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中市
性侵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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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人本紀事
台中某資優班性侵案事件簿【和受害者站在一起，與公權力對抗】
◎ 李思慧（人本校安暨秘書組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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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我這裡有權勢性侵的案件可以聯繫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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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已經四十幾，那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我的歷史老師性侵我…我沒有證據，你們可以幫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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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可能不是貴協會處理的範圍 ，但是貴會對於這種類型事件處理的方式，讓我很羨慕那些至少可以被揭發的事件的被害人…」
​ 熱心網友在網路上看到疑似學生被性侵性騷擾的訊息，截圖傳給我們說「這個學生需要幫忙」 ​ 這就是我們近日的日常，大量的性侵申訴案從信件、粉絲頁或是電話冒出，這一切，就是從張萍接到那通電話開始… ​

蛤?

不尋常的證據，#不尋常的決定
8月2日張萍接到A生電話，8月9日張萍、芳苑和A生約在人本台中辦公室見面。會面當天，張萍與芳苑就決定要開記者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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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申訴案主見面，只有一方之詞，就決定開記者會？這還是性侵案，正在走性平程序，調查報告都還沒出來，我們憑什麼相信性平調查會不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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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萍說：「從簡訊截圖、騷擾電話，以及黃師對爸爸說『律師說已過了法律追溯期』等等，我們相信這個案件的真實性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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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成開記者會的，不只是案件真實性很高，還有一個原因是，其中有太多不尋常。

加害人知道有誰要去作證？​
台中市教育局四月下旬接受A生的申請，開啟調查後，每一次性平調查約談完證人，證人就會接到黃師的騷擾電話，黃師甚至以家訪名義威嚇證人，要求提供A生聯繫方式，A生的父親更接到各種威脅，如「事情鬧大了，以後你女兒的小孩在網路上也會看到，這對你女兒的婚姻也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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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生是受害者、倖存者，但也是校園裡的性平事件調查人員，熟悉性平調查應有的程序與保密的重要。他數次跟教育局反應證人被騷擾，情況卻沒有改善，同時教育局也遲遲不肯擴大調查是否有其他受害者；不阻擋加害人騷擾，不擴大調查，市府的消極應對，讓人不得不懷疑，教育局希望黃校長能自己私了此事，讓案件往不成案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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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萍說：「市府從頭到尾都沒有停職這個校長，這太不尋常了，如果是在一個客觀沒有預設立場的情況下，就不會讓校長再進校園。怎麼還讓校長參加母親節感恩活動、畢業典禮、會考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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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苑說：「黃師一直到八月以前都是正常上班，根本沒有所謂留職停薪等候調查。」

受害者被刁難
8月17日「這是犯罪，不是愛！名師操控資優生成禁臠」記者會後，本來以為台中市府會開始擴大調查，沒想到完全沒有動靜。張萍更是不客氣的說：「沒有人會想跟狼師站在一起，大家都是先切割以免自己被追究，但台中市府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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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2日張萍拿著學姊（第二位受害者）提供的資料向台中市教育局檢舉，教育局說「沒有寫受害人當時的年級、班級就不能受理」。這讓張萍更相信，這案子從頭到尾就是有個黑手要推向不成案。張萍說：「性別平等教育法從來沒有這樣規定，疑似有人受害你就要去處理，教育局這樣就是在刁難…他們就是不想辦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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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台中市教育局要刁難受害者？是因為黃校長是名師？是明星學校校長？還是市政顧問會議、國際研討會都曾在黃校長的學校舉辦，黃校長跟市府關係匪淺？又或是台中市教育局只是慣性無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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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部辦公室主任芳苑說：「台中市教育局長期擺爛，不積極」、「過去發生過那麼多學生跳樓案，雙X，西X，大X，沒有一個教育局主動去調查學校發生什麼事，最後結論都是學生自己的問題，沒有人真的想知道真相，想為學生改善校園環境。」

台中市府就是不擴大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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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5日基金會臉書發了一張「台南能台中不能」的圖表，台中市府接連幾天大動作回應人本，「性侵零容忍」「設立狼師專線」「按鈴告發移送狼師」，但無論怎麼回就是沒有停聘狼師、擴大調查、併案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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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萍說：「果然人都是討厭被比較的。」會有8月25日這篇貼文，是因為無論開記者會、發新聞稿、發公文，台中市府都不理會、不回應，只好再做一張比較圖，加上民怨不斷升高，教育局開始對外澄清自己很有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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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苑說：「我們推他一下，他就動一步，但教育局總是走歪，我們要他擴大調查，他就設立專線，要他停聘黃師，他就讓黃師留職停薪。」教育局看似很有作為，但都沒和受害人站在一起，芳苑說：「我最生氣的就是他們說要替A生提告，究竟是在為受害者討公道還是只是為了解決盧市府的政治危機？如果真的想主動依職權告發，大可四個月前在A生提出性平申請書時就提告啊！」

為受害者站出來
​市府放著沒有時效性限制的行政程序不走，不去擴大調查，卻要將過了追訴期的案子移送地檢署偵辦，芳苑說：「這就是站在受害者的對立面。市府接連兩天去電A生，說律師已經請好了，建議提告刑事責任。A生上午才明確拒絕提議，市府下午就罔顧當事人意願執意移送，並大張旗鼓的開記者會。」這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舉動，讓民怨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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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股氣，催生了下一個市府集結的動作，叫醒了沉睡已久的市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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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號週一早上九點，有上百名公民，三十幾個公民團體集結在台中市府前抗議，表達不滿。回想起當天的情景，芳苑依然是滿滿的感動，他說：「這應該是台中近幾年，如果不看大型遊行，我看過人最多的一次，有非常多團體站出來，還有自發性的公民。」

但大家可能不知道，從決定到集結，其實只有短短的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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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苑說：「其實，第一場記者會時，中部的媒體都來了，但記者私下跟我說性侵案件不能隨便報，很容易受罰…我們知道，其實是被壓住了。」要怎麼突破，才能引起更多的關注？會內討論後便有了這個決定——號召人民到市府前，並推動全民連署。

百人集結台中市政府
​週五敲定，動員號召則在六、日進行。芳苑說六日兩天，他原本就有一個帶兒少代表在台南走讀的活動，只好利用空檔連絡。警察週日打電話來想確認週一集會人數，芳苑正在帶小組討論，根本無法精算到底有多少人，但警察不死心，堅持要芳苑給一個數字，警察問：「那不然你告訴我你們辦公室有多少人好了」芳苑計算了辦公室人數就說20，結果周一看到一百多人，芳苑笑說：「希望警察不要覺得我騙他，我當時也沒想到現場人這麼多。」

當天看到一百多人前來聲援，芳苑說「很感動，很多人是上班前來聲援，結束就去上班，看到這麼多人，市政府說沒有壓力是不可能。」從頭到尾我們就是堅定立場表達我們的訴求，連副局長在發言時，整場的聲音也都是我們的口號——停聘狼師、擴大調查、併案處理。「我們口號喊得非常響亮，我認為就是這股氣勢嚇到盧市長。」芳苑說。

修法之路，#一步一步前進
​為什麼芳苑會這樣想？他說：「我們從來沒有喊過要解聘，一直以來我們都是說停聘狼師，這個集會後的四天，盧市府就自己說要解聘黃師。」
有人認為這是一個很成功的造勢（製造聲勢）活動，叫醒了台中市府，讓盧市長出面回應，解聘黃師，但對芳苑來說，這個活動的意義是「它提醒了我，我們要做的不是單一個案，我們還有想要改變的事情，我們要去做法律上的改變，我們要把這股力量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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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修法延長追訴期，加重權勢性侵罪刑，要求教育部明定性平案件一律擴大調查，退休後解聘要取消退休金，張萍說：「這些內容，在過去的性侵案中我們都曾提出過，而如今，我們也希望藉由這次，凝聚全民的力量，讓這件事情更往前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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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我問張萍，這個案件一路走到現在，開那麼多記者會，寫這麼多新聞稿或是回應，還要在網路上召喚受害者站出來，你覺得最困難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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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萍說：「寫新聞稿很簡單啊，找受害者不難啊，台南張勝博案的受害者有不少是我在網路上找出來的。」我心想，這天下還有難得倒張萍的事嗎？就在此時，張萍忽然說：「但學姊願意站出來的那天我很高興，因為我知道這個真的太難了，我等了他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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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萍不斷地說：「我們只能等，沒辦法做什麼。」但大家都知道張萍是個急驚風，怎麼等？張萍給我看他傳給學姊的訊息：「我知道這很不容易，但要請你告訴她：這不是她的錯！」、「站出來的學妹需要人幫忙。但不管學姊是否願意站出來都沒關係，請她跟我聯絡，我願意聽她說」、「一個人扛著秘密很辛苦，希望可以早點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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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張萍什麼最難，他卻說起別人的難，我就明白了，這才不是「沒辦法做什麼」，也體會了這份「等的力量」是如此溫暖又強大，不只化解了受害者的恐懼，也給人無比的勇氣。
說完學姐的難，張萍才終於想到我的問題：「我覺得最困難的都不是那些（寫新聞稿、開記者會、手機一直保持開著…），是要對抗公權力這個怪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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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聽張萍說話會得到滿滿的感動以及力量，那我想，聽芳苑談起台中市教育局，只能對他滿滿的毅力與堅持充滿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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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苑在訪談中不時就會說起「他們（教育局）就是無作為」「他不會理你的」，但面對這樣無作為的怪獸，芳苑竟然還有一個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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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有一個目標，我希望能推動一條只要兒虐就解聘的路，雖然現在離目標還有點遠，我已經累積到兩個（西苑案與僑仁案），我知道他們（教育局）不耐久，我就跟他耗，直到這條路走到底。」芳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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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那個至今仍堅持要站在受害者對立面的公權力怪獸，我們能做的事情就是對抗它，跟它耗下去，直到它願意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