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小舖】6 月 26 日（星期日）

本店

　　今天的展示台上，是一台樂高拼成的剉冰製造機，還有一個真正的白色塑膠碗，盛裝透明樂高當冰體，再綴上一些紅色、黃色的零件當蒟蒻。

　　旁邊擺了一個小型木製立架，放有芒果市集宣傳單的紙板，有種夏天真的到來的氣息。

開店

　　站在店外看了一會兒的女孩終於敲響門邊的玻璃瓶鈴，踏入室內，便見唯一且可能是店長的那人。

　　「你好。」
　　她笑著問候，等到門扉輕闔才鬆手。環看店內各處，除了手作相關的材料以外還有不少吸引人的展示品。

ᴹᴵ 辰午｜Flora :

　　正在思考還能嘗試什麼富有夏天風格的作品，店內就迎來了一名身型嬌小，不知道是國中生還是國小高年級生的年輕女孩。

　　「妳好。」聽見招呼聲，他下意識地抬首，淺笑回應來客，「歡迎隨意看看，有什麼需要都可以跟我說。」

　　或許因為是孩子的緣故，他自然而然地多了份待客的主動，

　　「謝謝。」
　　女孩明亮的眼因那人釋出的友善而笑眯起，接著她轉望向店內各處，迫不及待能仔細瞧瞧這間樂於向她展示的手作小舖。

　　方形的展示台上有個活動宣傳的紙板。女孩仔細讀了上面的內容，發現是最近聽爸爸說過的芒果市集。

　　「這個是摩摩喳喳嗎？」
　　女孩指著那碗冰問。半透明的積木好似亞答籽，紅與黃的方塊，也許是菠蘿蜜？這個模樣讓她想起爸爸之前買回家給她吃的那碗南洋甜品。

ᴹᴵ 辰午｜Flora :

　　聞言，何旭穎偏頭想了一下，起身拿了些芋頭紫和地瓜橘的大塊樂高，到展示台的碗邊扔了進去，使其顏色更佳多元鮮豔。

　　「妳覺得是的話就是哦。」他看向女孩，微笑回應。

　　即便這一碗藝術品原先是以「剉冰」的概念被製作出來，但摩摩喳喳的確也是相仿的東西。

　　正好樂高的優點即是無論何時都能進行無限的延伸及不設限的改造，他不介意讓它變得女孩想像中的東西。

　　「這個在芒果市集那邊有賣，很好吃喔！」
　　聽人所言，女孩便如此相信。她彎下腰，用較低的角度去觀賞盛裝在碗中的各色積木，記憶中的冰品形象在店員先生幫忙添料之後變得更加完整。

　　起身環顧，店內兩側靠牆的櫃子上掛滿了手作材料，而在展示台兩側，長形櫃上的玻璃櫥窗裡放滿了各類型的手作成品，女孩為了看完展示櫃一圈而花了不少時間。

　　「請問，還有其它作品是嗎？」
　　看見如需觀看大型作品需通知店長的告示，她向店員詢問時，也一邊在試想那會是什麼樣的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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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推薦，我會記得去看看的。」光顧著幫里內宣傳，何旭穎都忘記了自己也該騰出時間走走瞧瞧。

　　聽見詢問，他略顯歉然，「不好意思，我這幾天正好在重新整修那邊的層架，今天可能不太方便……」

　　「先看看這些可以嗎？」他邊說邊打開中央展示台底層的櫃子，拿出收藏作品照片的資料夾，和暫放於此的前幾週的展示物：未完工樣貌的透天厝、樂高花瓶、小龍舟等，擺在檯面上的空位，讓女孩得以仔細瞧瞧。

　　「啊，沒關係。」
　　對於豐盛且禮貌的招待始終感謝，無論能參觀多少都是滿足。女孩依言將期待寄放到整修完畢的未來，但在對方拿出更多展示品時仍不禁亮起雙眼。

　　「好大！」
　　她看著建構不全的房屋，好奇的目光依序照向好幾位辛苦的工人身旁。從還沒有裝上門的入口進去，沿牆數著為開窗預備的洞，繞了一圈，好像找到了通往二樓的階梯。

　　放下腳尖重新站穩，她回到建築外彎腰欣賞。支架交錯的結構，落在立台與地面的陰影。這棟房子即使尚未完工，也已經雕琢出許多細節。

　　……但小房子也很好。

　　寬敞的室內能夠擺下更多家具，但她也喜歡需要的東西就在身邊。她可以把珍藏的東西裝收在好吃的餅乾鐵盒，再放進櫃子裡，偶爾拿出來逐一回顧，和人分享。

　　「等它蓋好之後，就可以讓人住了……。」
　　不需要寬敞，不需要奢華，只要能讓家人住下，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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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細緻入微的觀賞與由衷的讚嘆，令他喜悅瞇眼，

　　「『等它蓋好之後，就可以讓人住了』，這樣的期待感也挺棒，對吧？」他伸手從「那塊工地」中拾起一個置於地面的「小磚頭」，喀地一聲鑲進蓋到一半的牆面。

　　「已經完工的房子的確很漂亮，但看它從無到有的過程，我覺得也是樂趣之一。」作為建築工人的兒子——也曾夢想成為建築師的人——他想他理應比一般人更能理解「萬丈高樓平地起」的美妙，亦是這個作品的主題、他刻意做得像是未完成品的原因。

　　僅一個動作，又讓房屋變得更完整——女孩扶在台邊的手指剛抬，就想起這間店裡的展示品都是他人的作品。

　　「嗯！」
　　她同意地點了下頭，指尖點起微幅的浪波。

　　也許半成的模樣，正是為了表達，或是保存這種期待感吧。

　　女孩接著看向數個容器，雖然各有造型，但都是細長的瓶型身。且插著向日葵的花瓶就在一旁，它們的用途在比對之下已經了然。

　　「它有好多花瓶，像穿衣服一樣。」
　　女孩半蹲著身，抬眼細看。她繞著展示台移動，以對位的方式在看向日葵插進其它花瓶的模樣，而沒有動手拿起任何一個。

　　「啊，這個好好看。」
　　草綠的直線從瓶口往下延伸，長短不一，在較細的瓶頸處還有蝴蝶結的造型，讓純白的花瓶連帶插花，看起來像新鮮的花束——無需人為加飾，保持自然便足夠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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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里內有玻璃花藝活動時做的，想說或許有人需要收藏它們的容器。」樂高發揮性極高，就算客人不那麼中意現場既有的款式，他也能立刻為對方客製一個新的。

　　「妳有喜歡的花嗎？」見對方稍感興趣，他一邊問著，一邊伸指輕輕撫弄那朵已經陪他待在店裡許久的向日葵。

　　「有！我喜歡這裡到處都是欒樹的花。」
　　與現在的生活最貼近也最喜歡，唯獨可惜木本植物不適合種進小小的盆栽裡。

　　「我也喜歡向日葵，爺爺家那邊有好多。」
　　「還有，也喜歡牽牛花，以前住的地方外面有長，但只有爸爸帶我出門散步的時候能看到，因為牽牛花只有早上會開花。」

　　女孩的視線隨著思考移向一旁，語調也愈趨平緩。本以為話題會在此的一段落，但她像突然想起了一些事，又繼續說了起來。

　　「我們家沒有種花，但有蔬菜，爸爸會種辣椒和金桔……還有高麗菜和蔥！所以我們家的蔥蛋有很多蔥，炒飯裡也有高麗菜。」
　　好像還有些品種因為不知道名字而沒提到，不過女孩已經把記得的全都講過，面容盡是得意與自信。

　　然而思緒一轉，她終於想起之前一直好奇的問題。

　　「可以請問，這間店為什麼叫九日嗎？」
　　女孩從展示台前稍微後退，與店員先生一起站好。

　　「這些房子、花瓶、擺設和商品，好漂亮也好精緻，感覺都不只是九天就能做出來的。」
　　從無意識的感受與體會，到有意識的構想與規劃，再來是收集材料，製作與調整，手工之所以珍貴，在於從無到有都是經過量身的思考與設計，以及每個細節的親手創造。

　　「只有九天的話，不會太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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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女孩眉飛色舞地細數與分享，仿佛閉上眼睛就能在腦海裡描繪她所看見的繽紛世界，他自然地會心一笑，不時頷首表示理解，並在聽聞「向日葵」這個關鍵詞時，唇畔不自覺地上揚起比其他時候更深刻的弧度。

　　聽見對方把「九日」想作是「九個日子」，這可愛的誤會令他又是一陣甚感眼前這孩子純然率真的輕笑。

　　「是有點短。」他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所以那個『九日』不是指『九天』……」他一邊說明，一邊將其中幾個樂高花瓶拆卸成原先的零件。

　　「是『后羿射九日』的『九日』，九個太陽的意思。」他用那些零件在平面上排列出「九日」的字樣，而後將那個「日」放到了「九」尾端的溝槽之中，形成「旭」字，「是我的綽號，也是我名字的其中一字。」

　　「小時候不太會寫名字，把『旭』的九和日寫得很開，被別人笑說像『九日』，就變成我的綽號了。」和對方講述自己的兒時回憶兼店名由來時，手指也馬不停蹄地將那些各色樂高重新組合成數株小朵的向日葵，插進對方先前特別提及到好看的白色花瓶。

　　原本還只是花瓶的積木們變成了字，親眼見識那樣迅速的組裝過程，感覺比起單純的創作，更像是自然而然所造就的，一種他所常用但獨特出眾的語言。

　　「我也可以試試嗎！」
　　女孩踮了幾下腳尖，語調隨著玩心昂揚。在得到同意之後，以尚未組裝成形的積木反覆嘗試，最終拼出「辰午」二字。

　　「爸爸給我的名字，很好寫。」
　　以相同的語言互相分享回憶，女孩內心感到幾分親切，雖然只是她單方面地想。

　　「九日，謝謝你讓我參觀這些。」
　　女孩退後一步，示意自己準備離開。此趟前來便是為了認識這間店，雖然沒有消費，但她已經看過店裡各種材料和作品，如果未來有了想法，自然知道該從何著手。

ᴹᴵ 辰午｜Flora :

　　見女孩在徵詢同意後，也依樣畫葫蘆地嘗試組合自己的名字，他的唇畔泛起因對方的玩興而共鳴的笑意，耐心地等待她將那些僅只一個不起眼，多數聚在一起便能立大功的小玩意兒，排列成具有意義的字樣。

　　「『辰午』。」跟著複念一次，贊同地點點頭，「也很好聽。」不只好寫。

　　他從櫃子中拿出牛皮色的小紙袋，將那個放有數朵小向日葵的白色花瓶裝入後，雙手遞給對方，「見面禮。」

　　倘若喜歡自己作品能願意將其收下珍藏，是他與它們的榮幸，「歡迎再來！」

　　接過紙袋之後，在對方和自己之間又找到了一個相同點，神情裡滿是驚喜與感謝，以雙手抱著附有提把的紙袋。

　　「謝謝！」
　　她揮手道別，離開了店面，迫不及待地想把花擺在房間裡可能適合它的位置——那個享有陽光，又能與自己靠近相伴的地方。

　　直到晚餐時間和爸爸提起這段經歷，才發覺能用小時候代表自己的綽號作為店名的九日，可不只是一個普通的店員。

關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