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𝖋𝖆𝖈.
@arealm
Mon, Jun 6, 2022 4:08 AM
10
Glaucus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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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09 AM
加納・奧克萊爾握著一杯冰咖啡，走到機場出口時已經開始有水珠滑下挽起袖子的小臂。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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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09 AM
夏日的氣氛若溫度，顯得浮躁，離開了冷氣房的人步履頓時較平時來得快速，漫無目的的男人站到一邊、避免擋到行路，站在能吹得到偶來冷風的自動門旁慢慢啜咖啡。這次搭飛機到美國東岸比起工作更像是又一次小度假、如同冬末春初那場讓他想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崩潰時，不過到了遠點的地方、聽陌生點的話題。他帶的行李不多，一個隨身包加上一個行李箱，將證件和換洗衣物帶齊了便隨興出發，如今下飛機後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忘記先找好旅館。
▋I ▋𝖋𝖆𝖈.
@arealm
Mon, Jun 6, 2022 4:09 AM
或許是炎夏蒸散了胸口含著的鬱氣、亦有概率是自己向來容易打擊的精神總算再度找到穩固自身的方法，副業同僚的刑罰風波過後，他暫且將滿心迷茫壓在紙上，熨燙了春秋穿的薄風衣後又是平時積極包攬事務的驅魔人。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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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09 AM
此番出行不全然是因確定了有什麼需要用上他的冷門知識；無措——且顯然無知，畢竟對方是以文字盡所能地詳述——的委託人不知道從哪裡聽來他的工作資訊，趕忙詢問他能不能前來確認鄰居是不是個受到認知污染、抑或極可能吸引不可名狀前來的恐水人。多數時候他不會應下近乎杞人憂天的委託，然而被努力刻畫的異色眼眸縱然在廉價傳真後是黑白的，依然讓男人有些在意地選擇受理。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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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09 AM
繼續逗留不是辦法，他也許該先到熱鬧點的地方。
畢竟在這裡一直看著親人情人道別也不是辦法。
「前往市區的公車在⋯⋯啊，再三分鐘就要到這裡了？」查了查手機訊息，他趕忙朝站牌的方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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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09 AM
應該能在車程中恰巧將手中飲料喝完。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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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0 AM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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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0 AM
市區的人聲鼎沸對他來說並不陌生。
拖著行李箱的加納踩著舒適步伐行走，偶爾經過某個人群密集的也會停下來湊湊熱鬧，暫時不去思索夜晚去向而心平氣和。平時的方框眼鏡在豔陽天裡被換作墨鏡，他縱然有了薄汗仍穿著簡單的長袖，依舊舒適的神態和不少出門就像走秀的行人融在一塊。
裝著咖啡的塑膠杯早就在下車時順勢進了回收桶，他一手扶著肩上的背包帶、一手拖著行李箱，悠哉走過鋪得平滑的路。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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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0 AM
此處沒有驚惶面孔更沒有聚集成群的昆蟲，他轉動微微發僵的肩頸，發現街口對面有家看起來應該不錯的冰淇淋店、站在斑馬線的一端等著穿越。
有道嗓在不遠處響起，微啞而中氣十足、相當有穿透性，似乎正鍥而不捨地喊著什麼。男人下意識凝神去聽，綠燈亮起時沒立刻邁開腳步，聽著咬字隨對方距離越來越近而逐漸明晰。他不明白是什麼驅使自己這麼做，可人的直覺本來就是在攸關生死時依然不能理解的存在。
號誌再度轉紅時，莫名駐足的人總算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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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0 AM
「——奧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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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0 AM
他沒想到自己正用著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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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0 AM
沒想到別人這時候應該是在聊神話，而不是指某個驅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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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1 AM
他只是下意識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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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1 AM
一雙殊色的眼和自己對視。有著頭深灰短髮的男人和他身高相仿，咧開牙時看起來不那麼像好人，不過瞳眸中的笑只有善意。那人雙手輕輕搭在腿側，姿態輕鬆——手臂肌肉的姿態輕鬆得過份了，令人不由地覺得不對勁。
可驅魔人現下注意的不是這些。
他認得這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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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1 AM
「尤⋯⋯蘭切斯特，」黑髮的男人差點吐出用以取代的別稱，啟齒時還有些遲疑，連語音都慢了下來、每個音節吐得謹慎。「
米契爾・蘭切斯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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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1 AM
「不然還能是誰？」穿著花俏襯衫的人挑唇一笑，雙臂不知道套著什麼長得像支架的裝置。「怎麼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好的，他無奈地想，甚至未感到半分驚訝。看來奧非斯距離被同僚們滿心憐憫地洗禮的時候不遠了，不可名狀的存在已經可以藉由他的幻覺化作實體、有說有笑，甚至穿上了他從未見過、但確實符合記憶裡品味的浮誇衣裝。
他看著站在面前的褐膚男人，慢條斯理地整理薄風衣內的綁帶、取出鋼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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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1 AM
「哇哦，這是要做什麼，男孩？」搭擋、或者被矯造的搭擋這麼問，挑起眉頭時樣貌仍舊吊兒郎當，像當初在高速公路上閒聊蝴蝶餅。「久久見一次面，你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笑、而是把我當那種骯髒的鬼東西驅趕？良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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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2 AM
他沒有任何回覆，蹙著眉頭看恐水人模樣的——人模人樣的什麼，神態自然，像是以逝者姿態出現在誰面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話說回來，我還有個驚喜要給你看，」對方持續絮叨，伸手要從褲子口袋裡抽出什麼，動作慢得反常。「你肯定會覺得這太他媽誇張——」
啊，這個東西會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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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2 AM
他沒再猶豫了，拔起筆蓋就倏然朝前跨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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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2 AM
那人一反先前緩慢、立刻彎腰躲開一擊，口中不忘驚愕地罵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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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2 AM
加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他已經和眼前的人扭打成一團、毫無形象地在馬路邊踉蹌；他現在能篤定地說這是個活生生的、被抹了聖血的筆刀擦到時除了破口罵人之外不會有額外反應的正常人，抬膝頂向他腹部時狠戾得明顯沒留手。驅魔人躬身閃避時猶豫一瞬、想著是不是該退開來道歉，沒想到一個來得格外慢更是格外重的拳頭直直搥上胸口、把他搥倒時順道將拳頭主人也絆倒了。他一面咳著、一面拽著對方領口，男人此刻又準備來一記響亮的頭鎚，儼然是要將自個一起撞成腦震盪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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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2 AM
兩個在地上扭來扭去的大男人被警察拉開。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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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2 AM
「狗屎加納，」被帶去警局前，鬥毆對象這麼說。「沒良心的臭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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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3 AM
「讓我拿一下行李。」他則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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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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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3 AM
大概是先前打得兇狠的緣故，兩個人縱使乖乖配合還是被戴上手銬，並排坐在警察的對面聽人訓話、做筆錄時一個比一個安分且知禮。
「見到老朋友，我只是想給他看口袋裡的玩意兒，」問到他們為什麼打起來時，米契爾・蘭切斯特率先開口。「誰知道他是神經過敏還是被鬼附身，直接準備要打人。」
「口袋裡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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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3 AM
一個薄本被一邊的員警抽出；那是一本身障手冊，翻開來正署有口袋主人的全名，連照片都像是近幾年才拍的。米契爾聳肩時背後有什麼發出細微的「喀啦」，加納愣愣地轉頭一看，才發現那是個不怎麼正規的、輔助手臂移動的裝置。「上次見面時我還活蹦亂跳，這次就是三分之一的鐵人了，炫耀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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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3 AM
「那麼，奧克萊爾先生，您攻擊對方的理由？」
「⋯⋯很抱歉，」他在老友——簡直不敢置信，這真的是本尊而不是什麼玩笑嗎——無聲學舌道「奧克萊爾先生」時尷尬地輕咳。「我一直以為蘭切斯特死了，想著這個人扮成他的樣子、不懷好意⋯⋯」
「等一下，你說你以為我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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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3 AM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蘭切斯特，」或許是揚起的尾音、或許是對方驚訝到近乎浮誇的模樣所致，男人不知何時繃著的弦瞬間鬆下，相當反常地翻了個白眼。「可能是有人在進行危險工作時說自己要斷後、然後再沒有任何消息，而且身邊同事全認為他死了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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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3 AM
「我辭職了、退休！」如果不是雙手在工作意外後——八成是那次驅魔時獨自死裡逃生的意外——不那麼方便，那人現在應該在捶桌、抑或比手畫腳。「還寄了音檔過去，說『我的職位去他的正式死亡了』！」
「不，沒有人會把退休叫做職位死亡——」
兩人話音默契地戛然而止。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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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4 AM
太過莫名其妙了，從在街頭相遇、到在警局忽然了解真相，短短幾個小時裡發生的事情多到荒謬。
他們對視一秒、兩秒，在員警不明所以的眼神下大笑。
被終於確認他倆中沒有任何人嗑藥的警察們送離分局後，兩個總算靜下來的男人並肩蹲在路邊，觀察行人走過時以看敗類的眼神瞥過他們——儘管他們穿的衣物從風格到質料都差不到哪兒去，因為打架而亂成一團時看起來也不會多麼體面。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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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4 AM
他們一時沒有對話，猝不及防的相遇和旋即才知曉的訊息差讓人沒辦法立刻消化完畢，總要用混亂無意義的聊天內容填滿空間的前搭擋只得雙雙緘默。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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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4 AM
在警察局裡浪費的時間不少，如今天色漸晚，加納一手抓著行李箱的握把、一手撐著臉，想著該如何詢問身邊的人有沒有多餘的房間能借宿。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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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4 AM
「Fuck you。」
他最後選擇這麼說，還是頭一次這樣罵人。
「我知道。」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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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4 AM
即使有機械裝置輔助，搭擋抬手的動作依舊遲緩。加納看著那人據說是自製的金屬支架在夕陽裡染為橙紅，神采飛揚的眉眼在變故之後、在時光之後仍然是意氣風發的樣子，終究沒被改變多少，只不過耳飾變成了穿戴方便的款式，下巴的鬍子亦修整得有些參差不齊；他則顯得比過往憔悴不少，乍看竟然像是同齡人。等了幾秒鐘，他終於等到對方想做的事：不是再補一拳、不是不雅手勢，一隻在創傷下似乎有點失溫的掌搭在他皺巴巴的肩頭。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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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5 AM
「這幾年沒把自己玩死吧，加納？」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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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5 AM
喉頭的共鳴藉靠著的身軀傳來，向來直來直往的人此刻聽來竟有些猶疑；他倏忽想起年初問著幻覺死得是否值得、又為幻覺感到失落的自己，不免覺得他們不愧是搭擋，就是這樣帶著自欺欺人的問句亦聽起來差不多。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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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5 AM
他低頭笑了起來，聲音輕緩、不像早先那樣激烈，笑著笑著忍不住抬掌掩面。掌心摸到的濕潤應該是在外面走了一天下來的汗，畢竟沒人嘲笑他狼狽。顫動的肩被人堅定地抓住，他沒有改變姿勢，只放任自個多笑一會兒、笑到後頭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讓人覺得這麼有趣。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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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5 AM
「謝謝關心，那當然，」如果加納、如果奧非斯開口時有鼻音的話，誰都沒有提到這點。「你退休度假時過得有多好，我就有多活蹦亂跳。」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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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5 AM
他們攙扶彼此起身，像醉鬼一樣勾肩搭背。此刻一切皆好。奧非斯鬼使神差地回首眺望——
「看什麼呢？」
「什麼也沒有。」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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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6 AM
搭檔們走路時踉踉蹌蹌，踏入近霧的夕靄。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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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6 AM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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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7 AM
No need to run and hide
It's a wonderful, wonderful life
No need to laugh and cry
It's a wonderful, wonderful life
——Smith & Burrows, Wonderful Life
▋I ▋𝖋𝖆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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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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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Jun 6, 2022 4:18 AM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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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nderful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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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aucus
加納・奧克萊爾握著一杯冰咖啡，走到機場出口時已經開始有水珠滑下挽起袖子的小臂。
夏日的氣氛若溫度，顯得浮躁，離開了冷氣房的人步履頓時較平時來得快速，漫無目的的男人站到一邊、避免擋到行路，站在能吹得到偶來冷風的自動門旁慢慢啜咖啡。這次搭飛機到美國東岸比起工作更像是又一次小度假、如同冬末春初那場讓他想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崩潰時，不過到了遠點的地方、聽陌生點的話題。他帶的行李不多，一個隨身包加上一個行李箱，將證件和換洗衣物帶齊了便隨興出發，如今下飛機後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忘記先找好旅館。
或許是炎夏蒸散了胸口含著的鬱氣、亦有概率是自己向來容易打擊的精神總算再度找到穩固自身的方法，副業同僚的刑罰風波過後，他暫且將滿心迷茫壓在紙上，熨燙了春秋穿的薄風衣後又是平時積極包攬事務的驅魔人。
此番出行不全然是因確定了有什麼需要用上他的冷門知識；無措——且顯然無知，畢竟對方是以文字盡所能地詳述——的委託人不知道從哪裡聽來他的工作資訊，趕忙詢問他能不能前來確認鄰居是不是個受到認知污染、抑或極可能吸引不可名狀前來的恐水人。多數時候他不會應下近乎杞人憂天的委託，然而被努力刻畫的異色眼眸縱然在廉價傳真後是黑白的，依然讓男人有些在意地選擇受理。
繼續逗留不是辦法，他也許該先到熱鬧點的地方。
畢竟在這裡一直看著親人情人道別也不是辦法。
「前往市區的公車在⋯⋯啊，再三分鐘就要到這裡了？」查了查手機訊息，他趕忙朝站牌的方向前行。
應該能在車程中恰巧將手中飲料喝完。
市區的人聲鼎沸對他來說並不陌生。
拖著行李箱的加納踩著舒適步伐行走，偶爾經過某個人群密集的也會停下來湊湊熱鬧，暫時不去思索夜晚去向而心平氣和。平時的方框眼鏡在豔陽天裡被換作墨鏡，他縱然有了薄汗仍穿著簡單的長袖，依舊舒適的神態和不少出門就像走秀的行人融在一塊。
裝著咖啡的塑膠杯早就在下車時順勢進了回收桶，他一手扶著肩上的背包帶、一手拖著行李箱，悠哉走過鋪得平滑的路。
此處沒有驚惶面孔更沒有聚集成群的昆蟲，他轉動微微發僵的肩頸，發現街口對面有家看起來應該不錯的冰淇淋店、站在斑馬線的一端等著穿越。
有道嗓在不遠處響起，微啞而中氣十足、相當有穿透性，似乎正鍥而不捨地喊著什麼。男人下意識凝神去聽，綠燈亮起時沒立刻邁開腳步，聽著咬字隨對方距離越來越近而逐漸明晰。他不明白是什麼驅使自己這麼做，可人的直覺本來就是在攸關生死時依然不能理解的存在。
號誌再度轉紅時，莫名駐足的人總算聽清。
「——奧非斯——」
他沒想到自己正用著本名。
沒想到別人這時候應該是在聊神話，而不是指某個驅魔人。
他只是下意識回頭。
一雙殊色的眼和自己對視。有著頭深灰短髮的男人和他身高相仿，咧開牙時看起來不那麼像好人，不過瞳眸中的笑只有善意。那人雙手輕輕搭在腿側，姿態輕鬆——手臂肌肉的姿態輕鬆得過份了，令人不由地覺得不對勁。
可驅魔人現下注意的不是這些。
他認得這張臉。
「尤⋯⋯蘭切斯特，」黑髮的男人差點吐出用以取代的別稱，啟齒時還有些遲疑，連語音都慢了下來、每個音節吐得謹慎。「米契爾・蘭切斯特。」
「不然還能是誰？」穿著花俏襯衫的人挑唇一笑，雙臂不知道套著什麼長得像支架的裝置。「怎麼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好的，他無奈地想，甚至未感到半分驚訝。看來奧非斯距離被同僚們滿心憐憫地洗禮的時候不遠了，不可名狀的存在已經可以藉由他的幻覺化作實體、有說有笑，甚至穿上了他從未見過、但確實符合記憶裡品味的浮誇衣裝。
他看著站在面前的褐膚男人，慢條斯理地整理薄風衣內的綁帶、取出鋼筆。
「哇哦，這是要做什麼，男孩？」搭擋、或者被矯造的搭擋這麼問，挑起眉頭時樣貌仍舊吊兒郎當，像當初在高速公路上閒聊蝴蝶餅。「久久見一次面，你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笑、而是把我當那種骯髒的鬼東西驅趕？良心呢？」
他沒有任何回覆，蹙著眉頭看恐水人模樣的——人模人樣的什麼，神態自然，像是以逝者姿態出現在誰面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話說回來，我還有個驚喜要給你看，」對方持續絮叨，伸手要從褲子口袋裡抽出什麼，動作慢得反常。「你肯定會覺得這太他媽誇張——」
啊，這個東西會聊天——
他沒再猶豫了，拔起筆蓋就倏然朝前跨出一步。
那人一反先前緩慢、立刻彎腰躲開一擊，口中不忘驚愕地罵髒話。
加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他已經和眼前的人扭打成一團、毫無形象地在馬路邊踉蹌；他現在能篤定地說這是個活生生的、被抹了聖血的筆刀擦到時除了破口罵人之外不會有額外反應的正常人，抬膝頂向他腹部時狠戾得明顯沒留手。驅魔人躬身閃避時猶豫一瞬、想著是不是該退開來道歉，沒想到一個來得格外慢更是格外重的拳頭直直搥上胸口、把他搥倒時順道將拳頭主人也絆倒了。他一面咳著、一面拽著對方領口，男人此刻又準備來一記響亮的頭鎚，儼然是要將自個一起撞成腦震盪的架勢——
兩個在地上扭來扭去的大男人被警察拉開。
「狗屎加納，」被帶去警局前，鬥毆對象這麼說。「沒良心的臭小鬼。」
「讓我拿一下行李。」他則這麼說。
大概是先前打得兇狠的緣故，兩個人縱使乖乖配合還是被戴上手銬，並排坐在警察的對面聽人訓話、做筆錄時一個比一個安分且知禮。
「見到老朋友，我只是想給他看口袋裡的玩意兒，」問到他們為什麼打起來時，米契爾・蘭切斯特率先開口。「誰知道他是神經過敏還是被鬼附身，直接準備要打人。」
「口袋裡是什麼？」
一個薄本被一邊的員警抽出；那是一本身障手冊，翻開來正署有口袋主人的全名，連照片都像是近幾年才拍的。米契爾聳肩時背後有什麼發出細微的「喀啦」，加納愣愣地轉頭一看，才發現那是個不怎麼正規的、輔助手臂移動的裝置。「上次見面時我還活蹦亂跳，這次就是三分之一的鐵人了，炫耀一下嘛。」
「那麼，奧克萊爾先生，您攻擊對方的理由？」
「⋯⋯很抱歉，」他在老友——簡直不敢置信，這真的是本尊而不是什麼玩笑嗎——無聲學舌道「奧克萊爾先生」時尷尬地輕咳。「我一直以為蘭切斯特死了，想著這個人扮成他的樣子、不懷好意⋯⋯」
「等一下，你說你以為我怎麼了？」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蘭切斯特，」或許是揚起的尾音、或許是對方驚訝到近乎浮誇的模樣所致，男人不知何時繃著的弦瞬間鬆下，相當反常地翻了個白眼。「可能是有人在進行危險工作時說自己要斷後、然後再沒有任何消息，而且身邊同事全認為他死了的關係？」
「我辭職了、退休！」如果不是雙手在工作意外後——八成是那次驅魔時獨自死裡逃生的意外——不那麼方便，那人現在應該在捶桌、抑或比手畫腳。「還寄了音檔過去，說『我的職位去他的正式死亡了』！」
「不，沒有人會把退休叫做職位死亡——」
兩人話音默契地戛然而止。
太過莫名其妙了，從在街頭相遇、到在警局忽然了解真相，短短幾個小時裡發生的事情多到荒謬。
他們對視一秒、兩秒，在員警不明所以的眼神下大笑。
被終於確認他倆中沒有任何人嗑藥的警察們送離分局後，兩個總算靜下來的男人並肩蹲在路邊，觀察行人走過時以看敗類的眼神瞥過他們——儘管他們穿的衣物從風格到質料都差不到哪兒去，因為打架而亂成一團時看起來也不會多麼體面。
他們一時沒有對話，猝不及防的相遇和旋即才知曉的訊息差讓人沒辦法立刻消化完畢，總要用混亂無意義的聊天內容填滿空間的前搭擋只得雙雙緘默。
在警察局裡浪費的時間不少，如今天色漸晚，加納一手抓著行李箱的握把、一手撐著臉，想著該如何詢問身邊的人有沒有多餘的房間能借宿。
「Fuck you。」
他最後選擇這麼說，還是頭一次這樣罵人。
「我知道。」
即使有機械裝置輔助，搭擋抬手的動作依舊遲緩。加納看著那人據說是自製的金屬支架在夕陽裡染為橙紅，神采飛揚的眉眼在變故之後、在時光之後仍然是意氣風發的樣子，終究沒被改變多少，只不過耳飾變成了穿戴方便的款式，下巴的鬍子亦修整得有些參差不齊；他則顯得比過往憔悴不少，乍看竟然像是同齡人。等了幾秒鐘，他終於等到對方想做的事：不是再補一拳、不是不雅手勢，一隻在創傷下似乎有點失溫的掌搭在他皺巴巴的肩頭。
「這幾年沒把自己玩死吧，加納？」
喉頭的共鳴藉靠著的身軀傳來，向來直來直往的人此刻聽來竟有些猶疑；他倏忽想起年初問著幻覺死得是否值得、又為幻覺感到失落的自己，不免覺得他們不愧是搭擋，就是這樣帶著自欺欺人的問句亦聽起來差不多。
他低頭笑了起來，聲音輕緩、不像早先那樣激烈，笑著笑著忍不住抬掌掩面。掌心摸到的濕潤應該是在外面走了一天下來的汗，畢竟沒人嘲笑他狼狽。顫動的肩被人堅定地抓住，他沒有改變姿勢，只放任自個多笑一會兒、笑到後頭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讓人覺得這麼有趣。
「謝謝關心，那當然，」如果加納、如果奧非斯開口時有鼻音的話，誰都沒有提到這點。「你退休度假時過得有多好，我就有多活蹦亂跳。」
他們攙扶彼此起身，像醉鬼一樣勾肩搭背。此刻一切皆好。奧非斯鬼使神差地回首眺望——
「看什麼呢？」
「什麼也沒有。」
搭檔們走路時踉踉蹌蹌，踏入近霧的夕靄。
No need to run and hide
It's a wonderful, wonderful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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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ith & Burrows, Wonderful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