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髮

韓葵躺在海灘上，閉眼感受耳邊傳來不止的海浪聲，手心向下是被海浪日復一日侵蝕而成的細沙。

他是一個人騎重機來到這裡的，離韓家放假才來的別墅很近。

而別墅，有他很多回憶。

別墅留著堇跟芹相愛的餘溫；在花房一隅守護堇想念芹的時光；第一次感受到百合抱起來那麼溫暖，雖然彆扭嫌棄卻捨不得放。這些都刻在他的腦海、骨子裡，彷彿變成本能。

殘酷的本能。

堇是同母異父的哥哥，百合是同父異母的姐姐。

對韓葵而言，老天對他開了一場最惡劣的玩笑。不會愛人的韓葵，第一次愛上的都是有血緣關係的人。

他橫眉豎目對所有人，不甘願的抱著零食拼命的塞進嘴裡，彷彿可以將無法消化的情感都跟零食一起嚼碎，在胃裡消失殆盡。

但他忘了，胃會產生強腐蝕的胃酸，如同他看著堇跟百合的恩愛模樣，心裡莫名產生嫉妒的酸意。

所以他逃離了有堇跟百合在的韓家，自己一個人來到了別墅。

直到陰晴不定的天空，下起毛毛細雨，他才睜開眼睛，隨意拍掉身上的細沙，騎重機揚長而去。

別墅很大也很冷清，韓葵裹著淡藍色的睡袍坐在窗邊，看著雨滴滴滴答答，雨水蜿蜒著玻璃窗片而下，過了一陣子，韓葵暗下眼眸想起只有自己，便去廚房弄了一碗麵果腹。

韓家則是準備吃晚餐，芙蓉穿著睡衣披了件披肩，跟堇一起坐在餐桌邊，餐桌上已經擺上婆婆和百合一起煮的飯菜。

百合端出最後一道菜的時候，露出軟軟的笑，不好意思的說。

「堇，可以...幫忙叫媽吃飯嗎？」

堇點點頭。

當堇起身時候，百合又衝著堇喊：「還有葵哦！謝謝！」

「葵...就不用了吧。」芙蓉挑眉看了看百合說「要是他在，老早就聽到他大喊肚子餓的聲音了。他現在就是彆扭的弟弟還不想認清現實，逃家。」

「逃家？」百合倒抽一口氣接著說「是因為......我跟堇回來的關係嗎？」

「百合，妳不用想太多，他遲早要自己走出來的。」

芙蓉平淡的聲音總是能帶給百合安定心情的力量。百合揪著手指，即使如此，她仍放心不下不說一聲就跑出去的韓葵。

韓葵是在半夜1點回來的，去的時候沒有採買，葵餓得肚子受不了，還是騎重機回來，他把安全帽擺在車椅上，韓葵覺得自己已快全身虛脫。

「好餓......」韓葵躺在沙發上，頭昏眼花的時候，好像聽到一些翻動物品的聲音。

他驚嚇得坐直身體想《不會吧......我才剛回來耶，該不會跟上次一樣遭小偷吧？》

韓葵拿著球棒，悄悄的往聲音來源靠近，發現聲音來自廚房，還有一盞微弱的燈光。

《可惡！在我餓的快死掉的時候，還來偷我們家的食物！看我不好好教訓你這個死小偷！》

韓葵拿著球棒指著廚房的人，聲音凌厲的喊「你這個死小偷！敢偷我們家的食物！你死定了！啊~~~」

百合舉起雙手，驚恐的說「啊~~~葵！是我啦！」

「百合？妳怎麼在這裡？」韓葵一邊說一邊逼近百合「妳不會又半夜來偷吃東西吧？好不容易瘦下來，妳這樣吃吃吃，早晚胖死妳！到時候~小心堇就不要妳了。」

韓葵愉快地揚起嘴角。

百合轉開跟韓葵雙目對視的眼，用手肘推了葵，小小聲的說。

「胡說什麼啦，是給你吃的。」

「我？」

百合靠在廚房檯，一邊弄著低脂拉麵一邊說「我回來你都不在，剛剛我坐在沙發等你，看到你回來，好像都沒什麼力氣，所以我就先來......」

韓葵從後靠著百合的肩膀。

「葵......」
「一下下就好，我們不是姐弟嗎？」

對韓葵來說，能讓他平靜下來的，是此時百合溫暖的後背，百合永遠不會拒絕他。葵無可避免的回想到芙蓉對於堇跟他同時愛上百合，一點都不意外的臉。

芙蓉總是那麼冷靜，她說「畢竟我們家最稀缺的就是溫暖。」

「百合，」韓葵站直，唇角帶著戲謔的微笑說「妳真的很矮耶！以前吃的都長到肉上了嗎？怎麼不長點身高！」

「韓葵！你、你說話真的很過分欸。」

「我餓了。」韓葵對氣惱的百合伸手。

「每天吃那麼多，都不知道浪費到哪裡，怎麼就不長胖。」百合一邊碎唸一邊將裝好麵、熱呼呼的碗遞到葵的手上。

黑暗中，藍色的眼眸熠熠生輝，韓堇背貼著廚房外的牆壁。百合久沒回房間，廚房又有聲音，他是因為擔心百合才下來看看。

廚房內的吵鬧聲讓他放下擔心，這幾次跟百合一起回來，葵總是不說話，用著過去剛到韓家的惡狠狠眼神看著空中吃零食，或是像今天一樣跑得不見人影。

韓堇不知道怎麼對韓葵比較好，他對葵不算溫柔，在芹離開他的時候，當他的世界感覺不到希望的時候，差一步就要跳下懸崖的時候，是葵在堇身邊一步不離的照看。

很多人都只看到韓堇對芹的深情，但堇知道，他感謝韓葵。所以才會在韓葵跟百合到別墅，差一點要做錯事時出現，當葵得知跟與百合的血緣千真萬確而感到絕望的時候，他會害怕的跟到海邊。

他也害怕葵離開。

他能聽到百合在廚房內用羨慕的語氣對韓葵說。

「葵，你的頭髮真的好漂亮。」

韓葵露出虎牙，伸出手觸摸百合的頭髮說「小笨蛋，妳也可以留長啊，反正妳剛開始來我們家的時候，不就留著又長又捲的老土頭髮。」

「葵！」百合總是沒自信。

在美麗的、光彩奪目的他們身旁，百合一點自信都沒有。

「妳現在已經不一樣了。」葵把吃完的空碗放在流理台上，跟百合一起靠在廚房檯面。

「葵，剛剛你拿球棒指著我的時候，我也想到剛開始到家裡的樣子。」

韓堇出現在廚房門口，葵看了他一眼。

「我要去睡覺了。」韓葵打斷百合還想繼續說的話。

韓葵坐在椅子上，任憑髮型師將他的頭髮修剪。

「你一直很寶貝這頭長髮，確定要一下就剪短嗎？」髮型師在剪短的前一刻，還是忍不住停下來問。

「囉唆，叫你剪就剪。」韓葵悶悶不樂的看著鏡子前的自己。

堇沒有忘記芹，也愛上了百合。那這頭長髮就再也沒有存在的意義。

《或許...只是我再也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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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葵--能給的只有這麼多。 (Plurk Pas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