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明明可以不用寫，卻又想寫點什麼

從一月中開始斷斷續續，到現在也差不多要結束了。
從我被獨自留在台北工作以來，第一次在老家待了這麼長的時間，看著一個人從能夠正常行走說話到躺在床上難以動彈，意外只是幾週就可以顯現的變化。看到你在除夕夜還要硬撐著來客廳吃幾口說幾句話，我心裡多少就有點預感。

心裡的感覺很奇妙。
我不知道自己的平靜是因為早在一年半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因為我們家的人性格本來就是這麼淡然。
平靜是平靜，日子照樣過，卻還是一點都沒有對人說句新年快樂的心情，明明多了許多空白的時間，該寫的小說該玩的遊戲也沒有心情繼續。
說實話，我不知道自己對你，是否稱得上愛？因為我曾經深深厭惡過你，我曾經看不起你，因為你連你的女兒幾歲了讀什麼學校都不確定。

想來我們家的情況是很特別的，正常人總說死要死在自己家裡，但只有你會一股腦地說想去醫院。
我想或許是我的人生經歷還不夠，不知道你身上的那種疼痛多麼難熬，不知道人被病痛折磨到極限的時候，除了想著得到安寧的解脫之外很難去傾聽誰的話語。但我想，你現在在安寧病房中的時刻，應該也是挺好的，聽說還會有人替你做精油按摩，如果接下來能在沒有什麼知覺的昏睡中就這樣走了，對你來說應該再好不過，撐著一年半的癌末化療，你應該也夠辛苦了吧。

如今醫院並不是能隨意出入的地方，雖然曾想著是否要在你完全失去溝通的能力前再說一次話，但說真的，該對你說什麼呢？人生並非戲劇，我不會特別去回味跟你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我想我也無需跟你告解在這段歲月中我喜歡過你，討厭過你，體諒過你，憐憫過你，那些複雜又瑣碎的情感，畢竟在生命的最後，我覺得那些記憶以我們家清淡的風格來說太過多餘了。

雖然情況變化還不好說，但我想或許就是這幾天的事了。接下來處理身後事一定還要奔波一陣子，但是在那之後應該可以好好地回到正常生活的常軌了，我不希望自己被這種什麼都做不了的心情影響太久。

平心而論，你不是個理想的好父親。但是，你養育了我，所以，你也沒有虧欠我什麼。我不知道當那個時刻到來，我是否會為你流淚，也許我們之間只是留著血緣所必須的責任，不過......我想這樣也好。一個人的死亡，不用在別人的心中留下巨大的傷疤，這樣也很好，謝謝你了。

是阿，就這樣吧，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