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顧當年看完非常感傷的《變裝男侍》（Albert Nobbs），愛爾蘭電影，改編George Moore的短篇小說。

日版海報比較細緻。

這部電影剛好十年了。想起這部電影時搜尋了網路的一些心得記錄，發現有的人無法理解女主角亞伯特一路下來的心境，質疑她女扮男裝的作為，就覺得很痛心。

電影一開始並沒有交代亞伯特為何要扮成男人，只知道她在一家英式大宅院做著管家的工作，每天早起，梳妝打扮，束胸、整理頭髮，把所有女性化的身體器官，掩飾在拘謹多禮的僕人套裝之下。

家裡的客人和僕人來來去去，家裡不乏有一些年輕俊美的工作夥伴，但她都不為所動。某天，一個工人為了修繕家中毀壞的設備，由於一些出奇不意的事件，工人和亞伯特都曝露了彼此都是偽裝成男性、在社會中求存的女性。亞伯特縱橫職場多年，第一次碰到與自己處境相似的同伴，雖然兩人的交流時間不長，但她從這位工人的口中了解到，女性可以跟女性在一起，戀愛和相擁，成立一個溫馨的家庭。

亞伯特的職階不低，二、三十年下來積欑了不少的積蓄，她對家中的一個新來的美麗女僕也有好感，於是她慢慢走出老是在替別人看管打理的世界，踏出這座忙碌繁華的貴族宅邸，笨拙地向女僕一起約會，還計畫去買一間小店，籌畫著自立為業，和女僕一起展開新生活。

可是，到底為什麼亞伯特要扮成男人呢？在劇情後段，她親自向發現了她是女性的角色說明，原來是她在年輕時代被一群男人強暴，後來為了生計，就這麼做了，一直到了現在……。亞伯特述說這段經歷時讓我印象很深，不僅是因為這交代了她為什麼要在那麼民風保守的國家和世代，甘願扮成了一個庸庸碌碌的男侍，還因為她的神態和表情。只見亞伯特吞吞吞吐吐、眼神有點閃避，把很多細節都用幾個簡單的字掩蓋了，那一定是很痛苦、很不堪回首的經歷，而那些男人是怎麼傷害她的，她也只說：「有天，他們來了……」僅此把被欺負的過程如此陳述而已。

電影中也拍出了以下這幕，亞伯特在跟工人交談後，夢見、夢想自己穿著寬鬆的女裝長裙，在海邊快樂地奔跑嘻笑。其實這是一個很美、但又很詭異的畫面，一般來說，英式的淑女服，都是麻煩、拘束又不方便的，象徵著社會標準化女性的身形和線條，是壓迫、要女性乖巧臣服的工具，但在幻想中恢復女兒身的亞伯特，一頭亂髮、身上的衣服又有點沒穿好的樣子，臉上又是解放、快樂的神情，導演在詮釋亞伯特的心靈得到慰藉的同時，又隱含了這種深層的意義。亞伯特尋求的開心，是複雜又令人感慨的。

故事的發展，也並沒有如亞伯特想的那麼順利美好，女僕的心思不在她的身上，另外心有所屬；她真正心儀的帥氣男僕，說服她利用亞伯特的善意。亞伯特知道了一切後，卻沒有憤怒，她還是執意要執行原先計畫好的美夢，一個家、一間小店，兩個人每晚守在爐邊，安靜地度日。

亞伯特最後並沒有達成這個願望。她在一次衝突裡撞到腦部，覺得不適，便回個人房休息，睡去時，腦中就是映著這幅溫馨的美景。看到這裡真的是很難過，亞伯特去世前，腦海中是很普通的嚮往，但在她的幻想中，卻多麼像家家酒般，少女般純真的遊戲演練。她終其一身，由於社會的禮教、性別的侵略，為了自在、為了生存，都被悲慘的角色扮演給替代了，一直隱忍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才知道了別的可以容納她這麼一個收傷者的地方，就是同性的親密關係，那不只能保證不被傷害、也能接受她從事了那麼多年，已經無法親易捨棄的角色扮演。

這是同性戀電影嗎？我覺得這不算是同性戀電影，亞伯特是否真的是女同，或是由於後天影響和特殊原因，成為了假性同性戀，這無法從電影清晰得知。但我們會很明顯感受到，亞伯特的選擇，是由於她知道了某件在她原先的生命歷程中，不可能接受的生存方式，而她正是由於成為了受害者，才得以符合。

這是一部在講女性的電影，是異性戀以同情的眼光，夾帶著不去冒犯女性化的天真綺麗，卻又不忍苛責，也是George Moore那個年代的人，以保守的態度，關照女性處境的方式。

（最近一直想到一些很悲傷的電影，可能因為最近心情也很悲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