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吟
「我希望你能完全去過自己的日子,不再背負著這個地獄的枷鎖。」

來自牆內為數不多的聯繫人的一條消息。
這兩個星期太累,社交平台都很少看,然而在看到這條消息的當下,某種秘而不宣的心情被萬里之外的人猝然言中,我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好想抱著妹妹大哭一場,可是終究隔著太平洋。
但我還是想把這些心情寫下來,人有了在出生地習得的母語,構築了自己的語庫,在某個瞬霎捉住一絲半縷的共鳴,就會忍不住想用字詞的磚瓦將它的形貌壘起來。哪怕今後再無人問津,它也會佇在原地,身上的落葉塵土是時間來過的印記。

我沒有避諱過出身,從來不以為恥,不介意如實相告。我一直遠離華人區,隱身鬧市,用英語共事,結識本地的朋友,然而這一切只是生活習慣使然。離開窪地瘋狂吐狼奶的時期結束後,我慢慢意識到出身不僅僅是政治上的難民痕跡,它大到可以是第一本護照的顏色,
懷吟
小到豆腐腦的甜鹹、水氣氤氳的半冷半暖天裡走在路上時憑空出現的對木棉花落在地上的期待、大暑天裡對濕熱的風裹挾著的海水氣味的理所應當。
人不可能完全倖免於往事,前二十年的記憶是我的一部分,我不可能將它們完全剝離,再束之高閣,假裝無事發生。

不如就接受這個事實:被揉皺的紙即使展平也無法完完全全恢復原貌,我永遠無法符合世俗意義上的正常人標準,而我在故地還有不能完全拋置的故人——她們會成為我在信息流裡查找她們無恙的證據的原因,儘管面對窪地日常我總忍不住生氣。
一邊覺得這已經是與己無關的故事,一邊覺得普通人都值得更好的生活。我是那抓著一個又一個的倖存者偏差連起來的繩索逃出生天的少數,然而只要繩索出現一絲一毫的差池,很好,歡迎回到深淵。
懷吟
我的心願還是人類滅絕。
見過地獄之後看什麼都不過爾爾,「啊,你下輩子投胎到窪地的話這輩子的一切都不作數嘛」。
真的,趕快撲街。
綠猗
懷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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