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堤－河邊步道

◀ 河堤樓梯為界以西，直達西王路橋。

◆ 木板鋪成的步道，設有白色河堤欄杆。

2023.01.10 p.m.13:00

駱書延打算趁年前把工作都完成，在這半個月的努力之下，終於剩下某廠牌的廣告歌需要寫曲。

駱書延坐在河堤邊的長椅上，望著湍湍河水，在陽光照拂之下身體暖和了起來。

筆記本是空白的，他只是攤開來並虛握著筆，對著河水哼著幾段旋律，思考什麼調性更適合品牌形象。

坐了一個下午，太陽隨著地球自轉逐漸向西，駱書延從沒辦法激發靈感的長椅上起身，向東邊走去。

2023.01.11 深夜

步道被夜色籠罩，只有菸的點點火光稍微照亮人的側臉。

腳邊散落菸蒂，駱書延望向映射對面燈光的河水。老實說夜間的河堤真的沒什麼好看的，但他的確需要這樣的無光環境。

今日稍早，孫禹倫的告解還沒被駱書延好好的消化完，更不用談「諒解」這回事。

網路迷因「資訊量過多」，就是這個感覺吧。駱書延這麼想著。

夜深了，好不容易考完了期末考，也和朋友一起出去吃飯看電影完了一輪回來的張思益，正慢慢悠悠的的沿著西河堤騎著腳踏車回來，河堤上紅色的燈籠搖曳著，這不免讓少年想著剛剛去一起看的鬼片貌似也有這樣的光景。

尤其是深夜無人的河堤，加上搖晃的紅色燈籠看著久有幾分詭異。

行車要專心，不管是開車、騎車或是騎腳踏車都是一樣的，不專心就會遭到報應一一轉動的車輪沒能避開路上的小石頭，一個顛簸，一個急煞，翹起的後車輪落了地卻沒能著到，落在了一旁傾斜的草坡。

「唉呦！」

穿著粉色高中制服的少年連著人帶著腳踏車滑落草坡，沒被燈光照到的草坡一下子就讓視線暗了下來，在隱約傳來的菸味裡，少年慌忙的跳車，人是在半路停了下來，但腳踏車到是滑到了底部的步道去了。

🏡張氏⁴🐱³🐶² :

「唉呦！」

伴隨驚呼聲的是腳踏車滾落的聲音。駱書延轉頭望向聲音來源，看人穩妥妥地站在路邊，心想人也沒事便轉回來。

……不行，現在只要一個人待著，就會一直想起根本不想知道的事。

「喂，你沒事吧？」駱書延見對方還是個未成年人，馬上把菸掐熄，但也只是靠在欄杆上慰問的程度。

「有需要幫忙嗎？」並且客套的問了一句。

🎻🥊🦝 :

嗚哇，有夠糗的。

大晚上的怎麼還有人在啊。

跳下車後踉踉蹌蹌站好的少年面頰微紅，還好陰影掩去了他的糗紅，「呃，沒事沒事。」變聲過的嗓音裡難掩尷尬，張思益從草坡上跑了下去，在草坡邊緣找到他的提袋，腳踏車還在一旁摔得東倒西歪。

「呃，應該沒什麼。」

少年朝著靠在欄杆上穿著寬大衣裳的青年擺了襬手，這才又重新回到草坡上去找掉了一地的東西，書包是有關好沒事，只是飛到一邊，到是提袋裡的東西散落了一地，他的便當盒、餐具，保溫瓶，還有一些餅乾糖果之類的零食。

張思益從書包裡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開始搜尋著掉落的物品。

🏡張氏⁴🐱³🐶² :

少年臉上的紅暈就算到了晚上還是很明顯。駱書延沒打算戳破對方的尷尬，只是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往附近照了照。

從遠處照明，雖然亮度不夠集中而稍暗了些，卻也因此得以看清更多面積。

「便當盒掉在你的左邊，再往步道走一點。」駱書延一手插著口袋一手拿著手電筒，根據自己所看見的開始發號施令。

🎻🥊🦝 :

「喔，啊，好。」

先是撈回了因為是白色所以在晚上一就明顯的提袋，張思益聞言有些愣愣的點頭，無意識的就聽著對方的發號施令先去尋找他的便當盒，少年依言往他的左邊走去，果然在不遠處的步道找到他噴飛的便當盒。

「啊，那個，謝謝。」

先是老老實實的道謝，張思益拿起了便當盒也沒有馬上就收到提袋裡，而先從書包裡拿出濕紙巾把便當盒外沾到的草屑跟泥沙都擦乾淨。

🏡張氏⁴🐱³🐶² :

「嗯。」駱書延簡單回應對方的道謝，見對方還在四處撿自己落下的東西，視線轉向慘兮兮倒在路邊的腳踏車。

扶起地上的腳踏車，老實說他不常騎，也不知道這台腳踏車是否經得起這樣的摧殘。

扶起的同時腳邊踢到了什麼，駱書延眼明手快地撿起，以避免從扶手下的空隙滾進河水裡。定睛一看，應該是對方的水壺之類的東西。

駱書延一邊幫對方照明，一邊尋思台灣的教育制度。怎麼過了這麼多年，還要把學生折磨到晚上十點才能回家。

🎻🥊🦝 :

擦好了便當盒後收好在袋子裡，張思益繼續尋找著他掉了一地的零食，也還好大半的東西都有找回來，小的糖果要是真的找不到那也沒辦法了（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有幾顆糖果）。

除了自己的手機照明還有對方的，也算是找起來省事多了。

「那個，謝謝你.....我的保溫瓶。」

張思益走到了對方面前跟他要他的保溫瓶，這才注意到眼前的青年居然個子也是挺高的，都快直逼他小叔了（真羨慕），他自己還差一公分就要一百八了，不過最好還是超過的多點更好。

🏡張氏⁴🐱³🐶² :

駱書延把保溫瓶還到高中生手裡，近看才注意到對方的制服是粉紅色的。

好醜。駱書延忍不住這樣在心裡評價。

自己的高中制服是白色襯衫、褲子則是無聊的黑西裝褲，是中規中矩的搭配。嗯，高中……

為了避免自己再度陷入沉思，駱書延連忙開啟話題：「你的車，還能騎嗎？」

🎻🥊🦝 :

接過保溫瓶之後，張思益一樣將之用濕紙巾擦乾淨後才放回提袋裡，聽到對方這麼問起的時候，他轉而將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腳踏車上，好一番檢查。

輪子沒歪，那裡都沒歪，也沒有掉鍊子，張思益抓著踏板轉了轉。

「嗯，我想沒什麼事。」

起身，張思益又抽了一張新的溼紙巾把剛剛抓過踏板的手給擦乾淨，還好腳踏車沒什麼事情，「就是多了點刮痕吧。」在草坡上摩擦了一段路，總是難免的會多點刮痕，少年嘆了一口氣。

🏡張氏⁴🐱³🐶² :

少年的各種行為能看出受過良好的家教，駱書延對於愛乾淨這點向來有不錯的評價。

「淺的刮痕用噴漆噴一噴就可以了吧，還能噴個喜歡的顏色。」駱書延瞥了一眼對方的制服，「粉紅色就還蠻不錯的。」

冷風繼續吹來，惹得駱書延微微哆嗦，他正想反射性地拿出菸，想起這裡還有個高中生呢。手便嚴嚴實實地插在口袋裡，並確保袖子和口袋之間沒有空隙。

🎻🥊🦝 :

「喔.....我想粉紅色就不用了。」

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揶揄自己的制服，總之張思益的臉頰又有些紅了紅，他的確是想進入那間高中沒錯啦，但他也是花了一兩個月之後才好不容易習慣了粉紅色的制服一一學校什麼都好，怎麼就不能改一改制服的顏色呢？雖然他也知道櫻花粉紅是學校的代表色啦。

「不過我會考慮用噴漆的。」

注意到對方一陣哆嗦，好像是冷著的感覺，這讓他是有些猶豫，但對於幫他找東西的人……嗯，「我保溫瓶裡面還有點熱開水，你要嗎？」

「啊，我想起來我還有暖暖包。」

說完才想起來他的書包裡還有沒開封的暖暖包，少年趕緊掏出小白兔包裝的暖暖包，遞到對方的面前，「你好像有點冷？」

🏡張氏⁴🐱³🐶² :

駱書延看著少年微微紅起的臉頰，這就是快三十歲的人的樂趣嗎？小孩子有夠好玩。

面對對方的好意，駱書延也沒有表現出客氣：「暖暖包就好。」想了想補充道：「謝謝。」

接下暖暖包後，迅速拆開並放在口袋中不斷摩擦，這讓他想起上次在超商也有人給過自己暖暖包。

超商給暖暖包的人、撿菸蒂的人、被自己掐卻不生氣的人、洗衣店願意幫自己送棉被的人、這名少年……駱書延都要覺得自己不配待在這裡了。

「你也住這附近嗎？」駱書延問。

🎻🥊🦝 :



「嗯，那就給你暖暖包。」

畢竟也是不認識的，果然要喝別人保溫瓶裡的水還是有點怪吧，還好自己想到還剩暖暖包，張思益點點頭後便將暖暖包遞給對方。

「對，我住在四色里這裡，剛要回去。」

面對對方的詢問，張思益點頭答道，他一面在想著是不是該貢獻一點零食……說來現在湊近看了才發現眼前的人看起來好像有點精神不好，黑眼圈有點重？

🏡張氏⁴🐱³🐶² :


「這樣啊。」駱書延看了看街邊商店一間接著一間熄燈，心想就算自己再怎麼需要人，也不能賴著一個未成年人在深夜的大街上遊蕩。

同性戀奔三男子深夜纏著男高中生聊天，怎麼聽都像頭條新聞標題。

「你可能早點回家比較好，差不多也是睡覺時間了。」接著低頭看手上的暖暖包：「這個我就當是幫你撿東西的回報，不還你了。」

🎻🥊🦝 :

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人的笑容看起來像吃了中藥黃蓮似的苦巴巴，不過這好像也不是外人可以隨便問的，總感覺那也挺冒犯的，少年撓撓臉頰。

「那個暖暖包當然不用還我了啦！」

暖暖包給了就給了，那有可能在要回來，張思益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從提袋裡拿了一包科學麵和幾顆糖果（薄荷巧克力片、草莓軟糖、可樂糖）一併放到他拿著暖暖包的手上，有些靦腆的笑了笑，「呃，天氣冷，吃點東西補充熱量就不會那麼冷了。」

「那我要回家了，掰掰。」

雖然考完試，不過明天還是要上學哩，張思益跟對方道別後便牽著腳踏車往東走去，打算走到中間點的樓梯在爬上去，畢竟爬草坡怕一個不小心腳滑就又該糗了。

牽著腳踏車的少年腳步聲與車輪轉動的聲音隨著他的離去而逐漸變小。

🏡張氏⁴🐱³🐶² :

將零食收進口袋，對著對方的道別輕點頭，隨後向後靠在護欄上目送少年遠去。

曾幾何時，他也是少年啊。恍惚間，少年人的身影與某段久遠的記憶重疊。

那是我們都回不去的從前，當你站在那個夏天的海岸線

駱書延一邊哼歌一邊仰起頭，任由星光把自己的眼睛裝滿。裝滿了，眼睛就裝不下眼淚了。

又是冷風吹來，駱書延攪了攪口袋，正想撈菸，卻摸到包裝紙質感的小方體。

維持著姿勢，將巧克力舉到眼前。薄荷口味的。

「行吧，你和涼菸也算是親戚。」

駱書延含著巧克力，從護欄上起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下午安子賢左手拿著自己的電腦包，右手提著一大堆零食來到四色里。來過幾次他已經記住了下公車後走到喬雪峰住所的路線。順著大道往裡走，沿著河堤走，走著走著就能看到松鶴堂所在地。

安子賢一邊看一邊走，就在看到松鶴堂的位置，前一秒他還正要抬腳走上樓梯，下一秒他已經趴在樓梯上了。

眼鏡被摔開的安子賢，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摔倒。雙膝傳來使人發軟的鈍痛也使他無法即時爬起來。

片刻，他才緩緩爬起來，撿回那雙刮花了的眼鏡。他只覺得上唇痛得厲害，牛仔褲下的膝蓋有點濕潤，似乎擦破皮了。他翻身改坐在階級上，幹脆把手上的東西全部丟到一旁草坡上，掏出手機撥喬雪峰的電話，一次沒撥通，他又撥三次。

「喬雪峰，我摔倒了，快下來接我。」

説罷他朝那個顯眼的飄窗揮揮手。

「怎麼回事？」

喬雪峰還穿著居家服，快步從家裡跑到那個坐在路邊的男人面前。就見對方平常戴著的金屬細框眼鏡不見了，頭髮有點凌亂，嘴唇微腫紅得像在流血，攤開掌心稍稍破皮冒血。

「我好像雙腿都擦傷了，肩膀也撞了一下，眼鏡鏡片都花了。」安子賢說。

喬雪峰替安子賢拿起他的大包小包，安子賢一拐一拐的走在喬雪峰身邊。

這個嬌弱的都市人。這時喬雪峰心裡突然冒出這樣一段話。

喬雪峰小時候在漁村長大，沒有熱衷長成個野孩子，也多少體驗過那種生活。但安子賢就是一個確確實實在都市長大的人，連摔一架都傷得比普通人重。

「你⋯⋯怎麼能在平地和幾個階梯上摔成這樣？」

走回去的路上，看診時聽過不少受傷生病理由的喬雪峰不至於感到意外，但始終有點疑惑——安子賢的年紀還不大啊。

邦妮的學校今天課輔提早下課，還不想這麼早回家的她特意往河堤步道這晃了一下。腦袋還充斥著上午一股腦塞進的學習內容，亂哄哄的一片。

別想了、別想了......她把上學和私人時間分得很開，現在下課了她就要忘記那些惱人的公式與文法，留給明天的自己去煩惱！

或許還未適應新的環境與教學，身旁唯一熟悉的只有姐姐希菈一人，邦妮有點後知後覺的對未來感到些焦慮。

在有記憶以來，希菈的身影從來沒有缺席過，溫柔且堅定的陪伴她走過大大小小的日子，是最她珍視的家人。

瞥了眼水光粼粼的河水，她早上出門前還有茫茫霧氣，晨曦像是隔了層白紗恍如她在影集裡看到的仙境。現在散去了，朦朧與清新的四色里各有不同的風情。快接近中午的天氣正好，空氣中的濕氣彷彿被蒸發般的舒適，吹拂的風雖然透著涼意，但又不至於到寒冷。

她不自覺地雙手靠著河堤欄杆望向河水發呆，春天的陽光從河水面反射下有些炫目，她瞇了瞇眼，腦袋的雜亂似乎變得平靜，又或者被刻意忽視掉。

「等下我要買好吃的犒賞自己！」她嘟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