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永杰
  
   7 / 5 ~ 7 / 21

  天平傾毀,記憶從未對等。
  關於你、關於我,剝蝕褪色。
陸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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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永杰

  『……接下來這則新聞,實在令人遺憾。22歲的男星徐亞得,驚傳在家中身亡,詳細死因尚待釐清,初判為自殺……』

  『徐亞得在2015年的選秀節目中一戰成名,成為男子組合▆▆▆▆最受矚目的成員,此後卻遭公司冷藏,久久才推出新作,據知情友人透露,徐亞得私底下其實早有異狀……』
陸永杰

  播送到一半的電視新聞突然中斷。

  聲音消失迎來空白。陸永杰從手機中抬眸,側頭看向坐在沙發另一側的好室友——拿著遙控器的手還停在半空中。
  
  「嗷、怎麼惹?」歪歪海藻綠的腦袋。他們兩個都是屬於有點聲音比較好做事的類型,有時候會像這樣,讓電視自己播,但沒有人看,就是各滑各的手機、或各看各的書之類的。
陸永杰

  林添紘一語不發的放下遙控器,短促沉寂後開口道,帶著一抹稀鬆平常的笑,「啊、我想調小聲,不小心按錯了。」

  「屁啦!開關鍵跟音量鍵明明就離超遠的!」這三小廢物理由。陸永杰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手肘輕撞對方。
  機車歸機車,還是帶點關懷:「你是不是睡不夠,腦子不清醒?沒暑假的社畜還是早點去洗洗睡唄,不要硬撐。」
陸永杰
  「你上次不也說要轉台,結果按到爆幹大聲嗎?耳朵差點被你轟聾。」挑眉,林添紘用相同的方式撞回去。

  幼稚的撞過來又撞過去,來回幾次後,林添紘主動脫離戰場,把遙控器反手拋到陸永杰懷裡,彎眸一笑:
  「好吧,照你說的,我先洗,早點睡。」

  身影還沒晃進房間拿衣服跟毛巾,就先涼涼的、惡劣的補充一句,「——沐浴乳好像剩一個人的量。」
陸永杰

  「靠北!」陸永杰大驚失色,「留一點給我啦!!!」

  洗澡沒有洗香香的話種摩殼以!
陸永杰

  房門關閉。掩去真實的聲響。

  腦中惴惴不安的聲浪,頓時排山倒海。
  沖蝕著所剩無幾。
陸永杰

  留在客廳的陸永杰放下遙控器,並沒有將電視打開。

  老實說,他有那麼點慶幸。
  慶幸坐在身旁的人先一步切斷音訊。

  容易聯想的字眼,他仍懼於聽見。只是學會在許多無可避免的時候,不動聲色。
陸永杰

  
陸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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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永杰

  清晨時分。
  摘下總是形影不離的黑色尾戒,輕放於床邊矮櫃。

  從衣櫃最下層,拿出一套灰綠色抓皺襯衫,與一件淺色調短褲換上。撥了撥頭髮,瞇起眼,感覺視野模糊,彎身在背包內翻找,動作輕柔。

  終於,找到壓在深處,卡其色的眼鏡盒。戴上度數相合的細框眼鏡,留意到桌面因各式各樣的備考書籍而有些凌亂,便順勢整理一番。
陸永杰
  
  一切井然有序。回到原位。

  『林添紘』推門而出。
陸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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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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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永杰
  實習生活比預期要忙碌也充實許多。
  沓沓行小劇場和陸永杰之前待的表藝中心性質大不同。在後者演出的團隊通常有一定知名度,每場演出規模都偏大,打工要做的事也很單純,維護劇場的環境整潔和器材保養為主。

  前者作為文史工作者努力振興的藝文空間,會邀請劇團來演出,也會主動對外釋出可供使用的檔期時間,歡迎各式各樣的團隊表演,甚或展覽,因此每天的節目表都多元又奇妙。
陸永杰
  爛成一坨的海草正在沙發上休養。

  小劇場的人對他都挺好的,不過今天一天都跟帶他的小姊姊站前台,又要接洽來劇場看表演的觀眾,還要把劇場老屋重建的歷史背的一清二楚,充當觀光客的臨時導覽——
  是連多話的傢伙都嫌講太多話的疲憊呢。:)
陸永杰
  ……晚餐來叫個外送怎麼樣!

  腦中蹦出好點子,陸永杰在此時突然變成妥妥的行動派,翻身拉長手臂,把桌几上的手機撈過來。未料外送app都還沒打開哩,通訊軟體的電話倒是先響了,打來的還是他家葛格!

  「喂——親愛的葛格想我了嗎?」超大分貝。
  『…吵死了。』陸永騰嫌棄的聲音從對邊傳來。
陸永杰
  老哥出差的這陣子,他們偶爾會用視訊聊天,交代彼此的近況;有鑒於陸永騰總抱怨面對面又羞恥又尷尬又肉麻,最近幾次就慢慢改成講電話。雖然陸永杰還是偏好看到人啦。

  按往例閒話家常幾句,陸永騰清了清嗓,切入正題,『我這邊的事差不多忙完了,估計下下禮拜能回國。』
  「哇!闊別快一年的我們終於要感人大重逢了嗎!!!」本來還很軟爛的海草先生,立刻從沙發上彈起,比早市魚販賣的魚還要新鮮、有活力,「葛格我想死你啦,你知不知道!」
陸永杰
  『供鯊小,你忙都忙不過來了,哪來時間想我?』全然不領情的陸永騰只是輕笑幾聲,吐槽直接了當。
  以工作性質來說,自家老哥這一趟出差確實去的挺久,表現形式可能誇張了點,但陸永杰是真的很開心。

  「所以你之後會回來一起……」
  乾脆俐落的嗓音打斷了他,『我暫時沒打算回四色里跟你們擠,我會去跟同事合住,那裡離事務所更近。』
陸永杰
  「……」
  「……啊?」意料之外的答案,意想不到的回答。陸永杰呆呆地張開嘴,依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神情困惑。

  他本來考慮過的情況會是,葛格搬回來之後,他就跟紅毛仔一間房之類的,他們倆也不是沒這樣擠過;再不然就是他們倆搬出去一個,一起搬出去找另外的房子也不是不行……
  這麼多可能性,唯獨沒預期到哥哥的決定。
陸永杰
  『啊什麼?你們倆不是相處的挺好?』
  他忙著錯愕,陸永騰反而笑了,他可以想像哥哥邊推眼鏡、邊有些無奈的表情,從以前就是如此。

  「……你是為了我們才這樣嗎?」腦中的字詞無法順利組成想表達的語句,陸永杰低下頭,指尖不安的敲著沙發,「這明明是你的房子,是你的家,你怎麼可以不回來住?」
  又要,虧欠你、依賴你了嗎?說任性話,搬家是真的很麻煩啦,我也很喜歡現在的房間,可是、可是!
陸永杰

  『我房東欸。我爽我開心。

  與陸永騰形象極度不符的話橫空出世。

  陸永杰都聽傻了,瞬間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笑(?),直接蒸發的感傷跟徬徨,直接被努力憋住的笑聲取代。
陸永杰
  『對,是為了你,為了我可愛的弟弟,我想你跟朋友一起,在我覺得放心的、舒適的地方,住的開心。』

  難得流露真情實意,陸永騰用幾乎可說是平淡的語氣,一鼓作氣以飛快的語速道完連自己都起雞皮疙瘩的話。
  為了怕弟弟做任何反應,趕緊接續,『反正你們每個月都硬要給我房租,這麼做,說不定還可以——』
陸永杰
  一句話突然中斷。空蕩的環境音突然響著。

  「還可以?」聽葛格的話聽得滿心歡喜,陸永杰正準備也回以滿滿的愛跟表白,好奇心就被斷句高高的懸掛起來。

  『沒事。總之就是這樣,我再傳班機的時間給你,你可以考慮來接個機,順便一起吃晚餐。好嗎?』
陸永杰
  「當然好啊!你最可靠的騎士永遠在線為你服務,我還可以用打工的錢請你吃一頓大餐窩,是不是很棒?」

  『真棒,我會記得訂凌晨的班機。』

  「欸!我不是你可愛的弟弟嗎!」

  『不好說。』
陸永杰
  『對了,添紘回來了嗎?』

  「還沒餒,他通常不會這麼早。」陸永杰懶洋洋的躺回沙發,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開起玩笑,「葛格,你們家其他律師是不是會欺負助理啊?他每天都搞到超—晚—。」

  『…那我再打給他好了。掰。』
陸永杰
  ????????

  這麼突然的?講完自己要說的就給我掛電話,欸,有點無情耶!陸永杰感覺有點吃虧,要是面對面講話,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死纏爛打,電話就沒有辦法這樣了,真是有夠可惜。

  好唄—,陸永杰決定再賴一會,然後找別的事做。
陸永杰

  
陸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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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永杰

  『添紘哥,你是下個月考試吧?書有在讀嗎?』
陸永杰

  『……』

  『……最近,我都會突然想到,我們還——還能一起唱歌的時候,是真的很開心,很久沒那麼開心了。』

  『如果說,我跟你一起走,然後堅持下去……』
陸永杰

  『哈哈,開個玩笑啦。嗯,就是一點有感而發?好可怕哦,人到晚上就很容易胡說八道欸。』

  『啊對了,明天我的新MV就要上線啦!記得按讚加分享,你好像沒朋友,轉傳到事務所的群組怎麼樣?』
陸永杰

  『……』

  『沒事啦,就這樣。改天我們再約酒吧?』
陸永杰

  『…說好了哦。』
陸永杰

  七月▉日。最後一次,收到▉▉▉的語音訊息。
陸永杰
  
  
陸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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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永杰
  午休前,經過二樓的排練場,有一群穿著相同上衣的人,圍坐在木質地板上,自成一個小圈圈,似乎在討論什麼。

  陸永杰向負責帶他的茹玉姐提問,對方則興致勃勃的向他解釋起來龍去脈,十分仔細:「啊、他們是長期駐紮在我們劇場的劇團,這幾年來都在嘗試一個新企劃。」
  「他們會和不同的劇作家合作,將還沒完成、正在撰寫的劇本,透過一次次對外的讀劇演出,進行修改、調整,最終目標是將劇本出版發行,完成正式且成熟的公演。」
陸永杰
  「演……還沒寫完的劇本?」聽得一愣一愣,他不曉得自己有沒有聽錯,因為這怎麼想都有點奇妙?
  還沒寫完,演出要怎麼收尾?直接拉下布幕嗎?

  「你要是很好奇的話,我明天幫你跟團長說一聲,讓你可以過去參觀參觀?」見他一知半解,茹玉姐彈了個響指。
  事情似乎就這麼愉快且順利的敲定了。
陸永杰
  等等等等、他只是個實習生餒…。
  這樣走後門過去打擾,真的不會被討厭嗎:(

  直到扒午餐便當時,才猛然想起不對的海草。
  為時已晚。
陸永杰
  
  
陸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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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永杰
  由於比較晚跟窗口確認行程,直到早上,茹玉姐才遺憾地告訴他,今天劇團要去外地表演,下午不會在排練場練習。說實話陸永杰還真是鬆了口氣,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呃啊!

  但帶他的人顯然很樂意給他找事情做。

  於是乎,當他整理完場地,將劇場裡裡外外、上上下下的佈置物全數更新完成,正在張貼新節目表的時候——
  茹玉姐便過來拍拍他的肩,笑容可掬地說,「劇作家剛好來啦,你去跟人家聊聊天,學習一下吧?」
陸永杰
  結果直接變成進退兩難的局面。

  「小哥哥你好呀,我是陸永杰!」
  「你可以像其他人那樣,叫我一岳就好。」

  他跟劇作家小哥哥,面對面坐在大廳靠牆的一副桌椅,雙雙陷入沉默,陸永杰突然發現自己超不會開話題。而且、一ㄩㄝˋ……一月?很失禮的思考著到底是哪個字才對。:(
陸永杰
  「茹玉說,你對劇本的育成企劃很好奇?」

  見他手足無措,被臨時抓來上陣的窘樣,一岳先用指尖在桌面輕敲幾下,拉回他的注意力,而後率先揚起微笑開話題,「聽說你讀的是戲劇,平時在學校也是專攻劇本這一塊嗎?」
  
  「沒有、我超不擅長的,修劇本寫作的時候還差點被當…。」陸永杰心一驚,忙不迭擺手搖頭,怕對方給自己的期望值放太高,「我只是很好奇,還沒完成的劇本要怎麼演出?」
陸永杰
  「這麼說好了,雖說是『未完成』,仍會有一個章節的斷點、幕的結束,不會隨意斷在某句話上。」

  一岳偏著頭莞爾,似乎已被詢問過相同的問題無數次,卻沒有露出厭煩或不悅的神情,耐著性子解答。
  「我會有一年左右完成劇本,在期限前,劇團會進行數次對外公開的讀劇演出,讓我有機會得到演員和觀眾的迴響。」
陸永杰
  讀劇演出。
  陸永杰曾看過幾次,和一般的劇場演出不同,只有簡單的舞台布景,或甚至沒有,通常會讓演員們一字排開,手裡拿著劇本,透過單純的聲線、表情、情感,及少量的肢體呈現。

  讀劇是演出前的練習,讀劇本身也是種演繹形式。哪怕演員間沒有任何視線接觸、互動,憑藉聲音的張力依然能令人入戲。他眨眨眼,自然地脫口而出,「一岳哥參與很久了嗎?」
陸永杰
  「大概三個月?我其實很意外自己會被劇團邀請,畢竟之前我都是跟在老師旁邊,作協力編劇的角色。」彎眸,一岳笑的靦腆,「嚴格來說,這可能會是我的第一部劇本。」

  「這樣很好哇!自己讀劇本,跟別人唸出劇本的感覺,肯定很不一樣吧?會更知道哪裡通順,哪裡怪怪的…。」
  對劇本這部分不算特別精熟的人,只能老實說出自己的想法,不過也因為這樣,讓陸永杰多少有點慚愧。
陸永杰
  「……不知道永杰能不能讀讀看我的劇本?」談話間,青年從身邊的背包抽出一疊A4釘成的紙,「如果覺得有負擔,拒絕也沒關係的。我只是希望有機會聽聽看更多人的想法。」

  本來還坐著的人一下子站起身來,興致高昂,「我想看!我可以看嗎?可是、我可能沒辦法給出什麼厲害的想法…。」
  「想法哪有分厲害和不厲害?你願意花時間看,我就很高興了。」被眼前左右搖晃的海藻綠色逗笑,一岳遞出紙本。
陸永杰
  恭敬地、小心翼翼地。
  陸永杰以雙手接下劇本,深怕將人家的心血結晶弄皺弄壞。只見標題印著未訂,或許是在故事完結以前,還未有合適的名字,而在第一頁上,有僅僅四字的大綱。
陸永杰

  『記憶共享』
陸永杰

  「假如記憶能共同使用,甚至互相編輯、刪除,過度飽和,鉅細靡遺的往事、大量缺失,不自然的空白——」

  「我們該如何確信,自己是誰?」

  「該如何證明,自己是否做過什麼?」
陸永杰

  抬眸,他對上一岳含笑的雙眼。

  青年擁有柔順的黑髮,長度過耳後,銀色細框眼鏡為面容添增斯文,唇邊總似有若無的漾開一抹淺笑。

  淺藍色的V領背心針織衫,短袖的白色襯衫,雙手交疊,安放於穿著卡其色直筒長褲的膝上。要不是茹玉姐和他說過對方的年紀,他或許會誤以為青年還是學生,或與自己同齡。
陸永杰

  「我很期待的想法。」

  那雙直直看向他的眼眸。
  像是透過他,注視著誰。
陸永杰
  
  
陸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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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永杰

  ——『你都說自己是運氣最差的人了,為什麼還是不考慮我的提議?反正再糟也不會比現在還悽慘吧。』

  ——『……真的會這麼順利嗎?』
  ——『複製你的記憶,我就能變成像你這樣的人?』

  ——『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
  ——『說不定,這是厄運纏身的你,唯一的好運。』
陸永杰

  「你在看什麼?」

  頭上猛然響起聲音,將陸永杰從閱讀思緒中撈起。海藻綠的身影在沙發上彈了很大一下,險些將劇本摔死。

  「靠北,差點沒被你嚇爛…。在看劇本啦,是實習那邊認識的作家寫的。怎麼說咧?有點科幻,所以我很聚精會神地想要理解他!」邊抱怨邊向林添紘揮揮手裡的紙。
  「啊你今天這麼早下班?難得欸。」
陸永杰
  「哦—,意思就是你還沒看懂?」視線稍微被劇本牽過去,還沒看清楚封面的字,林添紘先脫口吐槽。
  陸永杰翻了個大白眼,「謝囉,總結大師。」

  桃花眼瀲著神采明朗,似乎樂見室友吃鱉的模樣,林添紘揚起唇角淺笑,硬生生笑出了海報模特兒的質感。
  媽咧,這張臉是真的很好看欸。海草君有感而發。
陸永杰
  「你晚點有事嗎?明天有什麼安排?」

  一頓快問快答突然朝他發動攻擊。
  陸永杰瞪圓雙眼,手忙腳亂地答道,直接出賣自己:「晚上沒有啊?明天休假,所以、應該會去練舞吧?」

  得到令人滿意的答案,林添紘依然面露微笑,朝對方勾勾手,「那能陪我去挑個禮物嗎?我妹的生日快到了,就在月底。挑完請你吃宵夜,想喝酒的話,也都歸我買單。」
陸永杰
  「巧昕妹妹要過生日了!」明明也才見過一次,就非常自來熟的喊起人家的名字,也非常感同身受的將祝賀盡顯神情中,「那當然沒問題啦,是好事,又能蹭吃蹭喝—。」

  得了便宜還想賣乖大概說的就是他這種人。陸永杰還賴在沙發上,笑瞇瞇地朝人伸出雙手,語氣十分機掰:
  「但我不太想騎車,有代駕會更好哦!」
陸永杰
  林添紘挑眉,彎身靠近,打算直接把人抱起。

  「幹幹幹幹幹!尼不要認真!我開玩笑的!!!」
  「真不要?我可以抱你到樓下車棚…。」

  「不要,我潔身自愛,寧死不屈:)」
  「我總結大師,你成語天才,我們很適合。」

  「我覺得你還是自己去買好惹。」
陸永杰
  
  
陸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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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永杰
  「兩位對於遲到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副社長于珊的氣勢一如既往。
  雙手抱胸、笑裡藏刀,平生最痛恨別人遲到。

  「我找車位花了一點時……」、「嗯?」、「沒有對不起我錯了請原諒我。」一秒變慫包。
  陸永杰和另一個遲到的社員對看一眼,頭垂的更低。
陸永杰
  在眾人幸災樂禍的竊笑聲中,副社長將藍芽音響轉開,輕快的樂聲瞬間流淌,蔓延在社團的舞蹈教室。

  「罰你們倆各自來一段即興編舞。」
  「……啊?」

  相較於當事人的一臉錯愕,其他人倒是相當樂見其成,此起彼落的歡呼起來,畢竟很久沒有這種好戲能看了。
陸永杰
  遲到小夥伴也許是出於本能反應,在指令下達沒多久後,便開始跟隨音樂起舞,靈活、可愛,而十分討喜。

  陸永杰仰頭看天花板,腳尖在微微踮起與落地間反覆,心中默數節拍。他是一枚挺直站立的音符,尚未構築旋律。

  「誒、永杰別假裝在想,趁機偷懶哦!」
  調侃聲混著歌曲傳入耳畔,他有些無辜的翹起嘴角。
陸永杰
  舉起手臂,彷彿將空氣擊碎,強而有力。
  一反平時優美柔和的舞姿,音樂輕快,他便更加有活力,蹬腿、跳躍、肩膀自然擺動,扭晃腰肢,發揮柔軟的優勢。

  他變換著以左右腳輪流作支點,旋轉一圈。享受其中的他瞇眼燦笑,朝眾人招呼的雙手就像是一種邀請,邀請加入他所創造的活潑氛圍,一場拋卻規章、遺忘煩惱的瘋狂派對。
陸永杰
  漸漸的,越來越多人加入即興編舞的行列。
  他們或者互相配合,做出更複雜的雙人動作;或者相互調侃,改進彼此不流暢的舞步銜接。

  看在外人眼中的群魔亂舞——
  是現代舞社的他們,愉快的暑假時光。
陸永杰

  
陸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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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永杰

  『添紘葛格,我今天要去找一丞寶貝
  『Maybe要晚一點或明天才會回去窩
  『防颱準備跟囤糧就交給尼ㄌ
  『愛尼,ㄏㄏ
陸永杰
  準時下班。
  林添紘邊走出事務所邊點開通訊軟體,浮在最上面的是室友傳來的訊息,一如往常又是滿滿的表符和貼圖攻勢。

  ……這種時候去找丞仔?
  紅褐色的火燒雲在天邊蓄積,預告著某種劇烈的天氣變化。他挑眉,不曉得這兩個傢伙颱風天還打算做什麼
陸永杰
  他是透過陸永杰才認識薛一丞。就像他跟杰仔的往事,丞仔不曉得,他也無從得知這兩個比自己小的傢伙間,有什麼不成文的默契。這麼一想,陸永杰居然是參與最多的人?

  『好,注意安全

  沉思許久,他沒有多問,只是回傳對方送給自己的狐狸貼圖,便將手機收回外套口袋,往機車停放處走去。
陸永杰
  既然他被交辦的任務是做好防颱準備——
  那麼,就去買點東西吧?
陸永杰
陸永杰
  喀啦。鑰匙將門鎖轉開。
  室內一片漆黑。

  對了。陸永杰今天不在。
  對於有人會先把燈點亮這件事,太過習以為常,久違的黑暗,久違的空無一人。林添紘長吁一口氣,
陸永杰

  不論何時,以前和現在。
  更需要同住者的人,或許,都是他。
陸永杰

  
陸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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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永杰

  雨勢洶湧。
  在琴鍵上彈奏的十指修長,便愈加輕柔。

  向空白乞討著什麼。
陸永杰

  
陸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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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永杰
  「啊哈哈哈哈…、我回來惹?」
  大門敞開。陸永杰邊尬笑邊舉起手打了個招呼。

  「……雨不是中午就停了?」林添紘微笑的唇角微微抽動,下意識退後一步,「為什麼你還能這麼狼狽?」
陸永杰
  陸永杰不曉得是沒穿雨衣,還是雨衣完全沒用,整個人像是在泥巴坑裡滾了十圈,髒兮兮的,全身上下無一處乾淨安好,沒紮成馬尾的頭髮散亂,東奔西走,可謂一蹋糊塗。

  話說,這副德性是怎麼過管理室那關的?
  電梯裡應該整個都是雨鞋的腳印吧。

  「啊、因為山上的雨下比較久…。」
  「山上?
陸永杰
  喔靠北。:(

  自覺說溜嘴,陸永杰趕緊使出打哈哈神技,試圖敷衍,「沒有啦沒有啦!齁你先讓我進去洗澡吧,我等下會再來把地板打掃乾淨,啊我的衣服會另外洗啦,不會汙染你的!」

  避開擋在玄關中央當神木的林添紘,陸永杰脫下鞋子,躡手躡腳踏進客廳,往房間的方向走去,似乎是希望在去拿換洗衣物跟毛巾的路途中,能盡可能避免一些泥巴落在地上。
陸永杰

  你和丞仔去哪裡了?
  路上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一切都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你直接去浴室吧。」

  林添紘輕嘆了一聲,旋身邁開腳步,「需要什麼我幫你拿,髒衣服直接丟進洗衣籃沒關係。你正常走路,別滑倒了,只要泥巴不沾上地毯就行,我會在你洗好前全部收拾好。」
陸永杰
  他什麼也沒問,也或許什麼都不需要多問。

  「——人沒事就好,歡迎回來。」擔心、焦急、顧慮,與當下的這句話比起來,他選擇了後者。
  能看到笑起來一臉呆樣的好室友回來,這樣就好,反正肯定能再扒出不少蛛絲馬跡,呵呵。林添紘彎眸輕笑。
陸永杰
  被林添紘過分暖心的發言哄得一愣一愣。
  陸永杰一時不知道要回鯊小,進到浴室,就只是看著帥哥幫自己把衣服毛巾那些全部張羅好,然後準備去拿拖把。

  「……哇好可怕!我居然瞬間有心動的港覺!」摀著心口,陸永杰突然從浴室門探出還在滴土的腦袋,滿臉驚恐。
  「馬的,你可以乖乖進去嗎?」林添紘笑瞇瞇的豎起中指,「洗乾淨之前不要再出來,髒死了。」
陸永杰
(先保留個)
陸永杰
(再保留個)
陸永杰
(就保留個)
陸永杰
  
  
陸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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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永杰
  「來、每個人都可以挑一個糖果噢——」

  散場時分,陸永杰和其他同事一起行動,提著竹製的小籃子,在實驗劇場的出入口,發送五顏六色的水果糖。

  今天的表演團隊是兒童劇團,劇目改編自大多數人耳熟能詳的民間故事,修改成較符合現代的新穎價值觀。
  由於現在是暑假,選擇帶小朋友一起來看戲的家長非常多,才會決定送這些可愛的小觀眾們一點甜甜的禮物。
陸永杰

  手中的籃子很快便空空如也。
  幾個小朋友朝他燦笑道:「謝謝叔叔!」

  「誒?」陸永杰大受打擊,只差沒浮誇的跌坐在地,「叔、叔叔?我怎麼看都是哥哥吧!喂你們回來啊!QAQQ」

  身後傳來一陣短促的輕笑聲,心灰意冷的海藻綠幽幽回頭,這才發現笑他的人居然是之前的劇作家小哥哥。
陸永杰
  「一岳哥,你也覺得我是叔叔嗎!」
  「怎麼可能,永杰還這麼年輕。」男子輕推眼鏡,一手掩著唇笑,「我只是覺得,你很適合跟小朋友相處。」

  陸永杰顯然是半信半疑,但與對方對視時,他赫然想起那個還沒看完的劇本,朝人露出的微笑頓時心虛起來。
  「謝謝哥,然後、就是…,抱歉,我還沒有看完你寫的劇本,等我今天跟我葛格聚餐完,一定立刻補進度!」
陸永杰
  「我又不是發回家作業給你的老師。」
  被他緊張兮兮的模樣逗笑,一岳輕輕搖頭,促狹地回應,「別這麼有壓力,就算你沒看完,或是看不下去,那也代表我的寫作功力還有待加強。就當我們交個朋友,好嗎?」

  「哎呦,一岳哥你才是,不要這麼謙虛啦…。是我比較不熟悉這方面的題材,才會每一段都看很久想很久!」
  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陸永杰趕忙認帳。
陸永杰
  「交朋友的部分我當然是很樂意啦!而且——」
  「永杰!你不是說今天要去接你哥?忙完就趕快下來打卡吧!」樓梯近在咫尺,茹玉姐的聲音從一樓喊上來。

  話到一半被打斷,陸永杰一方面感恩感謝茹玉姐居然還特地提醒他,一方面又覺得頗尷尬,頓時接不下去。
  一岳並不在意,微笑著替他找台階,「恭喜,哥哥終於回國了。你不用顧慮我,還是趕緊出發吧。」
陸永杰
  儘管也想再跟對方多聊一會兒,但要是因為這樣遲到,他一定會被好久不見的葛格大人暴揍一頓!

  「好、那我先走囉,下次聊!」聚餐優先,生命誠可貴,陸永杰從善如流的朝人擺擺手,立刻奔跑下樓梯。
陸永杰

  ——不過,一岳哥,為什麼會說『回國』?
  他有跟對方說過,哥哥出差的事嗎?

  腳步落回一樓大廳,某種微妙的不協和感在腦中竄過。陸永杰頓時停在原處,慢慢地,轉頭往樓梯瞧。
陸永杰

  ……
  應該是從茹玉姐那邊聽說的唄!

  陸永杰很快便自己找好原因,將腦中的不自然感一掃而空,揹上背包,和大家揮揮手道別,離開小劇場。
  與葛格久違的快樂晚餐,出發囉!
陸永杰
  
  
陸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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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永杰
  想上廁所…。
  凌晨五點多,比設定好的鬧鐘足足提前快兩個小時起床,陸永杰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間,本來只是想上個廁所,意外看到室友的房門開著,便納悶地走到客廳來,四處張望。

  廚房的窗簾未拉上,透過落地窗,他看到那抹顯眼的紅站於陽台,似乎正在抽菸,煙霧若隱若現。
陸永杰
  「林添紘!
  躡手躡腳拉開門和紗窗,陸永杰故意不動聲色,然後突然向人的背影大吼一聲。「你啥時這麼有社畜自覺?」

  可惜這點伎倆對他的室友完全沒用,林添紘只是側過身,淡淡地瞥他一眼,順勢將手裡的菸捻熄。
  「你沒嚇到我,就要先被其他鄰居抗議了。」
陸永杰
  「那你就應該配合點,被我嚇到啊。」抬腳往對方的小腿後方輕踢,陸永杰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整張臉皺在一塊,「所以你這麼早起幹嘛?準備愛心早餐給我吃咪?」

  「我在想…,」垂眸,抓在圍牆邊緣的手微微施力,「這星期四,我有跟老闆那邊請半小時的假,提早下班回去幫巧昕過生日。好像應該——打電話去說一聲。」
  「但要是阿嬤以外的人接到電話,都挺尷尬的。」
陸永杰
  眼波流轉,陸永杰自然而然就聯想起,對方說過很難回去的家。他伸了伸懶腰,思考著該怎麼問起。
  「唔、為什麼?現在那個家裡有誰?」

  林添紘的目光落在極遠處,像是其他人的住宅、像是更遠處的河堤,也像是『家』本身。陸永杰看著人的側臉,正以為對方不會回答時,低沉的嗓音忽然悠悠開口。

  「……原本,我跟阿嬤和妹妹住在另一個村子裡。後來吧,好像是這麼一回事,我——父親?再婚了,把…,妹妹,妹妹跟阿嬤,一起接了過去。你上次看到的,那個家。」
陸永杰
  微妙的斷句、微妙的停頓。
  這跟他所熟知的林添紘大不相同,那傢伙總是擅長一本正經、理所當然的說著流暢,面帶笑容,從容不迫。

  可是他看到對方在顫抖。抓著牆邊的手發顫著。好像,硬是將某些不該組合在一起的事物,湊成扭曲的整體。

  「——林添紘、」
  本能快於大腦思考,還沒想到說什麼就已經開口打斷。和對方疑惑的雙眼交會,陸永杰只好現場編造胡說八道,「我、我星期四剛好排休欸,可以陪你回去哦,怎麼樣?」
陸永杰
  「……好啊。」
  不曉得究竟是自己太早起看錯,抑或者是對方臉上神情的轉變太過迅速,林添紘輕輕點頭。再度露出一如既往的輕鬆淺笑,「謝了。那我……晚點就打通電話回去。」

  「噢、好哇,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不然要是你跑回去,結果巧昕妹妹出去慶生了,你就遇不到了耶。」
  有意無意地,他避開了除了『妹妹』以外其他家人的角色,也跟著朝對方露出笑容,「啊我再回去補眠哦?」
陸永杰
  輕輕帶上門窗。

  注視陽台上的背影,陸永杰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陸永杰
  
  
陸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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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永杰

  ——『不對、這樣,太奇怪了……』
  ——『這些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明明本質上,我還是一成不變啊!』

  ——『哈哈、那是你思考的方式錯了。』
  ——『看來我與你分享的記憶,還遠遠不夠啊。』
陸永杰
  要搬去倉庫的箱子放在腳邊,透過虛掩的門,陸永杰偷偷觀察排練場內,就地盤腿圍成一圈坐的劇團成員。

  讀本會議的階段,大家只是唸誦劇本,還未帶入情感,且時不時都會停下來討論對台詞、情節安排等的疑問。
  真有意思!跟自己看白紙黑字的感覺果然很不一樣,特別是每個人的口白聽起來都好舒服好自然啊!
陸永杰
  「這麼好奇,為什麼不讓我幫你安排參觀?」

  茹玉姐突然在他旁邊開口,他整個魂飛魄散,嚇得原地彈起,幸好還保留一點理智,沒有驚呼出聲,打斷會議。

  「我就…害羞…嘛…」拍拍胸口,掩飾自己被嚇到不清的事實,陸永杰雙手捧臉,賣乖又故作靦腆的笑。
  「害羞?」茹玉姐挑眉,彎腰搬起箱子,似乎打算代替他搬回去,「你來面試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哦。」
陸永杰
  「啊啊、我自己搬啦!!!」再怎麼不濟也不能讓前輩做這種勞力活,陸永杰趕緊搶回來扛著走。

  「對了,那個,我能不能跟姐商量一下,就是,」想起要事,他邊跟對方並肩走著,邊有些吞吐。
  「我可以把排休調到後天嗎?這星期四…。很抱歉這麼突然!但是!真的是事出有因!」雙手合十的請求。
陸永杰
  殊不知,茹玉姐笑笑的,一口答應,「行啊。」

  他喜出望外的抬頭。一句話涼涼地掉下來。
  「那你要拿哪兩天休假來換?」

  哇…,居然是用二天上班償一天調假嗎!:(
  太殘忍了吧嗚嗚嗚嗚……
陸永杰

  
陸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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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永杰

  電梯關門,向下。
  狹窄空間運用鏡面,營造出假象的寬敞。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居然連一次都沒過去。」緩緩吐出長氣,陸永騰眉心緊蹙,語氣冷靜,卻藏著微不可見的怒意,「你不讓人省心的程度,根本和陸永杰一樣。」

  眉眼彎彎,林添紘用手抵著下唇輕笑。
  「哈哈、抱歉,因為我覺得自己的狀態不錯,長期下來的費用又有點高。現階段來講,我還是想盡可能存錢。」
陸永杰
  「狀態不錯?在意費用?」
  挑眉,陸永騰故意重複後,不置可否地搖頭。

  「不認同嗎?」林添紘故作無害地笑了。
  「不好說。我可不想哪天因為你上社會新聞。」
陸永杰
  
  
陸永杰
陸永杰
  方形的米色禮物盒。
  頂端,粉色緞帶打成落落大方的蝴蝶結。

  「欸、林添紘,」幾乎凝滯的沉默,陸永杰試圖打破,手指輕戳幾下好室友的手臂,「人還沒來……」
  還沒來,會不會是,遇到什麼狀況啦?後面這些話他只是心裡想想,不好真的開口問,怕被對方討厭。
陸永杰
  四色里外,大學附近的公園。
  他在這裡第一次見到林添紘的妹妹,就對方所說,這是兄妹倆平時最常碰面、聊天的場所,離家近且相對安全。

  拿起手機確認時間,林添紘反覆鍵入一串相同的號碼,又在未播出前悉數刪除,一語不發,神情難掩焦慮。

  「不然這樣,我們去——你家,」見狀,陸永杰試著小聲提議,「看看妹妹他們在不在哇?說不定只是還沒出門。」
  林添紘輕嘆一聲,「也好。」
陸永杰
  除此之外,他們別無他法。

  沿道途直走,來到整排外型相仿、皆是三層樓高的透天厝。這裡的人會不會經常走錯房子?陸永杰胡思亂想著。

  走近其中一戶,尚在猶豫是否該壓下門鈴,玄關的門就被推開,漂漂亮亮的女孩站在屋內,將門虛掩一半。
  「哥哥!」林巧昕笑瞇起雙眼,喜形於色。
陸永杰
  對少女怕生的事記憶猶新,陸永杰往後退兩步,讓兄妹倆好好交談。不得不說,妹妹的眼睛和哥哥實在很像。

  「今天是很特別的日子,我可沒有忘記噢?哥哥和後面那個海草哥哥一起,挑了禮物要送給你。」
  為了與少女平視,林添紘彎低身高,笑靨燦爛,對於公園未成形的赴約隻字未提,只是見面便足夠開心。
陸永杰
  陸永杰在少女臉上看見了相同的明朗。
  聽到『海草哥哥』,林巧昕流露出來的戒備和謹慎,都減少許多,輕輕向他點點頭,他也回以一張大大的笑臉。

  真不錯、感情真好。和他跟姐姐大人完全不一樣,他從以前就不太知道要怎麼跟姐姐相處,長大後更是如此。
陸永杰

  「生日——」
  「林巧昕,把門關上!

  還未交付的禮物逕直摔落地面。
  啊。陸永杰突兀地想,禮物這種東西,似乎總是沒辦法,好好交到想給予的對方手裡,差錯、瑕疵,不如預期。

  兇惡、刁鑽,怒火中燒的女聲響起。林巧昕眼底驀地泛起淚霧,反手將大門帶上,不敢有半點多餘的反抗。
陸永杰
  身後的女子,身穿藏青色西裝套裙,膚色白皙,體態保養的穠纖合度,些微波浪捲的長髮自然垂落胸前。陸永杰本來就不太擅長猜測女性的年齡,那張零妝感的臉更讓他無從判斷。

  正想彎腰去撿地上的禮物盒,或揚起微笑主動打招呼,林添紘突然伸手,將他攔在身後,示意他不要動作。
  「不好意思,打擾了。」
  「我今天只是想拿禮物給巧昕。」
陸永杰
  客套、生疏到極致。林添紘語氣溫和,除了剛才失態將東西掉落地面,簡直是司空見慣、不以為然。
  
  「不是說好,你不會再靠近這裡半步?」女子並不領情,口氣尖銳依舊,嫌惡顯而易見,甚至不避諱地翻了白眼,「我要是沒早點回來,什麼妖魔鬼怪都能進家裡,真可怕。」

  哇,哩系咧靠哦:)
  嘴角抽動,陸永杰覺得自己快要無法控管面部表情,搞不好下秒就會大暴走。他想,林添紘除了這張臉沒什麼優點沒錯啦,但是!我朋友才不是什麼妖魔鬼怪咧,好氣哦。
陸永杰
  考慮到這是家人間(雖然這兩個人完全不像這種關係)的口角,身為外人的陸永杰勉強忍下開口的念頭。

  林添紘略微壓低嗓音,「確實,是我沒遵守約定。但,我前幾天有先聯繫奶奶,本來是約在公園——」
陸永杰

  「嘩、」女子不可思議的睜大雙眼。

  「人都走多久了,你怎麼好意思撒這種謊?」
陸永杰
陸永杰

  「……?」

  …什麼……意思?人……走了?林添紘的阿嬤?

  不可能啊,這怎麼可能?
  明明、他有看到林添紘在陽台上打電話,而且,要是這件事是真的,還拿來撒謊、說嘴,未免、未免太過分了!
  太過分了。不是嗎?
陸永杰

  接連眨動雙眼,陸永杰一臉錯愕,扭頭望向林添紘,卻在對方臉上,看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茫然。

  對此,一無所知、從未聽說,空白與茫然。

  紅髮青年臉上血色盡失,病態的慘白。唇瓣微微發顫,支吾不出隻言片語。低頭,目光死盯著空空如也的手。
陸永杰

  不知如何是好,陸永杰嘗試要伸手拉他。但當指尖剛觸及人腕上的編繩手鍊,便被對方反射動作的撥開。

  「再提醒你一次,這裡不歡迎你,別肖想回來當伸手牌,我們沒有多餘的閒錢能浪費在你身上。」女子全程視若無睹,自顧自說完想說的話,從他們身旁繞過,手中鑰匙喀啦作響。
陸永杰

  突然,那抹紅色邁開步伐,大步流星地離去。
陸永杰

  被林添紘沒有徵兆的行動弄得一團亂,幾秒鐘的停頓後,海藻綠總算反應過來,想追上對方離開的方向。

  女子抬高嗓門喊,下巴輕努:「把垃圾一起帶走。」

  俯身拾起墜落的事物,輕柔拍去附著的塵土。陸永杰抬眼,貓瞳上挑,目光凌厲、冰冷,不修飾的殺氣騰騰。
  「去你的垃圾。」他笑著,輕吐字語。
陸永杰



  『哎,你打算買什麼給巧昕妹妹啊?』

  『我也還沒想好,玩具?娃娃?飾品?髮圈?書?還是……』紅毛仔難得傷透腦筋,露出為難卻也寵溺的笑容。
  『真糟糕。什麼都想買下來給她。』


陸永杰



  狡黠的海草靈光一閃,『不然我們來買彩券吧!』
  『最好會中。』紅髮的人被逗笑,輕捶他一拳。
  『但真的可以合購嘛!我們來準備大大的驚喜——』


陸永杰

  林添紘走得很快,近似奔跑的速度走著。

  隔著鐵杆圍籬,他看見那道紅色身影,正走下呈現之字型的坡道。很莫名地,陸永杰想起那道長長的、總像是沒有盡頭,卻在不知不覺間,走完最後一哩路的緩坡,明明沒有半點相似。

  他想攔住他。他一定要攔住他。
陸永杰

  掌心撐起重量,恍若已重複排演過無數次的舞步,一抹海藻綠輕盈躍起,翻越鐵杆的阻隔,翻越高度差異。
  他從高處一躍而下,身姿靈活,化身為貓、化身為風、化身為不受阻攔的事物,他以悉數蹲下的身軀緩衝。

  完美落地。來到林添紘面前。
陸永杰
  林添紘滿是訝異,「你的腳……?」

  馬的,腳再斷一次,得在病床躺多久:)
  「雖然我以為自己的腳要廢了,但這不是重點!」緩緩站起身,陸永杰整個人擋在對方跟前,來勢洶洶。

  他深吸一口氣,伸手將本就因奔跑而不堪的綠髮,揉得更加凌亂,巨大的疑問已經遠遠超過負載量。剛剛聽到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林添紘不是前幾天才剛打電話回家?
  啊然後直接就跑了是怎樣,馬的、
陸永杰
  一股巨大的、不容忽視的鬱悶感,排山倒海。
  好莫名其妙,好生氣,沒錯,他好久沒有這麼生氣,久到他甚至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原來這種全身上下的肌肉都被用力撐開,卻無法舒緩,無法將什麼破壞殆盡的衝動,是憤怒。

  「你能不能說一下現在到底是怎樣?真的是吼!我今天特地請假,剛剛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欸!」到底幹嘛陪你來,聽這些我根本聽不懂莫名其妙的話,還要被你丟在原地不管?

  「靠北!」他豎起中指,「你講話啊!」
陸永杰

  但是跟對方視線相交的瞬間,他就後悔了。

  那雙桃花眼裡,再也找不著半點熟悉的光亮。
  撕開遮掩的外衣,剝去虛假的皮相,笑也好、哭也好、生氣也好,所有的情感,都燃燒徹底,不留餘燼。
陸永杰

  「……對不起。」
  林添紘聲音沙啞,雙手摀住臉。
  「對不起,我好像,不太正常。」
陸永杰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我討厭聽到對不起。

  垂在身側的拳頭逐漸收緊,陸永杰微微顫抖。

  他討厭回憶起被所有人道歉的感覺。他討厭這樣。明明他也有做不對的地方,比起被道歉,他更想知道讓對方這麼做的原因,可到頭來,他得到的永遠是一句對不起。
  他沒有遺忘。即使站上舞台,再次和誰一起開心地跳舞,他記得這份熱愛,也記得曾淹沒他的愧疚。
陸永杰

  你沒有不正常,你哪裡不正常?
  連想要毫不猶豫地說出這句話都辦不到,他對林添紘的理解、認識,過去相遇前發生過哪些事,根本不曉得。

  為什麼露出這副表情?
  這段時間你發生了什麼?
  可以告訴我嗎?我明明在這裡聽你說啊。
陸永杰
  ……

  如果那時候,他沒有不負責任地給出承諾,不切實際的說,「是你一定沒問題,一切都會變好的。」
  是不是,溫宇宸就不會堅決地選擇死去?

  如果那時候,他沒有胡言亂語的給出約定,擅作主張的說,「我剛好排休,可以陪你回去。」
  是不是,林添紘就不會逞強地感到疼痛?
陸永杰

  如果,他更聰明、更敏銳一點,更早察覺不對勁,陪伴、關心、詢問,一起找到解答,會不會有所不同?

  如果、如果……
  不是我單方面這麼認定,
  而是,我們真的是朋友?
陸永杰

  知道新同住的人,是自己認識的傢伙,很開心。
  一起去圖書館看星星的時候,很開心。
  練舞到腳痠,有一缸放好的熱水能泡,很開心。
  得到生日祝福和鼓勵,很開心。
  
  相互吵嘴的時候很開心、不受控打來鬧去浪費力氣的時候很開心,共享罪惡消夜很開心,被收拾善後很開心……

  有點討人厭,相當機車——
  可是,對他來說,很重要的朋友。
陸永杰

  慢慢放下手,林添紘揚起唇邊的笑痕。
  由過去經歷堆疊、不斷偽造而習慣的痕跡。

  「對不起,把你牽扯進來。」
  「我只是需要點時間,自己處理情緒而已。」

  「永杰,謝謝你陪我來,還追到這裡。」
  「真的很謝謝你。」
陸永杰
  輕緩的謝語。溫柔的若無其事。
  擦身。林添紘走向坡道的尾端。
  
  總是如此。他不懂得懷疑、不擅長深思,既然謊言是根植於部分真實上的包裝,只能努力以真誠透見其中。
  揭露或坦白,他想要的不是這些。他更想知道,對方需要什麼樣的朋友,嚮往什麼樣的陪伴跟支持。
陸永杰

  「你知道,下禮拜輪到你洗衣服嗎?」
  「我可是跟洗衣機奮戰了一週,該換你了吧。」

  鬆開緊握而壓出指甲痕的手,陸永杰使勁微笑。
  這居然是現在的他,唯一能說出的話,做到的事。
陸永杰

  不斷走離的人,停下腳步。
  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林添紘露出微笑。

  「……好。」
  而這是現在的他,唯一能回應的話,給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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