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腿腿
MUR
避免跟上一噗紀錄的調性不合諧,所以另外建一個。有關自己去年備考,到現在都在神隱的原因。

人生角色6/3,登屋頂前,必得經歷不斷的衝撞。

這樣的設計,我在限制之下、個體人突變的運作,錯誤的策略、失衡的定義與未定義能量,以及我完全對自己自找苦吃、自虐焦慮的呈現,完全從體內被硬生生刨挖出來,血淋淋地攤在我眼前。
蘇腿腿
我去年經歷的,雖然在別人眼底可能是預料之內,甚至覺得沒有什麼好在意的,但對我真的是沉重的打擊。
蘇腿腿
以前我家人希望我去考公務人員,但我拒絕了,就跟研究所一樣,我覺得累,而且鬼剃頭。

快三十時,配偶也移民過來了,我依然寫著文章做喜歡的事情,又逢父母開玩笑說:「去當清潔工也好啊,去打掃也有份薪水收入這樣,才不會閒閒無事。」

──他們是認真的。

確實,我沒有產值這件事如同心魔,一直在暗處苛責自己,我並不符合當今社會的「有用」,也沒有所謂的規劃、進程。

他們覺得我不忙──因為沒有產值,可是我總覺得有做不完想要嘗試的事情,很忙。
蘇腿腿
是故,我拉了配偶當資源,周圍的聲音變成「要是離婚妳甚麼都沒有,妳沒有工作經驗,出去妳能做什麼?」、「伸手拿錢就是沒底氣,矮人一等」,加上周遭離婚、單親事件屢屢跳至眼前,環境圍繞的擔心、眼神的不認同淺顯易見。

我說不上來是難過,還是憤怒?或者是一種折辱?還是一種蔑視我的經營能力?還是我跟那些不懂得溝通的人一樣傻?我傻嗎?為什麼家庭的分配一定要跟主流一樣?

理智上,我能夠理解這是未雨綢繆;但某方面是不是在咒我?

我就只是想做我想做的,而這一點,對他們來說就是傻、就是天真、就是不思進取。
蘇腿腿
到頭來,我彷彿又好像看到當初剛畢業的自己,那個受限於框架裡面,被笑著天真、傻瓜,夾雜屈辱自卑裡面走不出社會世俗的方框內。

事情本來就沒有是非對錯,順著社會主調就不用這般痛苦掙扎,但我卻覺得很不對,可是如何解釋不對?我說不上來,直覺五感都淹沒在腦袋慘白的自言自語漩渦裡。

這是行不通的,妳應該趕快有個工作,減輕家裡的負擔──他們眼裡都是期待,就跟以前一樣,讀著書,拿著好成績,當個乖小孩減輕家庭負擔。

明明身旁的朋友很簡單的就跨出去了,我卻不知道為何待在原地,死活不肯踏出去;明明她們都越來越上軌道,也這般明亮,妳也該如此了。
蘇腿腿
妳三十了,必須如此。因為妳必須回饋父母養大的恩惠、妳必須擔負起責任,還有很多人要妳的幫助,妳也必須扮演好有禮貌的孩子,妳也要回饋每一份恩情。

妳不能這般任性嬌蠻,縱然身為女性躲在父權下,但妳也該自立自強了,身為乖小孩妳也該繼續有好表現,成為父母的驕傲,趕快有份說得出口的工作。

家裡的支持能支持妳多久,妳該學著旁人一邊工作賺錢,一邊耕耘興趣就好。

妳有什麼值得人家看得上妳的?請妳務實點。
蘇腿腿
「是我太脆弱」
「是我太不獨立了」
「抗壓性不要這麼低」
「我在浪費家庭的資源」
「妳該找份更穩定的工作」
「工作做久了,就會習慣的」
「就是因為沒事做,才會想太多」
「別人都是這樣,妳不該這麼自私」
「旁人能陪妳多久,妳畢業該自主了」

我想哭,卻只是紅了一圈眼眶,憋下鼻酸,然後「喔」一聲。

反正就跟畢業後求職那陣子一樣,哭不出聲音。
蘇腿腿
或者,因為家裡教育形塑成「哭」等同「沒用」,既不能解決問題,不如去笑,以至於我不想讓旁人知道我的軟弱,也不想讓喜歡的人知道我這般懦弱,也不想波及到別人的情緒。

可,我還是不清楚我在固執什麼,既然想符合期待,卻油生股不甘願──為什麼?為什麼我會這樣?

夜仍深,天未明。

六年前的我無聲起床,寫了遺書。
蘇腿腿
世界不會因為少我一個停止,親朋好友的流光歲月不會停止;太陽東昇西落,月盤陰陽圓缺,天道四時依舊;生老病死,人之無常,道之常。

父母還有我穩定的手足不用怕,反正母親的身體也康復起來了,少了我一個,說不定水電還省了;男女朋友也僅是一段交往,斷了傷心多久?人還是要活著,他會還有下一個他喜歡的人;朋友也會很多朋友,天地偶遇相知,路途漸行漸遠,遠則遼闊,再各自遇知己。

說謝謝彼此的相遇,說對我的脆弱感到抱歉。
蘇腿腿
平心而論,我的父母已經盡量不管了,但我卻又是他們情緒唯一的出口,我很清楚他們口語裡的期盼、失望,還有若有似無的暗示。

妳為什麼這般不知足?為什麼這麼不堅強?

是腦袋問嗎?還是自問?是誰的聲音?

萬籟寂,無答。
蘇腿腿
最後,我還是一張張揉掉了遺書,然後說:「好。」

因為伴侶說:「妳還有我啊,妳別一個人承擔著!每個人都會有迷茫的,妳不是孤單的。」
蘇腿腿
六年後,這議題又轉了一圈丟在我面前,是不是應該要處理?既然都這樣說了,是不是逼我去看待這件事情?

去年的我想著,也許是要我負起該負的責任、也許過去的我就是在逃避責任,封鎖在高塔內自娛,也許我該試著撐起來。

於是,我弟偶爾一句:「妳很會考試,要不要試試?反正我就是這樣啦,寫題目,進!」

我想想,好就拚看看吧,就去試了。
蘇腿腿
我一開始以為自己能夠按照自己的步調,漸漸地,也許是周遭的聲音、資訊都是努力、努力,每天從早到晚的讀書、補習班加強諸如此類的。

我不知不覺認為,也許我該更努力點,我應該爭取更多的時間來充實自己,一舉達到目標。

所以,我連固定紓壓情緒、思緒的寫作也停了,從睜開眼的瞬間,冥想→讀書→運動→看課程→複讀→寫題目→檢討→睡覺,穿插三餐、廁所,我沒有離開過椅子,我也沒有出門,一個禮拜七天都是如此。

每天讀十小時是常態,讀到凌晨,在夢裡繼續看著自己坐在教室,被考試、參考書追著跑,凌晨四、五點在驚醒,繼續迴圈。
蘇腿腿
很累,可是別人可以,為什麼我不能?那些成功的例子隨處可見,我直覺得再撐一下下,這題還沒寫完、這邊還沒讀完,焚膏繼晷──這不是常常跟「成功」掛勾在一起的嗎?

正逢,本土疫情剛好起來,補習班停課改由雲端,我也樂得在家,想著減少了通勤的時間,也不會晚上搭了快一小時的捷運過去台北。

我以為都是好的,我比以前不會溫故知新的自己好,太久沒讀也沒關係,我可以補回來,反正才七個月──我覺得我能夠考到,好好填補家裡短暫的缺口,承擔那些主流觀念的責任。

反正都要去洗臉,不如挑個我想要的──我這麼以為著。
蘇腿腿
未知的未來,對於我、對於人都是蒙著一層恐懼。我一方面覺得自我滿足,一方面懷有恐懼。

如果考不上呢?一直考不上呢?那些空白我該如何解釋?我必須考上啊?我不能讓別人失望,我也不想對自己失望,更是加緊讀書複習。

有一朝,我發現地板的頭髮變多了。
有一晚,我驚覺自己克制不住流淚。
有一時,我覺得這人真是脆弱不堪。

為什麼,我錯這些題目?為什麼,我背得這麼慢?為什麼,手會僵硬得寫不下去?為什麼?
蘇腿腿
我知道我該休息,但我一離開位置我就會開始譴責自己:我應該弄懂這裡、我應該完成筆記、我應該要檢討錯誤,校正自己重回讀書的軌道。

好沮喪、好厭煩會疲倦的自己。

好恨這般無用的自己。

我抓頭皮扯頭髮、抓爛能抓的皮膚,一道道紅痕泛著破綻的皮屑,火辣辣的痛感,才令我確定「我」還有知覺,「我」還會痛。
蘇腿腿
有痛,就好像是我還活著的象徵,那就是可以繼續翻書,抄著一遍遍的字句熟悉那些理論、法規、公式、圖形。

我木然拿著剪刀,看著鏡子裡的人,紅著眼眶、腫著鼻子、兩頰削瘦,但唇色還有血色。

很好。我無聲說著。

手指按下,刀鋒冷硬刷過髮絲的扯動感,泛起強烈的雞皮疙瘩,長髮瞬間根根墜落,淋在道道淺薄的傷痕上,一種痛快感油然而生。

所以,我笑了。

會掉頭髮?那就剪掉吧,剪去廢枝,營養才會集中。

盛夏走了,秋老虎正熾著。
蘇腿腿
同居的伴侶阻止過,知情的朋友阻止過,甚至直接衝來把我帶出去散步,我卻克制不住這樣藏在衣服底下的自殘衝動,也無法阻止自己逼迫前進的路途。

我很清楚,我並沒有想死,我只是想要確保我還清醒走下去──這是我選的,我要做到最好、最完美,我一定要拿到。

就算廟裡的籤詩寫著等待、寫著無望,解詩的說希望不大,如果要考到一定要更努力。

好,那我更努力,每日再多讀兩小時,十二小時,也就是半天嘛。

就算哭、就算難過、就算自責,那也要繼續走,不能停,也不准停下腳步。

為什麼?我不知道,我就是一路拚命地跑。
蘇腿腿
家人不敢關心,就怕給我壓力,我覺得很好,我不想對付他們。
伴侶覺得我冷落他,我反而覺得他莫名其妙又公主病,無端給我添亂,冷暴力就來冷。
親友阻止我,努力勸說休息的重要,我聽話那我就休息一天,腦子依然再轉著那些公式。

之後考完了,我以為輕鬆了,結果一切都在反撲。
蘇腿腿
「當初自己如何限制身體,身體就會如何限制自己。」脈輪靈氣的朋友是這樣跟我說的。

心血打不起來、下半身血流不止、神經衰弱、憂鬱症、頭痛暈症……我還想著我有睡覺、有吃三餐也有冥想運動,怎麼就這樣了?

喔,就算這樣,如果打這一仗贏了,也很好。

看著中醫叔叔擔心我的健康狀況,我笑著點頭;看著醫生護士手忙腳亂我血流不止兩天的傷口,我也是笑著。

彷彿這個身體不是我的,甚至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好笑。

就是很好笑。自己考完後,自己連短片都看不了、看書看不了,連文都不會寫了,像具屍體。

如果不小心失血過多死了,那也很好,順利登出,走過橋喝下一碗湯。

因為,這樣就不用迎接失敗了。
蘇腿腿
是,就是失敗了。

原來自己一直都是難過、原來自己是這般疲憊、原來血流不止,流了整整兩天,在病床上動彈不得的感覺也是這般痛苦、原來靈肉分離的掏空就是這樣。

從年初躺到現在──或者說,在去年時就是行屍走肉。

因為害怕啊。我害怕失敗,害怕過去建立的光環就此熄滅,害怕失敗的自己,更加失敗無用,我害怕我對自己失去信任。

就是失敗了。
蘇腿腿
我不敢哭太久,直覺得自己要趕快站起來,不想讓別人擔心、不想讓別人受到自己情緒影響,同樣也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很脆弱,急著想馬上投入下一階段。

但唯有真正摔斷腿了,倒在地上,沮喪、自厭之餘,才能感覺到從體內深深湧出來的疲倦感,還有那些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怎麼不符合社會的失敗、恨自己到頭來還是讓自己失望是從何而來。

卻忘記自己在當下努力踩出來的,一路走到了現在──請教阿璱的契機、了解自己不同的樣貌、知曉這一切的發生也不是真的沒有意義。
蘇腿腿
就算幽微,只要不棄,依然尋得到氣流,點亮那一盞火光,就光低首,腳下踩的,並非僅有崎嶇不毛的尖石碎岩,還有藏在岩縫裡的嫩苗。

也許那是源頭,也或許是高我,更或許是自己為處在低谷才會發現重生。

枯木逢春,可以是那一瞬的春霖甘露,也能是經歷四時後,更加絢爛光耀的不同。

因為從未了解過自己、忽視自己、蔑視自己,以至於連行走都做不到,更別說要如何在自己與社會之間做出平衡。

自己都不瞭解自己,旁人要如何真正了解?縱使旁人了解,自己不了解又如何起?自己不接受這樣的自己,又如何談起改變?去闖蕩?
蘇腿腿
允許自己休息,允許自己失敗,允許自己難過,允許自己的不同,接受暴風雨摧枯拉朽後,躺在狼藉裡、品嘗寂靜中,淺淺淡淡的生氣,將會明白這谷底正是穩固自己、了解何為平靜的搖籃,也是宇宙藏了禮物在這裡。

很可慶的,這一次的失敗、勒索自己後,才有這個喘息正視自己,看見「自己」選擇這樣的設計,懷抱這個機會去寬恕自己,理解這樣的自己,然後看見、開啟許多不曾碰過的神祕事件(?)。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既然失敗了,也不能改變什麼,那就接受這樣的安排吧,順其自然,將會有機會了解真實的自己。

之後,就算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那就再去撞一次吧,畢竟擁有這樣的一條固執通道,那必然有其原因。
蘇腿腿
很喜歡43閘門
43.3的權宜→怕被譴責選擇放棄說話
43.4的死腦筋→字面的意思

這就是我啊,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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