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14 PM
Sun, Nov 6, 2022 4:14 PM
17
農 事 詩
（上）
請 勿 理 智 閱 讀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15 PM
Sun, Nov 6, 2022 4:43 PM
「我真的很想吃發酵的麵包哦……」
牛車和小豆在河堤洗衣服。每天下午，老修士會放小豆出外勞作或購買用品，正好成了他們秘密會面的機會，今天的小豆卻顯得格外沮喪，無精打采。
牛車把小豆手裡的衣服來過來敲打，問：「修道院沒有麵包嗎？」那小豆還是離開修道院吧。
「有的，我在柯因吃的都是無酵餅，本來也習慣了……」小豆長嘆一聲，「我們寄宿的修道院有普通的黑麥麵包，雖然也是儉樸的麵包，但經過那麼一點點發酵就是不同，牙齒不會騙你，就是更好吃一點點。」
牛車默默地聽著，手裡清洗著修士的白色長袍，真不知哪一件是小豆的。「怎料我們住了好幾天，這修道院因為我兄弟的話，也改吃無酵麵包了。從發酵麵包回到無酵麵包，簡直是莫大的懲罰！豌豆醬也不能修飾那過份沉實的麵團，不止這樣，我的兄弟還想勸廚房用豆粉做餅，像給馬吃的那種……」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16 PM
豆粉的麵餅，那種東西是牛車能省則省時充饑用的，大概比直接吃泥土好一點。「真的……很可惡。」牛車神色嚴肅，這是詆毀修道院的難得機會，他要把握每一個動搖小豆信仰的機會，「修道院真不應該。」
「啊！」小豆抱頭大叫，「我真的很想吃麵包！稍微柔軟一點的麵包加上豌豆醬！」他靠在牛車的背上，痛吟：「城裡的托氏麵包店……聽說是世上最好吃的麵包……我也想吃……麵包……」
牛車放下手中的衣服和木棍，凝視著河水。小豆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尷尬地正坐，道：「小事一樁而已……」
「小事一樁。」牛車毅然起來，高大的影子籠罩小豆，他凝重地說：「我會去托氏麵包店，
給你買最好吃的麵包
。」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16 PM
＊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16 PM
牛車雖然來過諾鄔利不少次，卻不知道這城內有哪些好吃好玩的東西。掘墓工的生活屬於泥土，與美味的麵包無關。可是次日早晨走在南邊的街道，總能聽到近乎虔誠的詠唱。
「噢噢！麵包！」
「新鮮的麵包！」
「托氏麵包店！托勒密王朝！麵包的國度！」
平實的樓房外大排長龍，沿著人群的方向，是奪去神魂、足以動搖信仰的香氣。隊伍之末是他認識的守墓人，眼神一如既往呆滯，茫然地對著腳邊雀躍的大狗，唸著：「邦赫啊……你覺得我們排得到嗎？」
「汪！」
「好吧，如果真的買到再分你。」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17 PM
Mon, Dec 5, 2022 4:19 AM
膚色如出爐麵包的中年男人推開麵包坊小小的木門，揚聲道：「今天已經永遠結束了！」
人群中有人摀著臉，有人失神地跪坐地上。「麵包啊……」無數百姓哀嘆，他們失去了小麥香氣的滋潤，靈魂缺乏烘焙，索然無味。牛車看著人群失魂如行屍走肉地散去，越想越不妙，他這樣的掘墓工，是不可能買到麵包的。
「托氏麵包店啊？不錯啊，我中午才吃了他們的白麵包。」
爪痕旅店的樓上，小丑在酒館唱了一個晚上的歌，勸了一整晚醉漢打架後，心情大好。卻沒想到化妝間裡有一個神情沮喪的牛車，因為買不到麵包而發愁，瘟疫過去，最黑暗的時代莫過於此時。
「真是難為你了，這都甚麼黑暗時代啊，牛車都吃上好麵包了。」小丑把套在鼻子上的鴨嘴脫下，慢慢地擦自己假白的臉，「雖然確實是很好吃的麵包啦。」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17 PM
Tue, Nov 8, 2022 10:00 AM
「帶我去買麵包……」牛車沒想過自己會因此而哀求。
「我告訴你，免費的最好吃，我吃托勒密的麵包就從來沒付過錢。」小丑脫去紅衣，換成平凡的麻質上衣，「我認識他們的當家伊馬，每次付錢借用他們的烤爐，他們都會送我麵包。」
牛車不可置信地看著小丑，那麼珍貴的麵包，燕子隨隨便便就能吃到？難怪野人和鞣皮匠也罵他不成器，畢竟燕子實在比他優秀太多。「嘻嘻，不過既然你都求我了，我明天就帶你去見識一下啦，反正我明天也要用他們的烤爐，比起他們的麵包，那祖傳的烤爐才是神賜之物，上古的火焰也不過如此！」
小丑哼著歌離開爪痕旅店，剩下牛車一個在作夢，麵包的夢。
純白的麵包，小豆幸福的臉，每吃一口就是更加燦爛的笑容。牛車，我不信神了！是你給我帶來那麼美味的麵包！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17 PM
＊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18 PM
第二天清晨，穿著尋常衣服的燕子便戴著銀鼻子，背著研究中的皮革，帶著牛車來到托氏麵包店的後門。昨天那個中年男人便是燕子口中的伊馬，熱情地擁抱著燕子，激動地說：「好兄弟，你又來了！」
麵包坊跟牛車想像的差不多，非要說有甚麼不尋常之處，便是規模較大。一對外貌相似的小麥膚色少年少女圍著大木桶，用大棍鎚打著麵團。象牙色的婦人在烤麵包，還有一個壯年男人跟他照看好幾個火爐。麵團麵包源源不絕地進出，簡直就是無盡的神蹟。托勒密似乎只做兩種麵包，白麵包和黑麥麵包。白麵包就不用說了，那是牛車不敢奢望的恩典，然而就算是平民的黑麥麵包，也散發著神聖的香氣。那麵包比尋常的黑麥麵包大一倍，倒不是因為用了大麵團，即使沒有切開，也能感受到裡面的蓬鬆柔軟。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18 PM
不可能，世上怎可能有蓬鬆柔軟的黑麥麵包！
牛車沉醉在眾多麵包的景色之中，並不知道自己肚皮打鼓作響。燕子跟伊馬笑道：「我這兄弟聽聞你們的麵包好吃，我就帶他過來啦！他窮酸得很，沒吃過這麼好的麵包。」
「這些不過是普通麵包而已！」伊馬自豪地微笑，「來，我們去看祖先的爐灶，給你們真正的托氏麵包。」
世上還有更好的麵包？不可能！
伊馬打開成排的烤爐旁的地窖門，伸手邀請他們深入托勒密之家。燕子對這一切架輕就熟，唯有牛車，在地窖門打開時便感受到一陣強烈的熱流，彷彿這地窖便是烤爐。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18 PM
地窖的樓梯沒走多少步，牛車就被濃煙嗆得咳嗽連連。「哈哈！少見多怪！」燕子就他前面笑著，然後也輕咳了一聲。兩眼習慣了煙霧後，牛車終於看清了地下的托勒密之家。跟他年紀相仿的青年手執麵包鏟，鎮守在與天花相連的巨大火爐旁邊，火爐沒有門，只有一個尋常烤爐大小的出口，裡地卻有著顛狂的紅色，彷彿將火鎚鍊千萬年，才能得到這樣的赤紅色。
青年的深膚色染上一陣火紅，他高舉麵包鏟，「燕子！」
「斯佩特小弟！」燕子唱出青年的名字。
青年膚色上的紅似乎更濃了，喘了一聲，咳嗽般的道：「你又帶來好皮了！」
「哈哈，這不算甚麼，就是個拿來嘗試新技術的皮，但你們家的火爐最好了，我覺得我快成功了！」燕子把背著的皮放在木桌上，將之如捲軸地攤開。這是淺杏色的皮，帶著皺紋和色斑，還有些沒挑乾淨的細毛，大概是實驗之用，所以鞣革匠做得不算認真。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18 PM
「皮也有靈魂，每次你的到來也為我們的火爐增添靈魂。」伊馬手掌撫平了皮的邊角，「托勒密之家的火爐灸燒靈魂。」
牛車並不喜歡這些皮。雖說他是掘墓工，手屬於骯髒之物，也摸過不少這樣的皮，但他始終覺得燕子這種怪異過份的狂熱，即使狂熱本身來自怪異。斯佩特躬著身，把皮移到兩把麵包鏟上。
單薄的皮送進鴻焰之中，牛車也不禁屏息以待，但沒想到斯佩特又馬上把麵包鏟抽出，光是短短幾秒，已經令皮染上了焦味。
燕子惋惜地道：「不錯，真的快成功了，可惜還是有一角焦了。」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19 PM
皮的整體沒有變色，但邊緣還是焦硬了，還有一處已經掉了黑渣。三人都沉重地嘆息，只有牛車不合時宜地大聲咳嗽。三人慨嘆了一會，燕子便把皮起來了，可知吃麵包的時間已經到了。伊馬從角落拿出一盤蓋在濕布的麵團，一拉開熟布，便是數個金色光澤的飽滿麵團，色澤卻是那麼純白，牛車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食物。即使是生麵團，他的手也忍不住想靠近，嘴角流著口水，已經想將如此美好之物吞噬。
斯佩特重覆烤皮的節奏，將麵團逐個用十來秒的速度燒烤。本來已經飽滿的麵團，出爐時脹大了一倍之多金黃的表面是火焰的裂痕。伊馬拿來麵包刀，從橫切開，最頂的黃金酥脆一觸碰便要粉碎，燕子拿過那焦香之處，一入口便瞇起了眼睛。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19 PM
Sun, Nov 6, 2022 4:46 PM
「雖然燕子兄弟喜歡頂層的滋味，但我們世代麵包師，最喜歡的是第二層，外焦脆，內如雲朵柔軟。」伊馬把第二塊切出的麵包送到牛車手上，「請你嘗嘗，
托勒密家的靈魂
。」
麵包。
金黃酥脆的外層，內層柔軟濕潤但仍留有燒灸香氣的。
這是麵包
，世上其他麵包只是拙劣的仿品。
他的牙齒嘴嚼了麵包的每一分毫，吞下時是悠長的甜。「是火爐……火爐讓這麵包好吃的嗎？」他忍不住問，如果小豆吃了這樣的麵包，會馬上拋棄神，信仰麵包嗎？
「我覺得是啦！」燕子還在小口小口地享用著焦脆的麵包皮，「但他們都堅持不是。」
「是靈魂，我的兄弟，靈魂會讓麵包
醒來
。」伊馬指著架子上還蓋著濕布的麵團，「他們在甦醒之中，
從麵團重生成麵包
。」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19 PM
「哎呀，他不懂這些的啦。」燕子自顧自地削了另一片麵包皮，「不如我把他留在這裡，你們不是馬上要用到掘墓工嗎？」
遠離火爐的樓上是托勒密家的住處，就像麵包坊擁擠。托勒密一家八口，伊馬是當家，他的妻子名為橄欖，長子斯佩特成天守著祖傳火爐，次子不在家，一對雙胞胎呼羅珊和卡麥在店面和麵，伊馬的弟弟巴里就在旁邊烤火。他的堂兄法羅在諾鄔利西邊有些麥田，還有自己的小磨坊，省去了托勒密一族買麥子找磨坊的煩瑣事。
伊馬的父親艾葛年邁，離不開病床，就住在小閣樓。牛車從火焰般的地窖出來，爬上閣樓秋風一吹，連連打了幾個噴嚏。托勒密一家可真古怪，把病重的老人安置在這麼冷的房間。床上的老人一直咳嗽，卻抱著半個人大的陶罐，滿臉痴迷。
「爸爸，我們找到掘墓工了。」伊馬又向牛車道：「父親抱著的就是麵包的靈魂。」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20 PM
牛車不懂他們在說甚麼，但點了點頭。老人吐了一口血痰在床邊，把大陶罐交給伊馬，沙啞不成聲地說：「餵養、時間到了……亞歷山大。」
「我這就去餵亞歷山大。」伊馬謹慎地抱著罐子，「牛車，我們先不要打擾父親，餵飼亞歷山大要緊。」
一個陶罐裡養著甚麼亞歷山大？牛車沒有問，跟著伊馬回到店面。開張的時間快到了，門外已經充滿了人群擾攘的聲音，大家都被麵包出爐的味道勾了魂，急不及待要品嚐托勒密家的滋味。伊馬對此充耳不聞，他把亞歷山大放在乾淨的桌上，妻兒和弟弟也停下了手頭上的工作，圍在桌邊。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20 PM
罐子打開時散發出一陣輕微的酒味。伊馬說：「亞歷山大餓了，麵粉和水拿來。」從地窖出來的長子斯佩特用長勺挖出亞歷山大，把挖出的血肉倒到木桶裡。原來亞歷山大的血肉是金黃色的，像稀釋的麵團。伊馬又從弟弟巴里手中得到金沙般的麵粉，妻子橄欖往罐裡倒好淨水，伊馬仔細攪拌，直到亞歷山大飽腹。
完成重要的餵食後，各人都回到自己的崗位。雙胞胎把亞歷山大的血肉和進麵團，不停敲打混和。橄欖繼續烤麵包，巴里則打開了店門，數名兩眼昏花的客人跨過門檻，大呼：「
麵包！麵包！
」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20 PM
Sun, Nov 6, 2022 4:48 PM
牛車則跟著伊馬回到閣樓。
在床上坐著的老人聞到亞歷山大的氣味，用微弱的聲音呼喚：「亞歷山大……亞歷山大……」伊馬想把大罐交到老人手中，但老人搖搖頭，道：「讓我再嚐一次亞歷山大的味道。」
伊馬把蓋子打開，用手指沾了一點亞歷山大的金黃血肉。老人伸出變白的舌頭，像動物舐食甘美露水那般細細地品嚐，然後滿足地躺下。當伊馬闔上罐子時，老人按著胸口猛烈咳嗽，呼天嗆地。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20 PM
掘墓工來得合時，牛車當晚便要埋葬托氏麵包店的上代當家。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20 PM
++++++++++++++++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21 PM
下篇待續
切勿保持理智
可愛的排隊客人和狗狗感謝
🅢🅐守墓人與狗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21 PM
可回覆「麵包！」
SoM△| 阿梅&凱琳
@CCLing_Ling
Sun, Nov 6, 2022 4:23 PM
麵包！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23 PM
Sun, Nov 6, 2022 4:43 PM
SoM△| 阿梅&凱琳
: 麵包！！
（補上麵包的圖）
【SA】艾利亞斯成長中
@JillyenMoon
Sun, Nov 6, 2022 4:24 PM
麵包！
黑海Δ騎士與異端
@Lebewesen
Sun, Nov 6, 2022 4:24 PM
麵包！
SA｜尼古拉
@VANCLEEF
Sun, Nov 6, 2022 4:24 PM
麵包！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25 PM
【SA】艾利亞斯成長中
: 麵包！！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25 PM
黑海Δ騎士與異端
: 麵包！！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26 PM
SA｜尼古拉
: 麵包！！
SA｜哭包
@Lin_Ci
Sun, Nov 6, 2022 4:36 PM
我也要麵包！
【LR】巴布
@jh0124haha
Sun, Nov 6, 2022 4:37 PM
麵包！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39 PM
SA｜哭包
: 是同行，出動無酵黑麥麵包
牛車
@oxcart
Sun, Nov 6, 2022 4:40 PM
【LR】巴布
: 麵包！！
🅢🅐守墓人與狗
@Planningplus
Mon, Nov 7, 2022 6:46 AM
麵包！
Otto Groß
@Cristo0425
Mon, Nov 7, 2022 6:49 AM
麵包！
SA｜ 卡洛斯
@Carlos_Lito
Mon, Nov 7, 2022 6:58 AM
麵包！！！
牛車
@oxcart
Mon, Nov 7, 2022 1:31 PM
🅢🅐守墓人與狗
: 麵包！麵包！
牛車
@oxcart
Mon, Nov 7, 2022 1:33 PM
Otto Groß
: 麵包！
牛車
@oxcart
Mon, Nov 7, 2022 1:33 PM
Mon, Nov 7, 2022 1:34 PM
SA｜ 卡洛斯
: 麵包！
牛車
@oxcart
Mon, Nov 7, 2022 1:34 PM
Mon, Nov 7, 2022 2:05 PM
麵包已售罄！
次日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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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 事 詩（上）
請 勿 理 智 閱 讀
牛車和小豆在河堤洗衣服。每天下午，老修士會放小豆出外勞作或購買用品，正好成了他們秘密會面的機會，今天的小豆卻顯得格外沮喪，無精打采。
牛車把小豆手裡的衣服來過來敲打，問：「修道院沒有麵包嗎？」那小豆還是離開修道院吧。
「有的，我在柯因吃的都是無酵餅，本來也習慣了……」小豆長嘆一聲，「我們寄宿的修道院有普通的黑麥麵包，雖然也是儉樸的麵包，但經過那麼一點點發酵就是不同，牙齒不會騙你，就是更好吃一點點。」
牛車默默地聽著，手裡清洗著修士的白色長袍，真不知哪一件是小豆的。「怎料我們住了好幾天，這修道院因為我兄弟的話，也改吃無酵麵包了。從發酵麵包回到無酵麵包，簡直是莫大的懲罰！豌豆醬也不能修飾那過份沉實的麵團，不止這樣，我的兄弟還想勸廚房用豆粉做餅，像給馬吃的那種……」
「啊！」小豆抱頭大叫，「我真的很想吃麵包！稍微柔軟一點的麵包加上豌豆醬！」他靠在牛車的背上，痛吟：「城裡的托氏麵包店……聽說是世上最好吃的麵包……我也想吃……麵包……」
牛車放下手中的衣服和木棍，凝視著河水。小豆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尷尬地正坐，道：「小事一樁而已……」
「小事一樁。」牛車毅然起來，高大的影子籠罩小豆，他凝重地說：「我會去托氏麵包店，給你買最好吃的麵包。」
「噢噢！麵包！」
「新鮮的麵包！」
「托氏麵包店！托勒密王朝！麵包的國度！」
平實的樓房外大排長龍，沿著人群的方向，是奪去神魂、足以動搖信仰的香氣。隊伍之末是他認識的守墓人，眼神一如既往呆滯，茫然地對著腳邊雀躍的大狗，唸著：「邦赫啊……你覺得我們排得到嗎？」
「汪！」
「好吧，如果真的買到再分你。」
人群中有人摀著臉，有人失神地跪坐地上。「麵包啊……」無數百姓哀嘆，他們失去了小麥香氣的滋潤，靈魂缺乏烘焙，索然無味。牛車看著人群失魂如行屍走肉地散去，越想越不妙，他這樣的掘墓工，是不可能買到麵包的。
「托氏麵包店啊？不錯啊，我中午才吃了他們的白麵包。」
爪痕旅店的樓上，小丑在酒館唱了一個晚上的歌，勸了一整晚醉漢打架後，心情大好。卻沒想到化妝間裡有一個神情沮喪的牛車，因為買不到麵包而發愁，瘟疫過去，最黑暗的時代莫過於此時。
「真是難為你了，這都甚麼黑暗時代啊，牛車都吃上好麵包了。」小丑把套在鼻子上的鴨嘴脫下，慢慢地擦自己假白的臉，「雖然確實是很好吃的麵包啦。」
「我告訴你，免費的最好吃，我吃托勒密的麵包就從來沒付過錢。」小丑脫去紅衣，換成平凡的麻質上衣，「我認識他們的當家伊馬，每次付錢借用他們的烤爐，他們都會送我麵包。」
牛車不可置信地看著小丑，那麼珍貴的麵包，燕子隨隨便便就能吃到？難怪野人和鞣皮匠也罵他不成器，畢竟燕子實在比他優秀太多。「嘻嘻，不過既然你都求我了，我明天就帶你去見識一下啦，反正我明天也要用他們的烤爐，比起他們的麵包，那祖傳的烤爐才是神賜之物，上古的火焰也不過如此！」
小丑哼著歌離開爪痕旅店，剩下牛車一個在作夢，麵包的夢。
純白的麵包，小豆幸福的臉，每吃一口就是更加燦爛的笑容。牛車，我不信神了！是你給我帶來那麼美味的麵包！
麵包坊跟牛車想像的差不多，非要說有甚麼不尋常之處，便是規模較大。一對外貌相似的小麥膚色少年少女圍著大木桶，用大棍鎚打著麵團。象牙色的婦人在烤麵包，還有一個壯年男人跟他照看好幾個火爐。麵團麵包源源不絕地進出，簡直就是無盡的神蹟。托勒密似乎只做兩種麵包，白麵包和黑麥麵包。白麵包就不用說了，那是牛車不敢奢望的恩典，然而就算是平民的黑麥麵包，也散發著神聖的香氣。那麵包比尋常的黑麥麵包大一倍，倒不是因為用了大麵團，即使沒有切開，也能感受到裡面的蓬鬆柔軟。
牛車沉醉在眾多麵包的景色之中，並不知道自己肚皮打鼓作響。燕子跟伊馬笑道：「我這兄弟聽聞你們的麵包好吃，我就帶他過來啦！他窮酸得很，沒吃過這麼好的麵包。」
「這些不過是普通麵包而已！」伊馬自豪地微笑，「來，我們去看祖先的爐灶，給你們真正的托氏麵包。」
世上還有更好的麵包？不可能！
伊馬打開成排的烤爐旁的地窖門，伸手邀請他們深入托勒密之家。燕子對這一切架輕就熟，唯有牛車，在地窖門打開時便感受到一陣強烈的熱流，彷彿這地窖便是烤爐。
青年的深膚色染上一陣火紅，他高舉麵包鏟，「燕子！」
「斯佩特小弟！」燕子唱出青年的名字。
青年膚色上的紅似乎更濃了，喘了一聲，咳嗽般的道：「你又帶來好皮了！」
「哈哈，這不算甚麼，就是個拿來嘗試新技術的皮，但你們家的火爐最好了，我覺得我快成功了！」燕子把背著的皮放在木桌上，將之如捲軸地攤開。這是淺杏色的皮，帶著皺紋和色斑，還有些沒挑乾淨的細毛，大概是實驗之用，所以鞣革匠做得不算認真。
牛車並不喜歡這些皮。雖說他是掘墓工，手屬於骯髒之物，也摸過不少這樣的皮，但他始終覺得燕子這種怪異過份的狂熱，即使狂熱本身來自怪異。斯佩特躬著身，把皮移到兩把麵包鏟上。
單薄的皮送進鴻焰之中，牛車也不禁屏息以待，但沒想到斯佩特又馬上把麵包鏟抽出，光是短短幾秒，已經令皮染上了焦味。
燕子惋惜地道：「不錯，真的快成功了，可惜還是有一角焦了。」
斯佩特重覆烤皮的節奏，將麵團逐個用十來秒的速度燒烤。本來已經飽滿的麵團，出爐時脹大了一倍之多金黃的表面是火焰的裂痕。伊馬拿來麵包刀，從橫切開，最頂的黃金酥脆一觸碰便要粉碎，燕子拿過那焦香之處，一入口便瞇起了眼睛。
麵包。
金黃酥脆的外層，內層柔軟濕潤但仍留有燒灸香氣的。
這是麵包，世上其他麵包只是拙劣的仿品。
他的牙齒嘴嚼了麵包的每一分毫，吞下時是悠長的甜。「是火爐……火爐讓這麵包好吃的嗎？」他忍不住問，如果小豆吃了這樣的麵包，會馬上拋棄神，信仰麵包嗎？
「我覺得是啦！」燕子還在小口小口地享用著焦脆的麵包皮，「但他們都堅持不是。」
「是靈魂，我的兄弟，靈魂會讓麵包醒來。」伊馬指著架子上還蓋著濕布的麵團，「他們在甦醒之中，從麵團重生成麵包。」
遠離火爐的樓上是托勒密家的住處，就像麵包坊擁擠。托勒密一家八口，伊馬是當家，他的妻子名為橄欖，長子斯佩特成天守著祖傳火爐，次子不在家，一對雙胞胎呼羅珊和卡麥在店面和麵，伊馬的弟弟巴里就在旁邊烤火。他的堂兄法羅在諾鄔利西邊有些麥田，還有自己的小磨坊，省去了托勒密一族買麥子找磨坊的煩瑣事。
伊馬的父親艾葛年邁，離不開病床，就住在小閣樓。牛車從火焰般的地窖出來，爬上閣樓秋風一吹，連連打了幾個噴嚏。托勒密一家可真古怪，把病重的老人安置在這麼冷的房間。床上的老人一直咳嗽，卻抱著半個人大的陶罐，滿臉痴迷。
「爸爸，我們找到掘墓工了。」伊馬又向牛車道：「父親抱著的就是麵包的靈魂。」
「我這就去餵亞歷山大。」伊馬謹慎地抱著罐子，「牛車，我們先不要打擾父親，餵飼亞歷山大要緊。」
一個陶罐裡養著甚麼亞歷山大？牛車沒有問，跟著伊馬回到店面。開張的時間快到了，門外已經充滿了人群擾攘的聲音，大家都被麵包出爐的味道勾了魂，急不及待要品嚐托勒密家的滋味。伊馬對此充耳不聞，他把亞歷山大放在乾淨的桌上，妻兒和弟弟也停下了手頭上的工作，圍在桌邊。
完成重要的餵食後，各人都回到自己的崗位。雙胞胎把亞歷山大的血肉和進麵團，不停敲打混和。橄欖繼續烤麵包，巴里則打開了店門，數名兩眼昏花的客人跨過門檻，大呼：「麵包！麵包！」
在床上坐著的老人聞到亞歷山大的氣味，用微弱的聲音呼喚：「亞歷山大……亞歷山大……」伊馬想把大罐交到老人手中，但老人搖搖頭，道：「讓我再嚐一次亞歷山大的味道。」
伊馬把蓋子打開，用手指沾了一點亞歷山大的金黃血肉。老人伸出變白的舌頭，像動物舐食甘美露水那般細細地品嚐，然後滿足地躺下。當伊馬闔上罐子時，老人按著胸口猛烈咳嗽，呼天嗆地。
切勿保持理智
可愛的排隊客人和狗狗感謝 🅢🅐守墓人與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