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𝐏𝐫𝐞𝐯𝐢𝐨𝐮𝐬 𝐒𝐭𝐨𝐫𝐲: 𝐂𝐡𝐚𝐩𝐭𝐞𝐫 𝐈𝐕 　▋


他再次閉上眼睛，回想這漫長一生中與奈里爾共處的那些時光，即使爭吵不斷，那對他而言果然還是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以撒韋弗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電視正播放著喜劇影集，他的心思卻完全不在上頭，只是盯著螢幕，一個畫面也沒看進去；加百列剛出門十分鐘，奈里爾一早就出門工作去了，這棟大房子裡就只有他一個人，安靜的可怕，連電視節目的罐頭笑聲都像是怪物一樣在悄悄吞噬他的理智。以撒韋弗闔上雙眼，打算靠冥想來擺脫腦袋裡那些糟糕的念頭和聲音，可這麼做卻只是讓一切都變得更加清晰，他感覺自己彷彿置身在水裡，所有的所有都變得好模糊，只有那些最關鍵的東西無比清楚。

韋弗冷笑，果然不該一個人在家的。

並不是房子的防禦變得太薄弱，而是他已經衰弱到沒有東西能成為保護的地步了，等待他落單不過是因為捕食者在等待最好的時機，就韋弗所知，那些髒東西的智商可不比人類低，一個個都狡猾的不行。

他睜開雙眼，即便大腦還能夠思考（他其實也不確定現在腦子裡裝著的究竟還是不是出自於自己的想法），眼睛看到的東西卻已經不像是現實世界該有的景色；現在他眼中所見的是一片肉色，彷彿人類軀體外翻，跳動的肌肉組織與血淋淋的器官是組成他世界的所有要素，電視機的液晶螢幕被嵌在一塊肉團上頭，本該是喜劇節目的畫面變成蟲子在噬咬活生生的人類，好幾天下來裝作無事發生獨自一人看著這煉獄般的景色他也快要瀕臨極限了，只差一點就會發瘋。

他關掉電視，從時鐘可以看見加百列已經出門十二分鐘了，時間過得真慢，韋弗痛苦的想。他看見全黑螢幕上反射出的自己，白色四角星組成的光環如今變得黯淡無光，白星上頭出現許多大小不一的裂痕，他還記得自己年輕時的光環有多麼美麗耀眼，如今卻像塊被風化的石頭一樣逐漸隕落。

黑霧在他後腦勺搖擺，他錯看成小丑在跳滑稽的舞蹈嘲笑他，韋弗用力眨幾下眼睛，發現黑霧還待在他的後腦勺，那不是錯覺，那麼就只能是不可名狀之物終於來到他面前。

「你現在要侵占我的身體了嗎？」韋弗笑了，那團黑霧像在跳肚皮舞那樣扭動著，從未聽過的語言鑽進他的腦袋，瞬間感覺到一股蟲噬般的疼痛，他說的話像是在嘔吐那樣有著奇怪的發音，不過幾個單詞就令韋弗覺得自己的腦袋像被人灌了漿糊還是爛泥似的，反正不舒服的讓人想把前天吃的早餐也通通吐出來。

他很肯定自己聽不懂那個語言，但大腦確實理解了祂說的話，「你是很棒的玩具」，韋弗首次明白與不可名狀的本體對話是這種感覺，前輩們都說祂們是無法交流的，因此這還是他第一次嘗試與那些未知存在對談。

「我已經無力與你抗衡了。光環破碎，身體裡全是不屬於我的血液，那些流淌在我血管裡的力量失去大半，甚至連想逃跑都做不到，我只希望你能別弄亂這個家，尼爾他們收拾起來會很麻煩的。」韋弗嘆氣，臉上沒有面臨死亡時會有的恐懼，只是微微笑著，好像早知道自己的結局似的，已經做好十足的心理準備。

「要是那天沒和尼爾吵架就好了，那樣我還能多和他吃幾頓飯，也能多說上幾句話吧。」韋弗仰頭看天花板，腸子掛在燈上，本是水晶吊燈的地方變成人骨、指頭與眼球組成的燈飾，他再次閉上眼睛，回想這漫長一生中與奈里爾共處的那些時光，即使爭吵不斷，那對他而言果然還是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被侵蝕的過程並不感到疼痛，相反地有種陷入很深很深的夢境的感覺，輕飄飄的，舒服嗎？他想是的，若撇除掉那些迴盪在耳邊的碎語的話，那肯定是非常舒服的感受。

韋弗不想仔細去聽那些在耳畔低語的聲音，他肯定只要聽了一個字自己就會後悔，並且開始感到萬分痛苦，所以，這樣就好，讓他維持現在這樣就好，別讓他聽見那些可怕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