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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ening Night (1977)

首先是第一個女人，或說其實還是女孩，她在瘋狂追星之後不幸被車撞死，17、8歲香消玉殞。她見到偶像時是那麼激動、情緒豐沛、急切地想把滿腔的愛意傳達出去，但整車中年的演員、製作人、編劇、導演都看見她的死，卻不在乎。

除了她的偶像Myrtel。Myrtel是一個步入中年、未婚、沒有小孩，但在戲劇界非常非常成功的女演員。她的女性特質在舞台上總被放到極致，觀眾對這樣的角色也有預期，就像《日落大道》那樣——要拍一齣討論衰老的戲當然就是找女演員來。她要在《Second Woman》這齣戲裡飾演已經停經的女主角，面對年華老去、失去魅力的焦慮，這個角色Virginia同時太像Myrtel自己、卻又被寫的空虛又毫無希望；Myrtel幾乎沒辦法演出Virginia被老公搧巴掌的戲，而當她向導演提及感受被羞辱，得到的回答卻是「這跟是不是女人沒關係」「你對我來說早就不是女人了，是職業演員」。這是Myrtel的困境，也是所有在業界的女性的。

於是Myrtel無法面對舞台上這個像她的另一個女人，那些脫稿演出像是她試圖給這個女人帶來一些厚度與一些自我，成果則是半數觀眾愛半數觀眾恨死（這難道不是這世界的荒謬？）。身邊的男人視這些為歇斯底里，拚命問「還好嗎」但又不願肯認她的情緒。

那個年輕女孩回來了，她在房間裡「出現」、與Myrtel對話，顯得輕佻卻又自由。Myrtel對別人描述時說「I have this dead girl.」，死去的女孩是她的The first woman，年輕的、有情感的、有魅力版本的自己，也是Myrtel所有焦慮、罪惡感和痛苦的集合體。那麼如果現在的自己是第二個版本、是次要的，她要如何上台讓自己再化身為另一個女人呢？這一切必然導致崩潰。

電影裡的最後一場演出是Myrtel在紐約的opening night，想來或許是一個新的認知與新的開始，但是否一定得經歷這樣的蛻變？我彷彿跟著Myrtel一起暈眩和疼痛了起來，同時卻也覺得再值得不過了。

當初我看《日落大道》時，雖然知道電影非常好，卻一直有一種非常不適的感覺，導演將時代的逝去和理想的衰敗拍得極美，但呈現女星衰老和不合時宜的樣貌時卻非常殘忍。《Opening Night》讓我很動容的一點是，它同理女性在這社會下面對衰老的恐懼，同時也反過來思考藝術作品是如何要求與呈現這件事，甚至是演員與角色的邊界。

我也喜歡《Opening Night》沒有很明確的讓觀眾知道劇中劇《Second Woman》最原始的劇本是什麼樣子，Myrtel飾演的Virginia開口說出的每一句，都要去猜測那是台詞還是她自己想說的話，漂亮的模糊「這幾個版本女人」的界線。

導演John Cassavetes是如此熱愛他的演員，而Gena Rowlands簡直神，我完完全全被她的表演折服。最後那場演出——即興、生猛、不顧一切，她化進去這兩個角色裡、也一併把觀眾吸了進去。和她對戲的Cassavetes本人也是，我們何德何能擁有這兩個偉大的演員（大哭）。

哎真的很喜歡各種講女演員的電影⋯⋯

感謝ㄇㄖ噗幣 希望您會喜歡這部⋯！