚的尾音::「添紘帥哥?……林添紘?」
陸永杰
  假如現下是白天,或者先前他並未在小巷內感受到衣袖浸濕,他或許還能大起膽子,去林間一探究竟。

  然而,從室友那裡聽來的故事,還稱不上完整,於眼前真實發生的場景,與漆黑堆疊成的累加效果,再加上心理作用,他實在是沒那個心思,只覺得還是離開為上。

  「啊、沒事。趕緊走吧。」被人連名帶姓的稱呼拉回思緒,林添紘見著對方臉上的疑惑,沒打算將畫面轉述成文字,只是用依然有幾分僵硬的神情揚起微笑。
  帶著猜測的喃喃細語:「…可能打擾到了也說不定?」
皮箱裡的世界
  見狀,溫故知靜了幾秒,既不想追問是「打擾到了什麼?」,也沒有故意戳穿那張並不合格的笑臉,彼此佯裝的看似平靜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偽裝,沒有必要在此刻打破。

  於是他收拾好心情,同樣對人揚起了笑,回過頭之時,那道屬於青年的、無比清亮的嗓音,像是為了驅散過多的不安,伴隨著前行的步伐,開始了自說自話的絮絮叨叨。

  「──那走吧!要是添紘帥哥沒跟上走丟了的話,這次我可不管你了哈!」

  哪怕只有一條路,他依舊刻意呼應著最開始「帶路會分心」的胡言亂語,只為了避免兩人之間無話可講。

  「至於『補償』……」深灰目光專注地直視著前方,溫故知順勢說起了不知是不是開玩笑的話,「『補償』的話,怎麼可以都交給我想呢?不如添紘帥哥也來集思廣益、讓我參考一下?」
陸永杰
  也許對方前面說的『沒什麼東西』,也是像此時的他一樣,有所感知而決定不說破。有時建立的平衡,是當下能做出最好的選擇,因此他輕輕搖頭,將畫面晃出腦海。

  口吻透著最初的輕鬆打趣,「故知小帥哥難道想丟下我?真傷心,至少得等到我們回東隆街為止吧。」

  「嗯…。」習慣性地將手沒入口袋,但西裝外套裡,並沒有找到能讓他把玩、作為思考媒介的菸盒。
  「既然是補償,肯定少不了甜食。」目光落在前方引路的背影,他想到兩人早先的對話,不知不覺說道:「還有——我也能為你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你提出的願望。」
皮箱裡的世界
  「──要不是因為我吃不胖,我都要以為添紘帥哥想把我餵成八百斤的胖子,好讓我上不了電視了。」

  指尖摩娑間,黑髮青年推了推滑落的銀框眼睛,一個閉眼睜眸、一個吸氣吐息,語氣乍聽之下是同樣玩笑般的歡愉。

  ……然而,他卻沒有回應那句不知真假的、好似做為允諾的話語。

  靜默了一會兒,比起來時的躊躇,這次的他們花了比稍早更短的時間走出藪椿巷口,回到了東隆街尾。無聲的靜謐銷聲匿跡,取而代之的是不絕於耳的細聲呢喃,叨叨絮絮。

  這讓實在受不了的某人默默地戴上了帽T的兜帽,扯著兩邊的牽線向下一拉,一看就是某種鴕鳥心態般的掩耳盜鈴。

  「反正……」溫故知說,略快的語速像是要蓋過耳邊的碎語,「添紘帥哥說好的啊,補償要有甜食的。」
陸永杰
  「哈哈、怎麼會?吃不胖可是一種天賦,既然故知小帥哥有先天優勢,又喜歡吃甜食,不過分吧。」被八百斤胖子的說法逗笑,他彎起笑眼,輕笑著補充:「畢竟人生苦短嘛。」

  更何況,不管是當初在河堤約好要上貢甜食,抑或者今天實際送禮時對方的反應,那份沾染著孩子氣的喜悅,閃閃發亮的眼神,想來不論是誰都會覺得再多給一些也不要緊。

  終於步出窄巷,夜色仍濃,還有隱隱約約的細碎聲響。他看著對方戴緊兜帽的動作,本來覺得有趣,想不到意外看見在人右手的袖口,沾染些許原本沒有的深色漬跡。
  「——你的手,受傷了?」掛在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無蹤,視線焦灼地盯著那處。
皮箱裡的世界
  ……這下可真的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儘管有顆想吃也能吃的心,然而黑髮青年除了挑嘴之外,並沒有相應可以承受的肉體──他會胖,還很容易胖,今天的達克瓦茲跟伯爵磅蛋糕吃下去,肯定得先胖個三公斤。

  一個謊言包裹著另一個謊言,騎虎難下的後果,就是他現在只能跟著附和「對吧、很令人羨慕吧」這樣的話語,心底卻懊惱得又開始對「溫故知」生氣。

  胡亂怪罪的思緒還沒有轉出個所以然來,溫故知便聽見身邊人的問句,這讓他疑惑地自兜帽下抬起眸,下意識地應道:「沒有啊?」

  話剛說完沒多久,他才發現袖口的血跡就這樣暴露在人前,這讓溫故知彆扭了片刻,一邊把手藏進袖口率先往前走,一邊逃避解釋血跡的來源。
陸永杰
  沒有嗎?
  眉宇微微揚高,神色是顯而易見的不解。他以為對方會稍微說點事發經過,再不然也會用一些玩笑帶過,結果只是藏起痕跡,默不作聲地繼續往前,反常極了。

  話說回來,今天,他不斷對溫故知產生新的印象和認識,讓他實在猜不準對方現在在想些什麼。
  想起曾在路上遇到受傷外星人的事。方才的漬痕怎麼看都是血跡,難道是在椿屋裡不小心碰傷了?讓人走前面的行為難辭其咎,再說,他也很難不去在意傷勢。

  「……故知小帥哥,你假如有哪裡受傷,傷口還是處理一下會比較好?」他試探性地從後方問道,語調、神情,皆是認真的對此感到擔憂,「我很擔心你的情況。」
皮箱裡的世界
  被這樣認真的關心,黑髮青年整個人顯得更加彆扭了。

  「走在巷子裡莫名流鼻血」這種事,說起來簡直太過丟臉,丟臉得讓他一直埋著頭盯著足尖瞧,腳步都慢了幾分。

  他想開口用輕快的語調緩和氣氛,假裝沒什麼事情發生,事到臨頭話音卻總是哽在喉嚨,沒辦法隨意嘻嘻哈哈地帶過去。

  ……都怪「溫故知」,都怪椿屋,他忿忿不平地想著,在兜帽底下孩子氣地鼓了鼓臉,最後在街邊停下腳步。

  「……我真的沒有受傷。」依舊盯著足尖,莫名說不了謊的人像個小稻草人般張開雙臂,手上的保冷袋一晃一晃的,「這麼不放心,不然給你檢查一下……這樣可以了吧。」
陸永杰
  不曉得怎麼著,看著眼前人垂首向前的身影,感覺像是小朋友在和自己使性子,對袖口的痕跡有難言之隱。
  直到對方停下腳步,姿勢略顯彆扭、僵硬,大抵是拗不過他口中的擔心和追問,才會以此來讓步、妥協。

  大步向前,林添紘繞著低頭的稻草人,上下端詳一圈,接著稍微抬起沾染血漬的那手,仔細確認真無外傷。
  「……謝謝你的配合,你人沒事就好。」明顯露出鬆了口氣的神情,儘管心底還是在意,對方衣袖的漬痕從何而來,但溫故知不想談的話,他就不該咄咄逼人的追問下去。

  「那麼——既然我們回到街上了,故知小帥哥打算直接回去嗎?還是想再去哪裡?我可以騎車載你一程。」他順勢開口詢問,不然對方說不定會這樣一直低頭不吭聲的走下去。
皮箱裡的世界
  見林添紘檢查後並沒有多餘的問話,揹著偶像包袱、打死不想承認流鼻血的小說謊精,也默默放鬆了本來緊繃的雙肩,胸口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而直到被問及了接下來的打算,溫故知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已經走了好長一段路,都已經可以看到視線彼端的超商招牌了。

  在一聲思考般的沉吟中調整情緒狀態,他放下手臂,想起了最開始碰面之前的預定,語氣多了幾分猶疑,「噢、我本來是想說,跟添紘帥哥分開後,要再晃去河堤走走的……」

  然而一來現在時間晚了,二來不清楚林添紘現在的精神狀態如何,就算再怎麼習慣當隻夜遊的夜貓,也不該強迫已經工作到大晚上的人順著他的任性。

  「──但也沒關係啦。」溫故知說,再開口時多了幾分打趣,「比起那個,添紘帥哥這次有多一頂安全帽了嗎?不會我們又得來當一次四色壞里民了吧?」
陸永杰
  「河堤?」上次兩人偶遇,也是接近深夜、在河堤附近,「看來故知小帥哥很喜歡去那裡散步?」

  「…啊、」發出短促的驚呼。說起第二頂安全帽,他是真的沒準備,畢竟平時不太需要載人。想起兩人上回一起當壞里民的事,他忍俊不禁的笑了笑,但也不能老是鋌而走險。

  「刺激歸刺激,嗯——可能還是得偶爾守法。介意等我一下嗎?我住那裡,可以從停車場借我室友的安全帽來用。」抬手指著四色巷口前的白色公寓,他揚起微笑,輕快地接續道:「至於想去河堤還是回去,就由故知小帥哥決定了。」
皮箱裡的世界
  「被你發現了啊?這樣看起來,搞不好之後添紘帥哥還是能常常在那邊遇到我哦!」

  語畢,聽著林先生添紘的守法發言,溫故知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思,刻意用不那麼乖巧的語氣,複述了對方所說的話。

  「這樣啊、這樣啊,添紘帥哥要偷渡室友的安全帽過來──」說著說著,他自己都莫名笑了出來,「那、不然就讓添紘帥哥帶我過去看一眼河堤,看完我們就回家去……我是說、回我家去?」
陸永杰
  「是嗎?那還不錯啊。」
  林添紘微微一笑,身為偶爾會去河堤抽菸散步的人,多了個能和新朋友見面的可能性,似乎很是愉快。

  聽著對方所說,他半抬起眉,腦子裡頭轉了轉思緒,忽地也受到感染,笑出聲來,「誒、這下為了守法,我得犯另一條法了。要跟你一起當四色里的好公民可真不容易。」

  向對方比出OK,示意對行程安排毫無異議,他現在的精神還可以,前面也承諾過會上刀山下火海嘛。快步走進公寓附設的停車場,再回來時,手裡多了頂3/4罩式的白色安全帽。
  「那走吧,我的車停在超商那邊。」
皮箱裡的世界
  「搞不好我們注定不能當四色好里民了,以後可要小心別帶壞小朋友──」

  在紅髮青年離開前,他忍不住又這樣調侃了一句。相較於奉公守法,他總是更喜歡在邊緣底線試探,骨子裏面本就喜歡冒險跟刺激。

  ……不過當然,跟怪力亂神有關的刺激還是敬謝不敏。

  思緒在腦子裡轉了一輪後,就見林添紘帶著安全帽回來,溫故知順手把東西接了過來,點頭隨人走向超商的同時,也不忘端詳著帽子本身的頭圍繫帶。

  嗯、看起來不怎麼需要調整,本就臉小的青年判斷完,再抬起頭時,就看到有過一面之緣的機車停在超商附近、很是顯眼。
陸永杰
  「沒事,小朋友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才行—。」一句涼涼的幹話隨著人影影綽綽的背影飄出來,似乎在暗示著不介意更多觸法行徑,與說話者實習律師的身分全然不相符。

  待兩人來到超商附近,他戴起安全帽,將銀灰色的機車牽到路上,按出供後座使用的踏板。
  或許和時間已近深夜有關,馬路上行車也不多,氛圍仍是寂靜。自然地接過人手裡的保冷袋,連著自己的紙袋一起掛上掛勾,跨上機車等待對方上車,便會朝第二站的河堤前進。
皮箱裡的世界
  跟著戴上安全帽,熟門熟路地跨上機車後座。

  不知怎麼的,溫故知想起上次回去時,全程都是看著林添紘沒戴安全帽的紅色背影,這次再看人乖乖守法的樣子,莫名有幾分新奇。

  拍拍身前人的肩膀示意,他抓著機車後座的支桿,喊道:「我坐好啦──隨時可以出發。」
陸永杰
  肩上傳來的力度及身後的喊聲,有種與去年端午重疊的神奇既視感。莞爾,帶笑的聲音說了聲「出發囉。」

  銀灰色車身駛上街道,與迎頭撲來的涼風,相背而行。他當然沒有騎的像下班趕路那麼快,但超商醒目的招牌還是一下就被拋諸腦後,取而代之的是經過無數次的街景。
陸永杰
  載著兩名夜遊人士的專車,抵達陸橋處。

  未料,才剛彎進相接的河堤街道沒多久,便又在本該沉靜的夜色裡,捕捉到帶有示警意味的紅光。

  車速漸緩,暫且停擺,引擎沉穩的低鳴。他刻意迴避視線不去注意,不著痕跡的長吁一口氣,向後座提問:「故知小帥哥,河堤——似乎有一點狀況,你要換個地方散步嗎?」
皮箱裡的世界
  相較於身前人的迴避,黑髮青年滿是好奇地轉過頭去,目光直盯著不遠處亮起紅光的河堤,在警示燈的映照下,邊上的黃黑封鎖線在這濃重夜色裡也顯得特別清晰。

  溫故知無意識地皺起眉,雙手搭在林添紘的肩上試圖探頭,想看得更加仔細──卻在這個時候,聽見了對方的話音。

  不經意地,透過機車的後照鏡,他無意間瞥見了那人刻意挪開的視線,這讓原本想過去河堤一探究竟的心情又縮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想觀察身前人反應的心思油然而生。

  「這個嘛──我想想哦……」他故意拉長尾音,在片刻的吊人胃口後,才放下了原本搭在林添紘肩上的手。

  「看來今天的確是不適合散步的日子,不如──我們還是往下一站出發、早點回去休息吧。」
陸永杰
  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
  不斷反覆地,在腦中大力提醒自己,唯有迴避才能保持此時的鎮靜,那一端的現場是什麼?紅燈的警示為何而來?他一點也不想知道答案,只能死命壓抑零碎而翻湧的記憶。

  曾經的家也圍上了再也進不去的封鎖線。

  心臟彷彿跟隨話語而懸空,可他又憑藉著對方搭在肩上的手,認明現在是現實而非過去。
  「……好啊。說得、沒錯。」無法控制的間隔和停頓,竭力從乾澀喉間吐出回應,他其實希望對方別把手收回。說出同意之語的人,卻沒有馬上催動油門,朝下一站出發。
皮箱裡的世界
  ──這不是溫故知料想中的反應。

  在有意識的時候,他早已習慣在與人相交的同時推測對方下一句會給出的反饋,藉此調整說話時的應對進退。

  而照理來說,在青年的預想裡,林添紘本該像最先出發時那樣立即催開油門,卻不知為何除了僵硬的話音外便毫無動靜。

  ……這又是怎麼了?他心下嘀咕,忍不住又伸手拍了拍對方的右肩:「添紘帥哥?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陸永杰
  右肩被拍時,他向前傾,全身上下無意識的繃緊。闔眼、睜眼,他設法忽視腦中叫囂著、肆虐的,唯有他能聽見的無止盡噪音,將思緒專注在此時此刻坐在後座的對方。
  不要去想,至少現在不行。

  「——沒事、抱歉了,故知小帥哥。」又停滯一小段時間的空白,他用強撐著笑意的語調回覆,聲音是細微的沙啞,如自嘲般低聲道:「……我果然,很怕黑啊。」

  催開油門,儀表板的數字向上走,機車掉頭循著駛來的方向走,比來時減緩的車速,筆直通行過東隆路。
  「嘿、能稍微給我報個路嗎?」些許抬高音量問著。他其實還記得位置,只是想聽對方說些什麼。
皮箱裡的世界
  先是一段古怪的僵硬及沉默,再是一席破碎而間斷的話音。

  他尚未弄清現在究竟是怎麼回事,突然發動的機車便掉頭疾行,嚇得他下意識抱住身前唯一可以抓住的林添紘,才堪堪穩住身體。

  「你──」直到騎行終於平穩,溫故知深呼吸好幾口氣,盡力平靜胸口差點蹦出來的心跳,聲音滿是後怕與氣惱,「在指路之前,我可要撻伐添紘帥哥是個危險駕駛了!怎麼突然騎得那麼快啊……」

  如是說完,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還抱著人的他默默地鬆開懷抱,抓著對方的衣服,左右張望地認路。
陸永杰
  「啊、」小小的驚呼聲,龍頭偏了一瞬。像是被突然抱住以後,才真真正正地回過神來,林添紘聽出對方嗓音的驚魂未定,意識到自己做出多危險的舉措,又更過意不去。

  銀灰色機車安定地從超商門前晃過,車速維持在穩妥的慢速,他微微側著頭,「抱歉、一不注意就……為了故知小帥哥的人身安全著想,接下來我會好好當安全駕駛的。」
  鬆開環抱的手轉為抓著衣服,感覺對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他的思緒停擺幾秒,冒出不曉得是在自言自語,抑或對話的字句,「小路還是大路呢…,要在前面轉彎嗎?」
皮箱裡的世界
  聞言,本想計較的青年收回看路的目光,又莫名沒了脾氣,既然現在人身安全都維繫在林添紘的注意力上,他也就沒有特別多嘴再抱怨什麼。

  心底那份不合時宜的疑惑,也被他默默壓了回去,暫時不再深究。

  ──只是,在聽聞「小路」二字的時候,心頭猛然一跳的他,下意識到抓緊了對方的衣服,都快把人的西裝外套抓皺了。

  「……唔、我看添紘帥哥還是走大路吧,沿著這條路直直走,在和南路右轉,經過一家叫『九日小舖』的手工藝品店後,再右拐進小巷──」

  講到最後,頗感不放心的溫故知又默默探頭,語帶懷疑地問道:「你有在認真聽吧?不會再恍神暴衝了吼?」
陸永杰
  ……?剛剛脫序的超速行為,讓對方這麼不安嗎?又或是他說錯什麼?明顯感受到外套上加重的力道,卻不明所以,林添紘應了聲好,把已經趨緩的車速再放得更加安全。

  「有、都聽進去了,我一定會讓故知小帥哥毫髮無傷的平安到家,放心吧—。」這句話由剛剛還在恍惚的人來說,似乎有點缺乏說服力,至少在這一來一往的交談中,惱人的雜訊、噪音已經自腦中消弭,語氣也平復到正常該有的輕快自若。

  像是在驗證自己所言不假,依循對方的指示,機車流暢駛過東隆路與和南路,彎入正確的小巷。
  「是這棟沒錯吧?原來你住的離九日小舖很近。」慢慢停在一棟獨棟的透天公寓前,倒還對建築物的外觀記憶猶新,只是和上回走得路線不太一樣,故而有了點新發現。
皮箱裡的世界
  隨著行駛邁入平穩,溫故知也逐漸放心下來,經過一整晚的驚魂,精力不濟的他微微地瞇起眼睛、靠在林添紘的背後打著盹,不知不覺便回到了住處門口。

  聽見耳邊再次傳來話音,他花了幾秒鐘辨別自己是誰、又身在哪裡,最後才慢半拍地道了聲「對」。

  「就是這裡沒錯……」短暫的茫然後,終於醒神的青年順勢從機車後座下來,脫下安全帽還給眼前人,「感謝添紘司機的努力!」

  他本想就這樣拿著掛在機車前座掛勾的保冷袋直接道別,然而早前的種種異狀卻又讓人耿耿於懷。在思忖過後,溫故知還是不太安心地問道:「添紘帥哥,你的精神真的沒問題吼?可以快樂出門、平安到家的對吧?」
陸永杰
  靠上背部的舉動、以及現下茫然楞神的反應,都能感覺到筋疲力竭。各方面來說大概都把人嚇得不輕。

  安全帽交換保冷袋,手還停在半空中,理應也很疲憊的人,反過來關切他的狀態,還真是……挺窩心的。

  桃花眼彎彎,笑靨明朗。
  將所有河堤引起的所有不安,悉數收拾進心底,就像一直以來的習慣,留下純粹的、開心的笑,「沒問題,約好的補償跟願望都還沒實現,在這之前,我都會平平安安。」

  「為難故知小帥哥陪我待到這麼晚,真是不好意思,希望你等會能睡好。」手輕輕揮擺,「掰掰、晚安。」
皮箱裡的世界
  就這樣道上晚安的話,肯定,才是最為妥當的做法。

  可是,在此時此刻,瞧著眼前人如常的笑臉,接過提袋的他,卻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無法言喻的窩火。

  收到甜點時的喜悅、前往椿屋時的不安、身處河堤邊的驚魂……還有現在這讓人耿耿於懷的態度──憑什麼,都是他在被人牽著走?

  「……說得像是,我變成你平安活下去的理由了一樣。」他的語氣很低,一點也不像尋常的、「溫故知」的玩笑,更像是某種流露情緒的埋怨。

  然而,在那席話落下後,他終究沒有再深究什麼、多言什麼。僅是在揚起笑之後,留下了簡簡單單的「晚安」二字,便率先轉過身,以行動做為今晚的道別。
陸永杰
  這不能作為一個理由嗎?
  他差點帶著那張笑容反問,但在這之前,他從對方低低的語氣中,聽出某種似有若無的不快。

  不像在開玩笑的真實,讓他接不上話。要是不開心好像也很正常,畢竟今晚發生的一切實在很折騰人。
  他看著轉身離去的身影,不自覺的用右手掐握住左手腕,直到隱隱發麻的疼痛感襲來,才將手鬆開。

  儘管騙徒撒著沒事的謊,見到對方的開心,仍是如假包換的。兀自注視一陣子後,機車再次駛入深夜。
皮箱裡的世界
載入新的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