ℭ𝔥𝔞𝔭𝔱𝔢𝔯 𝔗𝔥𝔯𝔢𝔢
　
　
　　　　Endymion
　
　

　　群眾共有的驚惶面孔被人托著。

　　那隻手箝制下頦的力道不輕、堅定得能誕出瘀青，領其如領幼生未馴的犬，將共感分出高下之別，而後掰動——掰一張萬相的頰似扳動鏡頭，未知的存在套上有解的詮釋。

　　蜜糖被溫煦地灑在舌尖，從此言語都顯得可信；而毒藥，誰對著迷茫的瞳孔說，毒藥才能拯救一切。

　　睡吧，my sweet，你雋永的睡顏是溫床。

　　月光如乳，在天際將落未落，屬夜的存在逐一出巡。

　　無咽的歌者抱琴。現代的鴉群於一顆顆圓潤晶亮之下社交、行竊、沾沾自喜，糧食與泉水更迭，啞啞的往來稀疏，在耳膜裡被搜集、堆疊；幽默與機智是存在之必然，褪下的一根根血汗玄羽則是必然的額外奢靡。牠們唏噓：東南方的森林有火，東南方的森林焚燬所有負心的衣衫、醜陋與更加鄙陋間抉擇斬首，東南方的森林裡連河流都是傳頌談資的色彩。

　　「我推薦你往西南⋯⋯」

　　緊繃的弦一撥就斷，斷盡夜晚陰雲下所有疊覆目光，光鮮亮麗的琴頸也彎折在更加光偉的理想；響徹的不是鴉啼、不是鶯哢、更不是樂聲，生來行走在此終究要面對越發緊迫盲目的要務。霧霾擁抱翅根像擁抱一條陌路、露珠綴不上的路途，途中只剩下殘嘵茫然的在乾涸的地面迴環，還不得的自由與還不得的尊嚴，儼然將正義轉作一張張撒上污漬的良民證。正坐上屋簷的歌者無話。

　　火焚的實粒被碾碎、淹沒、隔著紙片化作濃水，被一雙雙探究的眼眸吞沒。

　　東南方的森林裡有迷途焦軀，焦慮的舌苔蘸著燒灼過後的雨，盡灰的破敗石道上有一灘綿雨過後的紅潭，雛鳥蹦跳地留下幾行哭著撒嬌前的腳印、宛若枝枒。

　　歌者編織根根斷弦為繩索，將折頸的琴當作縊者掛在屋簷；如果誰為此感到呼吸難存，那便是該被群鴉譏笑的多愁善感，形不似更無神的共感體本就提供不了相應感知，擬人的臆想徒然被人擬作臆想。

　　「我推薦你往西南⋯⋯」

　　月光如發酵的胃液，在柏油將瀝未瀝。

　　願你睜著雙眼沉眠，為著你眸底月光，為著你不再清醒於人間鄙陋，為著被鍾愛的所有。

　　「再也不需要為日後的狩獵擔憂，恩底彌翁靜靜地、無知地睡了。」

　　奧非斯趴在檔案室的桌子上，側著臉看筆刀在手指間來回旋轉。

　　他知道自己龜縮在室內貼標籤紙的日子不多、硬要掰手指計算也不過一週又幾天，積極驅魔養出的一身靈巧仍在，只是當他拔起筆蓋想要書寫、卻在刀鋒對著紙面才發現自己差點把隨身武器當作普通的鋼筆使用時，還是難掩惶惶。

　　近日對著鏡子告訴自身要振作的話語效用不長；雖說能夠直面鏡子已經是在驅魔人間性命奢侈的行為，這樣明知是心理安慰而依舊為之的舉止不過是自我催眠罷了。

　　來放錄音帶的同僚看他一眼，問既然這麼不喜歡後勤工作，怎麼不乾脆給自己放個假、再繼續出外？

　　——好問題，他想，只是放假時他也不會想著要去什麼地方旅行，不過是從龜縮在舊日月宗的一角變成龜縮在日常打發日子的地方，顯著的差別大概是變得隨便的衣裝和架在鼻樑的、還是沒找到時間送修的眼鏡。

　　想起來似乎有些病態，他喜歡待在能夠聽見關於不可名狀消息的場所；與詭譎怪誕無關的消息彷彿在他性命裡再也無法佔據任何空間，沒有消息的一天便沒有被真正度過，唯有那些經年累月仍然讓人悚然的行徑和囈語才讓男人覺得自己活著。

　　但他還是感謝同僚建議，放棄徒勞轉筆的行為、起身離開。

　　「啊——差點忘了問，奧非斯，」對方忽然喊住他。「你應該不住附近的社區吧？」

　　「我每天都開三個小時的車來⋯⋯不，這只是個玩笑，抱歉，」沒預料到自己回話回得這麼隨意，驅魔人揉額。「不過我確實住得有點遠；怎麼了嗎？」

　　「也沒什麼大事，」那人擺擺手。「宗裡很多人最近都在彼此關心，我想到了就也順便問問。」

　　⋯⋯是這樣嗎。

　　他點點頭，確認對方沒有後續的好奇心或者其他問題後，終於向人道別。

　　「月光降臨在他身邊，愛憐地、希冀地，降臨在祂懇求恩典而作為床笫的山裡，在無覺中兀自感動地溫存；夢境亦然，觸不得而溫柔地撫著一雙沒有倒影的眼，多麽栩栩如生的一幅風景。」

　　你不需要害怕，不需要歡喜，不需要逃避，不需要醒轉，不需要、不需要、不需要。

　　你只需要一場酣眠，在旁者的吸引之外、在陌路的詛咒之外、在危機與性命的短缺之外。

　　亙遠的夢鄉漫步。

　　「喂，你好？」

　　他接起一通來電號碼有點眼熟的電話。

　　話筒對面有聲漫長的呼吸，像是不可思議；這樣的氣流聲不知怎地使他渾身發癢，彷彿被什麼給圈養在角落，怎麼也不可能逃脫。

　　半晌，有女聲啟齒。

　　「加納。」

　　他沒有回應，卻下意識垂著眼眸，迴避著不存在於面前的注視。

　　「聽說你那邊發生了投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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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小偷一樣悄悄地爬上窗戶翻進來（小聲）

暌違的依然很是享受大的好文筆......很喜歡前後面在敘事上的對比不同，前半是一種很奇妙的氛圍，讀起來時優美從容帶著奇幻或者說是神話的氛圍，儘管細看著內容其實說著的是不安、空乏、焦慮一類的負向情緒，但優美的閱讀體感卻莫名讓人流於一種平順。

後半的奧非斯亦同，讀來著實有種可以說是平順樸實般的日常工作生活，但裡面同樣的也蘊含著一種未能道明的焦躁與不安，順於日常但卻也恐於日常，無事是好卻非如此。

連接前後悠悠轉轉的好比風暴之前的平靜，最後的那一句話便是激盪起這平靜之下揣揣不安的石頭，水花濺起，漣漪動盪，收下了最好的結尾。

但也是激起了一個開頭，讓人升起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後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