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th 𝕺𝖑𝖊𝖘𝖈𝖍𝖆
　
　
　　　　　　　2 𝔗𝔦𝔪𝔬𝔱𝔥𝔶 4:7
　　　　I have fought a good fight,
　　　　I have finished my course,
　　　　　I have kept the faith.
　
　

　　他並非第一次來到德國，也非頭一次走入教堂。

　　可在異國他鄉選擇進入並不著名的教堂拜訪，而非如其它閒適的觀光客們去往人潮湧動的知名景點，便是奧非斯的首次嘗試了。

　　工作結束時，他經常多留些時間讓自己作為再普通不過的遊客行走，卻鮮少特意傾聽周遭人們在談論、推薦何處。

　　然，興許是信仰總需要由誰的話語打磨、興許是議論神父的嗓音太過響亮，他終究留了一日閒暇尋找那座禮讚之所，冀盼能夠聽見那位染了髮的神父一場佈道。

　　「叨擾了，」男人在敞開的門扉前左右盼望，見周遭並無止步標示後，便輕聲啟齒、步入兩排長椅之間。「奧勒沙神父？」

　　「您好，親愛的外地人。」已結束誦讀，正好收起聖經的奧勒沙回過頭，掛上的是一如往常的微笑，「有什麼我能幫助你的嗎？」
　　這裡並不是那麼知名的觀光景點，特地來訪的外地人不多，即使來訪也通常不是為了尋求什麼，也許今天這位也是個正巧路過的迷途旅人。
　　至於為何一介外地人會知道他的名字，他一點也不在意。他明白外頭對他的議論從來沒有少過，有好也有壞，倒是沒給他帶來多少困擾。

　　「您好。」看來他的運氣依舊是自身所想的那麼差，從早先途經的散會行人至如今對方收起的聖經都能看出，原先預想的行程終究錯過了——興許也得歸咎於自身散漫，和教會疏遠得連正常的聚會時間都已忘卻？

　　「我這幾日旅行到附近⋯⋯說來慚愧，本是聽說了您的佈道，想來看看的。」隨言語而來的苦笑並非禮儀所致，男人當真難掩失落。

　　「不知道現在進來是否打擾了？」

　　真是奇特。翠綠的眸子微微彎，看著眼前的外地人。來訪的客人大多是為了觀賞教堂，這是頭一位專程為了他而來的旅人，在聽聞他的名聲之後。

　　「一點也不。無論何時，我們親愛的兄弟姊妹永遠會受到歡迎。」他向著一旁伸手，示意外地人挑個舒適的位置坐下，「可惜我無法實現你的願望，但也許我能和你聊聊天，以你虔誠的信仰為題？」
　　
　　「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虔誠的信仰⋯⋯」

　　他復述，如同回音。或許男人不該這麼做，畢竟多餘的言語只使得日漸堆積的困惑變得顯著，不過——多數人去往教堂不就是為了這些？所謂的坦承、真實，諸如此類。

　　不過他的誠懇中就還是得多點隱瞞。

　　「叫我奧非斯吧，奧勒沙神父，」他抹平外套、坐上其中一張長椅時說道。「稱呼有些奇怪，不過我多數時候確實如此介紹自己。」

　　「無論多麼奇怪，只要你認為，那就是你的名字。」他也沒有說人怪異的本錢，奧勒沙點頭。他不介意隱瞞，即使多數的信徒總是按著訓誡真誠對待世界，何況對方也不全然懷抱著欺騙向他攀談。

　　誰知道呢，也許總有人喜歡將謊言視為真實。

　　「那麼親愛的奧非斯，歡迎你的到來。」他在一旁落座，維持著剛剛好的距離，那本聖經放在了他的腿上，「你想聽點什麼呢？說來慚愧，但我想即使你趕上了誦讀也會略感失望，我並不是什麼有名的修道士。」
　　平凡的佈道，平凡的解讀聖經，奧勒沙認為自己只做到神父工作的表面，深入觀察的人總看得出來。為此而來的人若不是憤怒的狂信徒，那便是同道中人吧。

　　將神聖的信仰看做一種娛樂？他的笑容漸深。

　　「這並無妨，」他將交扣的雙手擱在腿上。「我只是⋯⋯像是偶然看見來路的旅人？踏過的土地越多就越看不見曾經悉心觀察的一切。」

　　「我無法全然理解聖經的指示，神父，卻也不覺得抱歉，」那理當是能夠使他理解神的途徑，而他讀著一度篤信的字句卻漸感迷惑。「這是迷途？還是被拋棄？」

　　或許他的同行們會笑，可在見證那些難以言明的瘋狂之前，他確實擁有堅定的信仰，似乎錯眼便被少有歇息的忙亂擊敗。

　　「行走在人間勢必見到這樣不誠的挑戰？」

　　噢，看來是他多慮了，來人只是可憐的迷途羔羊。

　　微笑停止在恰到好處的弧度，奧勒沙斟酌著言詞，最終他給予的仍是正向的回應，他始終無法背棄自己的心，尤其是在這種時候，「不必感到抱歉，親愛的奧非斯。你見的越多，理解的世界便越加真實，在真實面前理所當然的會感到困惑，那和我們讀到的所有一切都不相同。」
　　「與其說我們遭到上帝拋棄，不如說……也許，我是說也許，祂早已不存在了呢。」後半句的聲音漸弱，奧勒沙用著只有對方聽得見的音量在違抗他的信仰。他發現他似乎越來越難壓抑自己的不真實，但那也無所謂，「上帝給了人們向前的力量，祂是在黑暗中的一線光明。可是，那些黑暗也是祂給予的。」

　　手指在空中拂過，指向教堂一角，幾個年幼的孩童。「將黑暗留給世界後祂再無蹤跡，比起認為自己迷途，我更願意相信祂將權能交付給了天使。」玻璃上映著孩童的倒影，其中一個孩子的頭上有著白金色的光環。

　　將不穩的理想更加動搖不是難事。

　　他聽神父言語，溫煦、含蜜，蜜裡摻著崩垮殿柱的塵灰。放權的神浸在陰翳，行走的天使以骨血病軀祛惡，那他們呢、那他們呢——那時你們近前來、站在山下、山上有火焰沖天、並有昏黑、密雲、幽暗？

　　男人將視線放在玻璃上的亮芒，毋庸置疑地屬於他如今用名所處的生活。孩子們兀自進行自身年歲的忙碌，奧非斯則回頭去看神父，張口欲言，又不知自己能問什麼。您知道嗎？您見過嗎？您得以觸碰嗎？

　　一切隔絕在眼簾與紙筆之外。

　　「比起星辰，陰影離得離我們更近，神父，」他輕聲道。「我該如何發現並驅逐邪靈，在自己感受不到神、也感受不到它們時？」

　　奧勒沙並不清楚迷途的羔羊是否知曉世界的秘密，如此輕巧的將年幼的天使暴露也只是出於他的任性。畢竟孩子的光環沒有多加遮掩，遲早會被發現，但他相信這外地人不會加害可愛的小天使。
　　毫無來由的相信。
　　「如果你看不見，那勢必得尋求幫助。親愛的奧非斯，永遠，永遠不要相信你自己。」閉上眼，再張開，他的眼裡如同奧非斯所言，看不見那些黑暗，「無論你尋求幫助的對象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他可以相信，就像是一種寄託？」不需理由，就像信徒們相信作為神的代言人的他。
　　
　　聽來可笑，他的笑容漸漸消失。

　　「也許這麼說不太中聽，但盲目依靠自己永遠是錯誤的。輕則跌入泥坑，重則痛失所有。」說給尋求正途的男人聽，也說給他自己聽。

　　神父所說的並非往常聽見的話語，可奧非斯認為眼前人依舊正對迷惘者吐露真理。

　　永遠不要相信自己，奧勒沙如是道，闔眸若就此探得他過往，所有舉拳歡呼的自滿與輕描淡寫的傲慢。他辦得到、他們辦得到，被救者成為救世主的狂想，追著一軀殘破和空茫散盡，可他依然思索他該能辦到，由人所信者自信之的無理推論。重則痛失所有。

　　求助於旁人，神父告訴他，而這竟對他來說是困難的，儘管他不吝於在這位初次見面的紳士前剜去梗概地吐露煩惱。

　　「我明白，神父，我想我明白，」他將雙手緊扣在一塊，別頭去看依舊玩耍的孩童、看倒映而現的光環。「自己舉著燭台太久便會忘了能交給下個人，但我又不願他們也被融蠟所傷。這是否也是一種過於狂妄的自信⋯⋯」

　　「而我眼底盡是陰影，難以尋獲從中掙脫的依託。」

　　「噢，我想你可以稱為溫柔，懷抱著傲慢的溫柔，包裹著糖衣的石頭。」面前的男人和奧勒沙不同，他永遠認為那些事物都與他無關。他不做，但他明白，「也許曾有人向你抗議過？看著你被蠟滴得傷痕累累的手，哭著求你放下，求你正視他們。可你給了他們石頭，讓他們吞下去。」
　　他有一瞬間想握起奧非斯的手，就像他聽其他人告解時做的。可轉念一想，這人和那些無依無靠的信徒不同，多餘的動作只會惹人不適。
　　信徒們擁有寄託，而奧非斯沒有。對這類人，奧勒沙的手便不代表上帝的吻。思及此，奧勒沙沒有任何動作。他只是看著奧非斯的側臉，眉眼彎彎。

　　他對正視黑暗的人有著不小的偏見，儘管他們擁抱世界。而奧非斯這類人卻不在他偏見的範圍內。

　　「這只是我從一個朋友那裡聽來的意見，畢竟我從來不敢觸碰過於火紅的燭台……但是，考慮休息看看如何？這世界少了誰都還是能運轉。」 即使有誰為了守護它而死也一樣， 「暫時遺忘那些黑暗、正視光明，讓陽光擁抱你。挺有用的，對我來說。」

　　如果你能找到的話。奧勒沙想。

　　包著糖衣的石頭，那人說，像是將他眼前長久蒙著的蜜漿扒開、刮出，以溫吞喉舌代替利甲掘開掌間冷凝的蠟，終於有脆弱、紅腫，失去死皮庇護的肌膚暴露在真正的光線下，他早該預見。

　　而休息——是啊，世界如此廣袤，將自己交託風浪擺佈如此簡單，男人看著尚不解病痛也不知求命的幼小天使，看小巧的掌對著同伴張合、對著教堂中的兩人張合，輕而易舉捕捉未稔貪婪時想要的一切。做出選擇很輕易，如他選擇來此般輕易。

　　「我願自己有一日能夠那樣抉擇，即便短暫，」奧非斯再次轉向聽著他突來憂擾的神父，眼角輕輕勾起笑紋。「我常想著自己不該躺在草地，而是將其他人領起⋯⋯但這也不是我能做的事。」

　　「也許能夠說出這些已經是一種改變，」他道。「誰知道呢，奧勒沙神父，說不定下次有機會再來時，『珍寶』這個詞再也不代表追捧與狩獵。」

　　啊，自負的凡人。

　　他明白，他見過許多這樣的人們，他們將世界扛在肩上，試著代替所有人承擔那無可計數的重量。然而最終那些人不是消散，便是被世界遺忘。奧勒沙想，希望這人是個例外。
　　「那天終究會來的，無論最後你的選擇如何。」目光越過男人，他對著孩童揮手，親和得一如往常，「戰死的總是將領，我會希望我的朋友們都是普通的士兵，平安的歸來。」但他知道奧非斯不會，也許走上那樣的路對這個人而言反而是種讚美。
　　「意義是由誰賦予的呢？我想是我們。」將腿上的聖經放到一旁，他看來相當誠懇，「我喜歡和你的閒聊，親愛的奧非斯，這裡的門永遠為來訪者打開。即使踏進門的人不一定是同一位。」

　　他向著人伸手，禮貌性的。

　　他握住對方的掌，輕得更像在托，熟悉的禮儀一觸即離。

　　「也感謝您傾聽這些閒話，奧勒沙神父，」雖說後頭他似乎又拋開了想要重拾的信仰等等，至少某些信念還是得以在喉舌之間再度打磨。「您⋯⋯」

　　是否對抗過出自於人的、抑或出自於不可言說之處的瘋狂？是否舉過太幼小的骨骼如舉武器，明知口中嚇阻無用卻依舊道出聲來？問句不可說，答覆也早見結果，他在自己尋常的皮下忍不住揭了淺薄坎途，所幸一切仍留在心知肚明的罩下。

　　但奧非斯想，可惜啊，不知道幾年之後自己才會再無罣礙地選擇前來。

　　「太過繁瑣的話沒有意義，我也不多說了，」男人嘆氣，把反覆紛雜嘆去。「很榮幸能夠與您對坐於此，神父。」

　　「只是意義難以被理解而已，東方那句話怎麼說的……噢，盡在不言中。」他憑著記憶殘缺的翻譯，對話終結後他的語句全然沒有了神父該有的莊嚴，「無論你想說什麼，我想我的答案都是不知道，畢竟我只是個偏遠村莊的神父。」
　　步出教堂的凡人便與他無關，即使未來聽來充滿坎坷。他猜想隨口的回應，被當成玩笑話的可能有多少。
　　他起身，笑臉一如往常，「別說榮幸了，我並不是什麼值得景仰的佈道者。」
　　
　　「期望下次再見時，你手中的燭台已經交付給其他人了。」

　　「若能如此，那便是最好的結果了。」教堂外的陽光仍好，自彩窗灑在他臉上。奧非斯向神父道別，沒去叨擾無憂的孩童們，踩著鮮有塵埃的廊道向外行走、行走，皮鞋旁的倒影亦然。

　　他近乎尋得庇護地得到了片刻的寧靜與寬慰，即便慣常分割的生活有所混淆，即便他想引兒時日日需頌的句子時竟只想起一片模糊。

　　無論這僻靜之所在旁人來說是微不足道的軼聞，抑或其他，此行確實得來了希冀的結果，縱使維繫寧和的時間也許不比維繫臉上光亮長得了多少。

　　「無論如何，」他離開前留下一句。「您口齒所贈的道路確實值得景仰。」

　　男人願自己還有機會再來此，願自己下次還能再告訴這位好心的神父，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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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最好看ㄉ異父異母奧姓兄弟勒沙（誰姓奧了）＆最好的奧勒沙中陪我緩慢對交流⋯⋯！
意外佛系地開始也非常佛系地來到尾聲，兩個人隔著什麼互扔思想又像是尋常一觸即離的感覺讓我好快樂 神父好好看小天使也好好看⋯⋯ㄞ呦⋯⋯混入美景當中放一些泥巴再退場ㄉ奧非斯⋯⋯（？？？

能跟BRO一起玩我真的是噢噢噢……此生最美好莫過於兄弟，謝BRO不嫌棄 (講人話
明明是閒聊但感覺什麼都講了又好像沒講就很喜歡
紳士放的怎麼會是泥巴，是金玉良言是神父今日的快樂

噢救命豪好看⋯⋯兩位的閒聊怎麼也美麗如同史詩聖經！！！兩人的立場好鮮明的拉鋸著卻又不互相對立，好好看好好看⋯⋯我感覺我也被佈道了！！

𝕺𝖑𝖊𝖘𝖈𝖍𝖆 : my beautiful bro......（講多一點ㄚ
暈船人 : 勒沙兄弟（誰）的美麗使我也想要變得美美的⋯⋯伺機踏入整形醫院⋯⋯呼呼⋯⋯好喜歡這種立場不同又以談話形式輕輕揭開的感覺我真是三生有幸一起被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