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view 紀錄片
Children of the Mist / Những đứa trẻ trong sương (2021)
迷霧中的孩子

「她只想玩，但她的童年已經結束了。」

Dir.: Hà Lệ Diễm 何黎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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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ldren of the Mist (2021) | Trailer | Hà Lệ Diễm

公視免費收看到今天為止，FriDay 影音也有上
放英文預告是因為 bride kidnapping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農曆年慶祝期間，男子可以綁架喜歡的女子作新娘。

紀錄片一共拍了三四年，透過「琪」與家人一窺北越苗族/赫蒙族（Hmong）的生活與搶婚文化。每年新年男人與親友把新娘搶回家，雖然新娘的家人可以出手阻攔，但絕大部分的情況下他們都會接受男方提親，女兒便立刻成了別家的人，而許多新娘遠遠還沒成年。她們被迫終止學業，耕作生子育兒，成為新家庭的主要勞動力。

就紀錄片內容而言，我覺得最可怕的不是男方親人第二次到訪幾乎把掙扎的琪架走，而是搶婚被當作遊戲看待。爛醉的琪爸爸胡亂摟著眼前的女人說要搶個新太太，女孩們根據觀察到的搶婚現場玩角色扮演，憤怒的新娘姊姊驅趕新郎，母親抱著女兒祝她幸福。有點像戰爭時期小孩的騎馬打仗陣營變換成交戰雙方，哪天他們真的上到前線可以毫不遲疑地虐殺敵軍，赫蒙女孩也被搶婚遊戲削弱了戒心，認為一切都有轉圜。

正如琪的父母得知她和「旺」回家之後說，沒有人逼她和男生走，既然她去了，娘家這裡可以阻止但他們不會。轉寰的代價是父母家人的臉皮以及與族人村落的交往，如果這家新娘悔婚了，未來她的兄弟搶婚可能就沒人幫忙。

我還不敢看嫁給大山的女人，每次看類似題材的紀錄片都是嘆氣和生氣，很難有具體的感想。迷霧中的孩子因為敘事線明確，導演的介入也表現得很明確，鏡頭裡的人都明顯意識到有外人在場，讓紀錄片看來像陰鬱的寓言：因為攝影機在錄影，所以旺家放過這個新娘，但在沒有攝影機的地方，一定還發生更可怕但稀鬆平常的事情。

開頭爸爸將偷蛋的蛇換了一瓶酒，帶出琪的哥哥賣了五塊錢。琪的媽媽因為不聽話，新年期間溜出家一小時就被琪爸爸綁架。琪的姊姊尚未成年時失蹤一夜，媽媽醒酒後意識到已經來不及。有更多女孩不敢找學校求助，就這麼結婚生子，還有人被賣到中國去，甚至因為反抗而被殺害。

媽媽和母女相處的部分都好好看。因為大女兒早早結婚，媽媽希望琪可以滿法定年齡再結婚（btw 雖然他們家農務繁重而且男丁派不上什麼用場，不過我覺得「她結婚就沒人餵豬」應該是彆扭的愛的表達啦），得知琪被帶去旺家裡不僅叮嚀她拉緊褲子保持清醒還哭了一夜，但之後面對男方提親反而積極說服女兒答應。除了人情壓力，根據導演所說，媽媽非常相信搶婚可以帶給苗族女性力量，因為要是「婚姻或家裡出任何問題，怪男生就好啦」。媽媽外遇似乎不是秘密，或許這是一種讓大家知道爸爸是爛人的方法。

（題外話雖然爸爸在片中總是笑咪咪，但難得錄到他說話內容都很恐怖，而且連女婿都恨他耶那應該真的是很糟的人）

綁架琪的旺也是不由己的可憐人。如果不想辦法離開村落，大概只能重複上一代的生活，旺自己也說：「家裡窮只好輟學，不知道要幹嘛，所以綁架新娘。」由他和導演的對話和互動來看，旺算是懂分寸的男孩子，我猜他也是從小看著遊戲一般的綁架活動，和女孩子一樣對搶婚產生誤解，只知道新年可以把喜歡的人帶回家，走完流程心上人就會變成自己的新娘。綁架當晚他看到琪和其他男生傳訊息調情氣到捶牆壁雖然有潛在家暴危險，不過挺純情的，第一次提親的糾結點也是被拒絕很傷心，不然他賴在琪家那幾天琪的父母也故意離開，以他的身材大可硬闖琪和導演的房間。（他的家人讓他留下也是這麼打算吧）

每年苗族慶祝農曆新年時，都有女孩不明不白地被綁架，童年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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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是題外話，大概找不到解答

＊好想知道開頭女孩子採來拼成花祭祖的植物是什麼⋯⋯
＊琪的手漸漸被蓼藍染色
＊女孩三不五時曠課幫忙農活，那男孩在家都在幹嘛？
＊曠課學生的父母要罰三塊錢，琪的哥哥（我猜是剛出生就背去賣了或者沒有仔細檢查性器官）只賣了五塊錢？
＊有特寫睡成一球的小狗是不是男方第二次上門搶人的看門狗？
＊琪穿橘色真好看

《迷霧中的孩子》映後座談（視訊）

「像第二次搶婚發生時，當時我拿著手持攝影機，上面有個小麥克風，是能自由運用手的，如果想去幫忙、去阻止，我其實是可以的，只是當下我必須決定要幫忙到什麼程度。在第二次搶婚發生前三、四天，女主角的爸媽有說他們允許我出手幫忙，因為在他們的文化裡，本來是只有新娘的家人可以出手幫忙，嚴格來說我是個局外人，是不能幫忙的，可是後來我等於得到了媽媽的祝福，她說我可以幫。所以在其中一段拉扯的時候，我有伸手想把女主角拉回來，可是在拉的時候阿嬤卻阻止我，叫我不要幫忙。在那個當下我意識到，說了這麼多，我還是個局外人，我能做的只是盡力把這個很可怕、很複雜的過程誠實地記錄下來，所以我就先拍了女主角、再轉頭拍了媽媽和阿嬤的反應。當下確實心中很掙扎，只是最後還是意識到自己是個局外人，能夠做的就只有這麼多。」

因為片中把導演的名字翻成「簡」，我直到男方放棄搶婚，導演和琪回到房裡才發現這個簡不是另一個較年幼的女孩。

琪問簡是不是討厭她，簡說對，因為你把約會當遊戲看。

該如何看待導演越過紀錄的邊界？若以田調來看，要取得社群當地人同意，並避免侵擾社群原有的慣俗。爸爸多次半假半真地將導演納入綁架的候選名單，媽媽在第二次搶婚前認可導演是琪的家人，可以伸手幫忙，但旺和親戚七手八腳拽拉琪的時候，爸爸媽媽都沒有動靜，阿嬤也阻止導演，是不是代表，即使當場都是關係人、琪已經出嫁的親姊姊「拉」也在場，他們還是不會阻止？
（搶親最後是琪雙臂分別被兩人固定，而旺試圖抬起她的雙腳，然後就切到兩人喝分手酒）

至於事後兩人的對話，我覺得表現方式不恰當，因為導演下了評論。不過如果換成導演提問「你覺得這次搶婚怎麼樣」大概也會得到類似的答案就是了

「在搶婚時他們會用苗語說話，要把那些翻成越南文、再翻成英文是相當困難的，因為他們在求婚時會講一些像台詞的話，這些台詞是像詩，還會刻意去押韻，再加上場面又非常混亂，所以翻譯過程中發現沒辦法百分百表達出來，等於是透過這樣才知道他們村莊在搶婚時不是只有搶婚，還會有像吟詩一樣的過程。」

「『誰叫你當初要來把我搶走？我又不愛你，是你把我搶走我才嫁給你，那你就有責任把我養好、有責任把家顧好。』所以某種程度上，搶婚這個習俗可以讓苗族女性把所有責任都推卸到男生身上，反而就讓女主角媽媽覺得這是讓她們獲得權力的方式。所以這就是個很微妙的想法，媽媽就是個複雜的角色。
另外一方面也是女主角有弟弟，媽媽就會覺得如果今天不讓我的女兒被搶婚，等弟弟長大要去搶婚時，我是不是就站不住腳？當初我不讓女兒被搶，卻支持兒子去搶別人，那如果兒子搶不到別人，他找不到老婆怎麼辦？媽媽也會這麼想，導致她繼續支持搶婚文化，這也是為何搶婚實際發生時，她沒有出手幫忙，反而站在男方那一邊。」

專訪《迷霧中的孩子》導演何黎艷

「導演觀察到赫蒙族男性對搶婚一事多數沒意見，而女性則有多元聲音，且搶婚的結局有好有壞：有人被強暴後逼婚，甚至被販賣到中國，但也有人獲得好丈夫，過得很幸福，或藉此爭取自己的戀愛，與社會地位較高的妻子結婚。」

《迷霧中的孩子》：被綁為妻的母親，與拒絕「搶婚」的女兒【影評】 ｜ 公視新聞網 PNN

看了兩分鐘覺得一切都不對勁，原來記錯片名了啊，因為徐州八孩而開放版權的是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