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不搗蛋，就給糖（白翼中心）



　　──東區冥王說得好：「不搗蛋，就給糖。」

※　 白翼中心。

※　創作者：綠蔭

　　脫離了一般人對於死後世界的想像，而今的「地獄」被分為四個大區，除去職責中立且作為行政中心的南區，再撇除位處冰天雪地且鮮有人至的北區，由東區王族白家、西區王族希洛德家統治的兩大區域，向來是地獄「靈口」最為密集的所在。

　　不過，相較於西區弱肉強食、勝者為王的強者至上規則，東區在冥王祝時安的治理下，儼然已經成了一個從王族貴族到行政冥官都和樂融融的大家庭。連帶著當西區呼應人間「萬聖節」的節慶吹起了「不給糖就搗蛋」的風潮時，東區這兒自然也是不落人後地發起了「不搗蛋就給糖」的小活動。

　　顧名思義，只要這段時間不搗蛋的人，就能獲得來自東區冥王祝時安親自發送的飴糖，附帶一朵鼓勵性質的乖孫小花花，充滿童趣又讓人覺得哭笑不得。

　　地獄東區，王城白帝城。

　　相較於世人對於東方古代宮廷皇城的雄偉想像，白帝城的佔地並不算太大，除了給各位名義上的王族一個舒適的棲身之所與遼闊辦公之地外，並無更多用於酒魚肉林的餘地。畢竟，所謂王族及貴族的職稱也不過是由地獄共同推選的區域代言人，本質上與那些作為冥王、冥官的「公務員」沒有太多區別。

　　而今天，作為東區王族當家輔佐的白翼，依舊隻身安坐在自己所屬的書閣內，面對著一卷卷攤開的卷軸，執起毛筆落下泛著螢綠光澤的筆墨，將各式防禦與攻擊增幅的結界術附加其上。

　　白翼習慣了遠離人群、掩上窗櫺後不見天日的灰暗與僻靜，手腕迴轉之間，那些散出磷光的字句，成了室內唯一被他所接受的光源。

　　他習慣了安靜。

　　──本該如此。

　　但是總是有人看不下這樣的孤僻。

　　──正如他與她的「多管閒事」。

　　頃刻之間，伴隨著由遠至今的穩健腳步聲，王族當家輔佐所屬的書閣門扉被來人單手推開，門外油燈燃起的火光照亮了門口一角，晃蕩的人影被拉得老長。

　　「咦？人死之後變成靈體，也是會有影子的嗎？」

　　推門而入的棕髮男子盯著地板發出如此疑惑，然而他還來不及深思，下一秒在看到白翼的瞬間便逕自笑了開來，喊出了那句近期東區「靈盡皆知」的口號。

　　「不搗蛋就給糖！來來來──來給我們認真工作的白小翼好多糖跟一朵乖孫小花！」

　　「……不用了，東冥大人。」寡言的青年聞言，放下了手中的毛筆，以平井無波的語氣回應。

　　「唉喲！白小翼未免太死板了！」被稱為東冥的祝時安踏入閣內故作不滿，在桌面上放下糖果與花朵的動作倒沒有絲毫遲疑，「不是跟你說過，叫我『祝大哥』就好了嗎？再不然『時安大哥』也行啊！」

　　有一瞬間，白翼那雙碧綠色的目光像被吹起漣漪的湖泊般有了陣陣晃蕩，然而他終歸是沒有往桌上的獎勵看上一眼，依舊不知變通地答道──

　　「是……不過，禮還是不可廢的，東冥大人。」

　　「行吧行吧、我就當作是白小翼肯定我的能力好了。」

　　見狀，祝時安也沒有非得強求的意思，他像是個長輩般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面上的笑意溫煦又明亮。

　　「那記得得勞逸結合、別累壞了啊！你看看你這屋那麼暗，回頭我得跟白家上頭的那些王族好好說道說道，怎麼能委屈我們這些年輕好靈體了。」

　　「……不、不用了，東冥大人。」聽聞此言，白翼在短暫的沉默後，低聲出口為王族緩頰，「是翼自個兒鍾愛這樣的環境，與旁人無涉。」

　　聞言，心裡對此有底的祝時安沒再多做勸解，只是嘆了一口氣後，再次拍了拍眼前青年的肩膀。

　　「──總之，這些糖果跟小花你就留著吧！會有用處的。」

　　留下這樣的話語之後，來去如風的東區冥王便再次離開了這間書閣，將一室寂靜留給了房內的黑髮靈體。

　　而直到再也聽不見任何屬於靈體發出的聲音後，白翼才挪過幾乎未曾動搖過的目光，無聲地將麥芽色的飴糖與花朵收進書桌右側的抽屜裡。

※

　　眾所皆知，任何能在地獄西區享有知名度的靈體，肯定都是十成十的特立獨行。上從做為女王的「亞妮塔‧希洛德」，再到作為第一貴族的「達爾克」家族，下至生活在此處的靈體與惡魔妖鬼，無一不是亂中有序又令人頭疼的麻煩分子。

　　──當然，以上客觀評價均出自於職責中立的南區。若讓西區靈體評斷自己，他們肯定會說「這樣才比較有趣，哪像南區無聊得有夠徹底」。

　　言而簡之，「不按牌理出牌」已經是西區靈體耳熟能詳的座右銘。而這個不按牌理的具體體現，就比如說……

　　「──呀呼翼翼！我來找你玩了，快來迎接偉大的米米！」

　　……像這樣的，不按牌理地直接從翻窗而入地、侵門踏戶，連著歡快女聲地招呼一起闖進那間昏暗的辦公書閣，一看就是習以為常的樣子。

　　眼睜睜地看著窗邊擺好的卷軸塔已成了滿地狼藉，白翼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龐也流露出一絲無奈的情緒。儘管如此，他卻沒有任何慍怒的反應，更毫無要人幫忙收拾的意思，只是自動自發地從辦公桌前起身，安安靜靜地蹲下後，撿起那些為數不少的東西。

　　而翻窗而入的金髮少女眼看自己闖了大禍，也忍不住吐了吐舌頭，乖乖蹲下身子一起幫忙整理那些封入結界術的道具。

　　「白翼翼對不起……」那怕性格跳脫又無哩頭，蕾米也不是不知歉意為何的人，「下次我會注意一點，不會打翻你的東西的。」

　　聞言，黑髮青年微微抬頭，看著身邊人面露懊惱的模樣，忍不住說道：「比起這個……改從大門進來，不是更好麼？」

　　「但是、但是從大門進出好無聊的嘛！一點驚喜感都沒有！」

　　「……是麼？」

　　「是啊！我敢說，全地獄肯定只有蕾米米才知道翻窗有多好玩了！翼翼下次也來試試看？」

　　「不、我就不用了……」

　　說到這裡，白翼默默地在蕾米的協助下將撿拾起來的卷軸一一擺回原本的位置，直到整個空間恢復到原本的昏暗與整齊，他才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

　　另一邊，像是受不了室內那樣昏暗的環境，蕾米執起了自己隨身攜帶的星星魔法杖，在空氣中幾下輕點，便召喚出無數顆星光般的細小光輝，一一點亮了整個空間。

　　「鏘鏘──翼翼你看！像不像螢火蟲？」金髮少女的語氣滿含獻好，似乎想藉此讓他高興起來，「這是我剛學會的魔法，很漂亮對吧？」

　　無數金黃光輝在昏暗的室內綻放出並不刺眼的微光，彼此映亮著房內的一角，或是桌緣、或是窗邊、或是衣袖、或是側臉，青年那雙碧綠眸子湖泊般將一切盡收眼底，倒映出金燦晃蕩的光點。

　　「今天來……是為了，讓我看這個？」

　　「哼哼哼、當然不只啦！」看著白翼伸手去捧接光點的舉動，蕾米臉上的表情越發神氣了，「你再仔細看看，看看米米跟平常有什麼不一樣？」

　　循著少女難掩歡愉的話音抬眸，黑髮青年仔仔細細地看了看眼前人的模樣。

　　還是那一頭燦爛的金色及肩短髮。

　　還是那雙碧綠又明亮的圓潤眼睛。

　　還是那張帶笑又俏皮的可愛臉龐。

　　於是，自認非常認真端詳過的白翼，同過往一樣，給出了別無二致的結論。

　　他說：「嗯、還是一樣……很可愛。」

　　此話一出，原先神氣的金髮少女瞬間漲紅了臉，忍不住掩住臉蛋在原地跳了好幾下。

　　「唉呦、唉呦、不是啦！」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反應，面色發燙的蕾米懊惱地蹦跳著發話，「米米知道自己很可愛，但是人家是要讓白翼翼看看米米的打扮啦！」

　　直到蕾米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恍然大悟的青年這才緩緩地「啊」了一聲，後知後覺地發現眼前的少女換了一身小魔女般的裝束，大大的尖角帽、連身的齊胸短裙、蝙蝠特色的長腿襪，以及背後配套的小惡魔翅膀，怎麼看都是為了呼應西區正風行的「萬聖節活動」。

　　「總之、總之、總之！」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好不容易讓臉蛋降溫的她鼓著腮幫子，「trick or treat！不給糖就搗蛋時間──快快交出你的糖果吧！」

　　見狀，白翼想起了稍早之前來自東區冥王的拜訪，以及祝時安的那句「會有用處的」，不知怎麼地有了一種……眼前一切好像都在對方預料之中的感覺？

　　……應該是多想了吧？他暗忖著，在蕾米滿臉不懷好意的笑臉之下走回辦公桌前，拿出了作為獎勵的飴糖。

　　「米，想要吃糖麼？」

　　「當然！米米今天可是糖果魔女，不拿到糖果可是不會罷休的──」

　　「嗯、那……我聽說，要不搗蛋才能有糖吃。」

　　「……咦？」

　　「不搗蛋才能有糖吃。」

　　「米米不是要白翼翼重複一次的意思！」

　　「哦……好？」

　　說到這裡，白翼默默地在蕾米的協助下將撿拾起來的卷軸一一擺回原本的位置，直到整個空間恢復到原本的昏暗與整齊，他才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

　　另一邊，像是受不了室內那樣昏暗的環境，蕾米執起了自己隨身攜帶的星星魔法杖，在空氣中幾下輕點，便召喚出無數顆星光般的細小光輝，一一點亮了整個空間。

　　「鏘鏘──翼翼你看！像不像螢火蟲？」金髮少女的語氣滿含獻好，似乎想藉此讓他高興起來，「這是我剛學會的魔法，很漂亮對吧？」

　　瞧著對方呆愣愣的無趣反應，蕾米突然有種拿他沒辦法的感覺。算了算了、不搗蛋也是很好的，她這樣勸說著自己，乖乖地坐到了辦公桌的另一邊。
　　在白翼那聲「別坐在桌上」的話音響起之前，金髮少女率先用滿天光點擋住了前者的視線，再一把搶過他攢在手中的糖果──最後，趁著青年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惡作劇般地將飴糖塞進他的嘴裡。

　　東區冥王說得好：「不搗蛋，就給糖。」

　　那麼這個生前死後都無比聽從旁人命令、鮮有情緒波動，又如此死氣沉沉的人，最需要這樣甜蜜的糖果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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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masakimidori on Plu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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