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歲的時候
大概都沒想過
活著
原來不是每一個年輕人都能擁有的權利

被腫瘤塞滿的腹腔，青色靜脈像枯萎的樹枝一樣在肚皮上蔓延，胸口那一塊破皮，是稍早他斷氣的時候被壓出來的痕跡，壓了十幾分鐘
又活起來了，若讓一般人來形容，叫命不該絕
但看在我們眼中，只是年輕臟器最後的奮力一搏，他的人生已然來到結尾

腸子裡的糞水被腫瘤塞得下不去，只能往上湧
鼻胃管裡全都是糞水，而鼻胃管引流不及的那些，全都從他嘴裡冒出，抽也不見盡頭，糞水混著血水的味道瀰漫在病房裡，看著那不斷膨大的腹部，無論是腫瘤破掉或是腸子破掉，都足以想像他身體裡面有多麼慘不忍睹

舉目所見全都是糞水，床單上是、同事身上是
醫療器材上是、他的頭髮臉上鼻孔嘴裡全都是，明知道他眼角的淚水是一種對刺激的反射 卻還是忍不住說你不要再哭了， 若他醒著，能不哭嗎？

19歲
應該是可以揮霍生命的年紀
可於他
連眨眼一秒鐘都顯著奢侈

他還醒著嗎
我們都希望他沒有
沒有人希望自己最後的樣子如此狼狽不堪
不知道他有什麼願望
無論是什麼
這輩子都無法完成

不要哭了 此生無法圓滿的那些 來世再把它們補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