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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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天沒有和母上聯繫,忽然母上傳來訊息:「你覺得是臺灣的制度好,還是美國的制度好?」我便知道,她也看到槍擊案的相關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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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在本月十五日,而且是在美的臺灣人圈子,不多時就從朋友那裡聽到了消息,再一會,常參加教會活動的朋友們也轉來噩耗。那時還不知道兇手是誰,但人人震驚恐懼藏不住,嘴上不說,心裡多少都影著,懷疑是政治問題,畢竟長老教會和臺灣認同的淵源頗深,想不出此外的導火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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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種族議題大多聚焦在黑白上,美國人對其他族裔基本上並不關心,臺灣人和中國人在人種、膚色、語言上幾無差異,在日常生活中都被歸類在「亞裔」,甚至已經是「美國人」。美國是種族膚色國籍大拼盤,基於文化傾向和法律規定,重視的是當下和個人,對於他人的母國和過往人生、政治傾向等等毫無興趣,這使美國人對中臺紛爭缺乏主動的好奇與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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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臺灣和中國之間的衝突,在美國是很檯面下的,幾乎看不出來。在美的中國人和臺灣人,雖然融入美國社會的程度稍有不同,但在意眼前自己的工作、生活,是比什麼都優先的。當中臺兩方在社交圈裡相遇,多半也維持著友善的氛圍,只有在單純只有臺灣人和中國人時,才能嗅得出一絲異樣。美國人難以參與那些場合,自然窺不破其中真味,更別提異鄉也有各種相善的中臺人士,彼此形影不離、你儂我儂,中間放不下一個臺灣人,想當然也塞不下一個美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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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來美國時我曾感到很驚奇,美國對移民的寬容程度放眼全世界可說數一數二,移民法規詳盡完善,人民對於各色移民也司空見慣,問了朋友才知道,這是一種更長遠的眼光。許多國家都認為如果對移民更加開放,會導致原本的文化被蠶食、原本的社會資源被瓜分,但是美國作為彼岸遙遠大陸上科技、經濟、文化的強權國家,想的不是這樣,而是要用現有的一切資源吸納全世界的菁英與他們的後代,讓下一個世代、下下個世代的美國依然強大。不論你是中國人還是埃及人,來了美國、當了美國人,你的能力、你的資源必然會投入美國,就算你暗中心心念念祖國文化我也不在乎,過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就不信你的兒女、你的孫輩還能愛中國、愛埃及,他們說不定只會講英文,連中國是什麼、埃及在哪裡都不知道。這就是美國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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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樣的算計目前為止之所以都非常成功,主要還是因為美國各種背景條件都優秀,賭得起這一把。如果是小國小民,自保還是上策。只是每當想起這些,我都會忍不住感歎自己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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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長老教會支持臺灣認同這回事,便不得不提起FAPA,即臺灣人公共事務會。近年看似蓬勃發展的臺灣認同,在早年其實十分艱難,有許多助力是來自海外。曾聽過朋友議論,說年輕時不懂臺灣人公共事務會是做什麼的,以為是一群有夢又追不到的老人家在美國自嗨,直到親身面對中臺歧異,才發現FAPA不簡單──比如申請綠卡時才發現,如果不是這個協會當年的倡議和遊說,搞不好直到今日臺灣人還在和中國人共用綠卡申請的名額。不過在此要強調一下,這只是朋友原話,我查證時一直沒找到FAPA促成此事的實證就是了。如有噗友知道詳情,敬請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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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第一則回覆。被母上這樣問,我其實很感傷。臺美文化差異是說不完的,通常直接面對這差異時你只能啞然,不知從何講起,最簡單的例子就是疫苗出來後母親曾傳過訊息問「美國政府有派車載你們去打疫苗嗎」。母親問哪邊制度好,其實說穿了,並不是關心臺美到底有何文化差異,只是震驚有人和她政治光譜相近卻殺了人。我和母親為了政治大吵小吵無數,連不能講的都講了,現在實在已沒有能講的,只好說了一通「反正自己行得正,然後尊重他人、平等相待,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之類老套,母親也欣然接受了。然而通訊結束時我默默心想:這道理對死去的鄭醫師而言到底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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